北影廠有四個攝影棚,兩個小棚,一個中棚,一個特大棚,據說在一個足球場上建起來的。
特大棚3000多平方米,是當時的亞洲第一,也是《風聲》的內景地。
原著的裘莊是湖邊莊園,電影為了增添緊張感,改成了懸崖上的兩座城堡。首先是城堡的大廳,碩大空間,擺著一張餐桌,以及樓梯和走廊。
再有各個房間的內景,刑訊室的布景,外加一個城堡露臺。吳大隊唱戲、李寧玉在露臺發呆都是在棚里拍的,那個夜空中的月亮也是特效。
最嚇人的是刑訊室,片中展現了三種刑罰:用針刺穴、繩刑、坐釘板。
用針刺痛穴,還要涂上藥水,可以放大神經反應,增加疼痛。不僅如此,針上還要接電,當針刺入穴位,一通電,肌肉會嚴重收縮,內臟痙攣,血液無法流動,七竅出血。
繩刑,把女人架在一條粗糙鋒利的麻繩上,拉住兩條大腿,讓下體在麻繩上鋸磨。并在繩上涂腐蝕性液體,痛苦難當。
這個東西取材自柏楊的回憶錄,1960年果黨抓住一個疑似間諜的女記者,用的就是繩刑。
坐釘板的對象是白小年,片中刪掉了。
一塊布滿釘子的凳子,有一根特別長、特別粗。據說當時是架住白小年,把他褲子脫掉,然后坐上去,抬起來,坐上去,抬起來……
完了還要扔進臟水池里。
總之演員觀摩了一圈,再想想自己要演的戲,那叫一酸爽!
晨,片場。
今兒頭一場,拍偽軍剿匪司令部,布置好辦公室場景。
收發專員顧曉夢接到一個命令,找譯電組組長李寧玉破解,跟著又交給軍機處處長金生火,而吳大隊也在旁邊。金生火最后交給司令侍從白小年。
呂樂打算用手持攝影,跟蹤拍攝,一氣介紹五人出場。這活他熟啊,剛拍完《有話好好說》。
化妝間內,演員上妝。
許老師對著兩個穿制服的女人贊不絕口,逼逼道:“你說你們也三十好幾,得考慮轉型了。輕熟就得有輕熟的味道,傻白甜、屎尿屁通通滾蛋,御姐曉得吧?”
“玉姐?你說蔓玉?”鞏麗疑惑。
“御駕親征的御!來自東瀛文化圈,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大概就是你們倆這形象巴拉巴拉……”
“哇,我發現你好多話啊?”張蔓玉驚奇。
“所以你得有心理準備……”
鞏麗以過來人的姿態提醒,道:“他何止話多,是每個字都讓你恨不得把他一腳踢死!”
“如果踢不死,就只能默默承受,看我頭發都掉了。”葛尤接了句。
“哈,許老師在你們心里很重要嘛。”
梁佳輝入鄉隨俗,又扭頭找:“咦,姜聞老師呢?”
“導演那邊呢,我看他過去了。”付彪道。
“嗯,在那邊。”辛白青道。
片場處,陳可新和呂樂做事前布置,一百多人的劇組,這么大的攝影棚,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然后就看到了姜聞。
“導演,怎么樣了?”
“很順利,一會就能開拍。”
“哦,那個我有點小建議,你要不介意就聽一聽?”
“可以啊!”
陳可新還挺興奮,放下手頭工作認真聽,呂樂偷偷溜走。
“這個窗簾啊,我覺得有點問題。首先這是軍機處,收發機要文件的地方,保密等級肯定很高。
所以窗簾不能敞開,起碼能拉上吧?說句不中聽的,誰在外面拿個望遠鏡,直接能看到你手里的文件。
還有樣式,樣式倒對。
當時掛窗簾講究夏紗冬呢,或者單一的,或者綜合式。這種就是綜合式,里面有個內襯,然后兩邊撩起來。
所以咱們把內襯拉上就行,既顯示擋光的作用,又有保密的作用。
但兩邊系的這個帶子啊,我感覺太新潮了,是現代的東西,不像民國風格。還有這個顏色,司令辦公室的窗簾顏色過于素雅。
一個大老粗,很兇悍一人,還讓張峰毅演。您看他跟素雅沾邊么?
我覺得換成深色系更好,藏青,或者干脆就黑的……”
陳可新:“???”
他恍惚了一會才回過神,道:“我覺得可以從價值上來看,其他辦公室的窗簾比較廉價,司令的一看就是高級貨。
也可以體現出,呃,手下人討好,故意給他弄的,賣弄風雅。”
“但是整個的畫面跟角色得相稱,尤其您這個辦公室空間過大,淺色壓不住場……”
不知不覺,工作人員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他倆爭論結束。
那邊也化好妝了,站在一旁看熱鬧。
張蔓玉又開始驚奇,低聲道:“你們好厲害,跟導演這樣講。”
“是啊,香港都是導演讓怎么演,我們就怎么演,對布景更不關注的。”梁佳輝道。
“不是我們厲害,是姜聞老師厲害。”鞏麗樂道。
“嗯,老毛病。”葛尤道。
然后又齊齊轉頭,“許老師,你看怎么辦?”
“讓他們說,說完再拍。”
就為窗簾的顏色,搞了一個小時,陳可新滿腦袋汗,道:“這樣,這樣,我們先不爭論好不好?
已經耽誤時間了,又不能即刻去買新的,先拍可以么?”
老姜扭扭頭,見許老師瞧自己笑,遂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成,成啊,那拍吧。”
陳可新松了口氣,大陸演員這么難搞么?胡攪蠻纏也就算了,偏偏還很有道理。而且對方往跟前一戳,身板雄壯,嗓音粗豪,荷爾蒙像頭熊一樣,壓力蠻大。
他定了定神,內心潛藏的小覷淡了幾分,比之前更打起精神。
拿姜聞對付外來人士,是非常有用的,因為他哪個導演、哪個演員都不怵。許老師把握平衡就好。
講戲,走了幾遍位置。
“預備!”
“各組就位!”
鏡頭從一雙按在打字機上的手開始,然后橫移,推進,簡單展現了辦公室的場景。那些老木頭桌椅、發報機、臺燈,最后給到一張辦公桌,露出鞏麗的臉。
輕佻隨意,化著淡妝,一手接聽一手記錄,把紙張往文件薄一夾,扭著腰肢起身。
鏡頭跟在后面,噠噠噠的走進隔壁屋,放在張蔓玉桌上。
張蔓玉低頭看,沒留意被她手指撩了下臉蛋,帶點寵的翹了下嘴角,開始破譯。
“下一場!”
鞏麗夾著破譯好的文件,又扭著腰肢來到另一間屋子。
戴著眼鏡的付彪正跟姜聞閑聊,接過往旁邊挪了半步,側身,才打開瞅了幾眼。姜聞啪的打開打火機,點上一根煙吞云吐霧,一臉的桀驁難馴。
付彪來到司令處,辛白青坐在外間,本來要接,結果對方調侃:“喲,獨守空房呢?”
辛白青伸手搶過去,推門進辦公室,放在抽屜里。
“咔!”
“OK!可以可以。”
陳可新點點頭,由衷感到了一種好演員獨特的絲滑感,連那個演白小年的年輕人都不錯。
“就是姜聞麻煩了點……”
他瞧瞧老姜,又回頭瞅瞅許非,這位許監制倒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