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之下,青菀直呼咸豐的本名,連‘哀家’都不自稱了。
因為天氣寒冷,咸豐穿的是高衣領,這樣一扯,他便有些喘不過氣來:“皇額娘,兒子……”
青菀沒有讓他接著說下去,打斷道:“哀家知道,你之所以遲遲不封哀家為太后,一方面是忌憚你六弟,另一方面是因為你的生母。”
“你認為你的生母出身名門,家世顯赫,又是先帝的正妻,卻不曾一日享受過皇太后的尊榮待遇,就看不慣哀家以妾妃之身登上太后之位。”
“認為哀家今天享受的這些榮華富貴,都是屬于你的親額娘孝全成皇后的,哀家不配當太后,是嗎?”
咸豐悶聲悶氣道:“皇額娘既然明白,又何必再說。”
青菀一把放開他,又坐了下來,道:“孝全成皇后一夕之間暴斃,死因不明,你認為她是為人所害,認為她實在太可憐了,為她鳴不平,就看不慣哀家坐享太后的尊榮富貴。”
“殊不知,哀家最羨慕之人,正是你的生母,她所得到的,是哀家用盡一生都得不到的。”
咸豐怔怔地看著青菀:“皇額娘此話何解?”
青菀目光望向窗外的飄雪,幽幽道:“孝成全皇后雖然紅顏薄命,早早離世,但她卻得到先帝一生的愛,為了她,先帝至死不再冊封皇后,害得哀家在先帝一朝,始終都是一個身份尷尬的皇貴妃。”
“哀家之所以要成為太后,并不是在乎太后的尊貴與榮耀,而是想獲得合法的身份,只有成為太后,哀家才有資格在百年之后,與先帝同葬陵寢。”
“世人常以‘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來形容相愛的人感情深厚,生死與共,先帝深愛著你額娘,他可曾知道哀家對先帝的愛意,一點都不比你額娘的少,為什么先帝只愛你額娘,而一點愛都不舍得施舍給哀家?”
說到這里,青菀被原主腦海深處對道光深沉的愛意感染,已然淚流滿面。
自從有記憶以來,咸豐眼中的養母,都是一位端莊沉穩、和藹可親的深宮貴婦,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情景,原來她對皇阿瑪的感情如此之深。
凡是深愛丈夫的女人,哪個不想成為正妻,與丈夫肩并肩走在一起,哪怕死了也要魂歸一處。
原來她對太后之位執念如此之深,就是想在百年之后,與皇阿瑪一同葬于慕陵。
眼見她如此悲傷,一時之間,咸豐竟不知怎么安慰她。
青菀拭了一把淚,又道:“世人皆認為太后之位尊貴無比,后宮哪個女子不想在皇帝歸天之后,登上太后之位,以此盡享世間榮華。”
“然而,太后之位對于哀家而言,只是一個合法的通行證,可以讓哀家在百年之后和先帝同葬,再續未了之緣。”
咸豐也為之動容,轉了轉手里的蜜蠟佛珠,沉吟道:“可是……皇額娘,你比額娘幸福多了,長壽多了。”
青菀凄然一笑:“呵呵,幸運?長壽?先帝已經不在了,坐在皇太后寶座之上的哀家,不過是披著華裳的孤魂野鬼一般的女子,有何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