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擎看著高架橋上的女人。
她正好垂眸看著他，那雙明媚的大眼睛，以前清澈又有光彩，充滿了活力。可是現在，雖然還是那雙眼睛，卻全然沒有了半點靈氣，只有沉重和絕決。
夜擎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他只能仰頭看著她，心頭，生出前所未有的慌亂。
“顧萌，你先下來，有什么事，我們都可以商量。你還在月子期間，不要這樣傷害自己身體。”
顧萌看著臉廓緊繃，太陽穴突突直跳的男人，她唇角劃出一抹輕慢的笑，“你什么時候和我好好商量過？你說什么，我就得按照你的做。”
她身子搖搖欲墜，好似要隨時掉下去，夜擎全身神經緊繃，喉嚨緊澀的上下滾動，“你先下來。”
顧萌唇角笑意加深，看上去越發凄涼，“我真的受夠了！原本，懷上寶寶，我覺得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可自從被你禁錮起來，我覺得生不如死。”
“你以為每天給我好吃的，好穿的，就是對我好了嗎？你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只寵物，沒有尊嚴的寵物。”
夜擎搖了搖頭，渾身肌肉線條緊繃，深邃的黑眸里泛起紅血絲，“我說過，生完孩子就給你自由，你想去哪里，我都讓你去，下來，你下來！”
他低沉冷酷的聲音里，出現了一絲顫抖。
高架橋上風太大，顧萌聽不出他聲音里的顫抖，她只聽到他的話，她眼眶中盈出一汪水霧，視線被淚水模糊，“給我自由？呵，你不讓我見寶寶，不讓我見傅程，每天讓保鏢守在門口，你那是給我自由嗎？你在懲罰我啊！”
“是，我跟著傅程一起離開，違背了你的意愿，讓你生了氣，是我的錯！但你想過，我為什么寧愿逃，都不愿意再呆在你身邊嗎？”
顧萌松開一只握在圍欄的手，指向自己左胸口，身子搖晃得更加厲害，“這顆心，原本滿滿都是你，為你付出多少，我都心甘情愿，甚至為你生孩子。”沒錯，就在她查出懷孕，被他帶到都城后，她都還對他抱著一絲希望和幻想。
總覺得，他不會對她太過殘忍。
可是，他瞞著她，和黛娜公主訂婚了。她成了一個讓人討厭的小.三。
不僅如此，他還要將她的孩子，交給黛娜撫養。
他對她，何其殘忍？
自從他恢復高高在上的身份，她在他那里受盡了委屈，可每每想到，小漁村那些溫暖的陪伴和回憶，她又覺得自己還能繼續堅持下去。
他只是忘了她，等他想起來就好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一次次受挫，受傷，又一次次爬起來。
可是次數多了，她也會累，也會痛！
她看著他，淚水模糊了眼眶，“是你，親手將這顆愛你的心摧毀了！你讓我覺得，我對你的愛，變成了一場笑話！”
聽到顧萌的一番話，夜擎眼眶里涌出一抹猩紅，高大挺拔的身軀，狠狠一顫，險些就要栽倒在地。
秘書長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夜擎。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說愛他了，原本那樣甜蜜令人心動的字眼，此刻從她嘴里說出來，卻有著說不出來的哀愁與悲慟。
夜擎抬了下手，讓秘書長不必扶著他。
他猩紅的深眸看著高架橋上的顧萌，削薄的雙唇微微顫抖，“我對你，不是沒有喜歡，只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她笑著打斷，“是啊，你也許對我有那么一星半點的喜歡，但是，我的身份和你不匹配，你不能給我名份。我有自知之明，我也從沒想過，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我甚至都已經遠離你的生活了，是你不肯放過我！”
“你將我的身體和靈魂，禁錮住了，你讓我感到窒息，壓抑！”
震耳欲襲的雷鳴聲響起，海風呼嘯，吹得他衣袂鼓鼓作響。顧萌看著下面的男人，他今天難得的沒有穿著整齊，也許是出來的急，大衣里面還是一套家居服，頭發沒有像平時那般打理得一絲不茍，凌亂的覆在額頭，海風一吹，劉海被吹散開，她能更加清晰看到他的五官和輪廓。
修長的劍眉，狹長的深眸，高挺的鼻梁，削薄的雙唇……深刻又立體，英俊的臉龐更是如刀雕斧鑿一般，凌厲堅毅。從小生長在王室，尊貴的氣息與身俱來。
在小漁村見到他第一眼，她就能感覺到，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她的眼光，果真不錯……只是啊，她不該傾注自己一顆真心的。
那顆真心被傷得支璃破碎后，還能剩下什么呢？
顧萌輕輕扯開唇角，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淚水流了下來。
“小萌，你想離開，我尊重你。你下來，不要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夜擎朝顧萌伸出修長的大手。他盡量用自己最溫柔的口氣對她說話，生怕刺激到她，因此，他的聲音顫抖著，小心翼翼著。
淚水落進顧萌的唇瓣里，她嘗到了苦澀的滋味。這樣的味道，懷孕的幾個月時間里，她嘗過無數遍。
一次次的失望，最后，衍生成了絕望。
她是不會下去的，今天，她要和他做個了結。
她看著他，慘淡的笑，“夜擎，我下來后，你只會讓人24小時的看著我，你不會真正讓我離開的，你既想黛娜成為你的正室，維持兩國之間的利益，你又想將我留在身邊，成為你的禁臠，可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你不要以為自己是王子，就能掌控一切！愛你的那顆心，被傷得支璃破碎后，已經無所畏懼了！”
夜擎聽到她說的那些話，心口好像被一只無形的黑手緊緊攥住了一樣，窒息又壓抑般的疼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是怎么了？
自從她車禍以來，他就沒有再好好吃過東西。這時，胃部傳來一股痙攣般的絞痛。
他眉心緊擰著，向來強勢冷硬的姿態，這一刻生出了幾分蒼白和脆弱，他重重地喘了口氣，聲音低啞的開口，“只要你下來，我放了傅程，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