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官家都是一路的。他閉起嘴,決定悶聲發大財。
燕三郎策馬狂奔,一路上循著賀小鳶留下的印記,以保證自己沒有找錯方向。
這樣奔出不久,千歲忽然出了聲:“有人追來了。唔,還有幾百丈最多。”
燕三郎頭也不回:“是那個姓樸的?”
“不像。”千歲的耳目還遠比他靈敏,“來者只有三騎,姓樸的好似前呼后擁呢。不過他們馬好,至少比你騎的這匹跑得快。”
否則怎么攆得上他?燕三郎直皺眉:“難不成我們運氣太差,真被巡衛抓了現行?”
驛站的馬是屬于王廷的財物,他搶這種馬就是重罪。
再說天子腳下的治安較好,時常都有夜巡。如今衛國國都接二連三出大事,盛邑及周邊地區加強警戒亦是常理。
“巡衛能騎那么好的馬?“千歲嗤笑一聲。
“……”她說得好有道理。驛站的馬兒是養來專供消息遞送,那都是精心挑選過的,時常要用來跑加急文書,耐力、速度缺一不可。燕三郎騎著這一匹就很是滿意,不比春明城貴族花重金買來的良騎差上多少。
可是后頭那幾人卻能奮起直追,都快要攆上他了,說明馬速不止比他快上一星半點。
千歲說得沒錯,官方能給哪個巡衛配上這種千里馬?
“還有多遠?”燕三郎深吸一口氣,真力運轉全身,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對方怕是不好相與,最關鍵的是,如果他在這里耗掉太多時間,那一點兒微弱的優勢就沒了,樸大人恐怕會先他一步追上廖家大小姐。
“還有六十丈了。”千歲忽然”唔“了一聲,”居然還是老熟人呢。”
“熟人”在這種地方,怎會有他的熟人?
“我只說是熟人,可沒說是朋友。”千歲叮囑他,“小心些,別跟他起沖突。”
廖紅泫騎在馬背上,被顛得頭暈目眩,胃里幾度翻江倒海。
她從前也騎過馬,但那只是溫馴的母馬,并且受過了嚴格訓練,專為仕女服務。所謂騎馬,對她來說最多也只是少女時代到郊野踏青,又輕盈、又平穩那種。
絕沒有眼下這么狂野。
杜衡幾次轉頭,看她臉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料想她必定難受。但廖大小姐骨子里向來傲氣,緊咬牙關不會喊苦。眼下三人身處危局,的確沒有停下休息的時機。所以杜衡抿了抿唇,終究沒讓小少爺放慢腳步。
廖紅泫再怎樣堅持,半個時辰后也開始搖搖欲墜——腿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再也夾不住馬腹。男孩怕她摔下去,在后頭用力支住她。
這樣一來,他也吃力。幸好杜衡終于高聲道:“停馬,我們到了!”
到了!廖紅泫聽見這兩個字不由得精神一振,小少爺也累得呼哧帶喘,下馬時腿一軟,險些蹲坐地上。
兩騎早就離開官道,溜進了小路。官道雖然好走,但經常有巡衛夜行,他們形跡可疑,一旦被盤問可就麻煩大了。
小路可不便行走,地上坑洼 極多,又時常有大石塊攔路,夜行人很容易就馬失前蹄。不過杜衡對這附近好似格外熟悉,在他提醒之下,小少爺居然也是有驚無險地抵達目的地。
“這是哪兒?”三人路過兩個村鎮,都沒有停宿,現在卻停在一片密林前頭。
一眼看去,林中有燈光如星點。稀疏,但是讓人安心。
“隨我來。”杜衡牽著馬繞過一片竹林,前方赫然有門戶。黑漆大門高一丈,看起來也厚實得緊。
他從林子走進門前的一片回廊,就伸手將右邊的燈籠按熄了。“快,把燈籠都滅掉。記著只滅右邊的。”
廊檐下每隔一丈掛著一對兒燈籠,三人只滅右邊的。
很快,這里就只有一整排左燈在黑暗中煥發微蒙的光亮。
待少年按掉最后一盞,杜衡就上前敲門,兩長一短。
“吱呀”,門開出一條縫,有個老太婆從里面窺看外頭三人。“找誰?”
“我姓杜。”
杜衡的回答驢頭不對馬嘴,但婆子下一秒就打開了門:“快進來。”
杜衡三人將馬匹牽到竹子邊上系好,這才跨過大門。
門很高,墻也很高,里面大而空曠,但是廖紅泫出身大戶之家,一眼就能看出這家的東西樣樣都不便宜。
廳里點著燈,燈下坐著一個老太太。
她年紀比守門的婆子還大,滿頭都是銀發,眼皮耷拉下來,顯然剛從好夢中被人喚醒。
這把年紀的,都睡得早。
她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轉,尤其瞥見小少爺之后即面現驚容:“這、這位就是……”
說著用力抓住拐杖,顫巍巍要站起。
杜衡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輕輕使力:“您坐,眼下這是非常時期。”
非常時期,不必拘禮。
而后他轉對廖紅泫道:“這位是孫老夫人。”
廖紅泫等著他的進一步解說。
她早在數日前就接到了廖家失事的消息,之所以一直沒有撤離,是因為進出盛邑及周邊地區的道路都已經設關卡點,嚴查廖家人。這種情況下她按兵不動較好,何況盛邑是煙花豐流之地(風),幾月未露面的名媛都會被人忘去腦后,她在荷香鎮住了十年之久,誰能記得廖家還有這么一個大小姐。
最重要的是,她“一家三口”生活在荷香鎮多年,而衛國小王子卻是兩年前才出意外,兩邊根本對不上號。她只要安居荷香鎮,誰也不能把她兒子和小王子聯系起來。
可是現在情況變了,衛王已經想起她這號人了,荷香鎮不再安全。這般風聲鶴唳之時,她也很好奇,誰還敢包庇她?
杜衡微一猶豫,才接著道:“孫老夫人是當朝大司典涂慶重的母親。對了,廖相出事以后,衛王就將涂司典提作了涂丞相。”
廖紅泫當即變色,一把將少年拉到自己身后,警惕道:“什么!”
大司典主牢獄,廖家就在涂慶重手下受審,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流了多少血。廖紅泫聽見這個名字,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進了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