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出現在電腦前的時候,整個人的腦袋還是懵的。他呆呆的盯著屏幕看了許久,直到段惜言碰了碰他的肩膀,江離才愣愣的回過了神。
他再次被游戲的劇情所震撼了,在別墅客廳的時候,記憶恢復的瞬間,劉靜的痛苦完完全全傳遞到了他的內心深處。在那一段段的回憶中,他以對方的視角看到了故事的全部經過,親眼看到了劉靜是如何在同學和老師那些看似不經意的“玩笑”之下,一步步的走向了毀滅,而她鮮活的生命,也徹底定格在了十八歲高考前的那個夏天。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窒息了。
劉靜是個不善言辭的女孩,對她來說,校園生活的大部分時間都充滿了晦澀,遍布陰霾。她的家庭為人所唾棄,她沒有朋友,遭人排擠,她的青春也不像大多數人一樣美好。
但即便如此,在下課的時候,她偶爾也會在操場附近徘徊一陣子,靜靜地看著飛馳在球場上的校草和其他人,還有一旁恣意歡笑的女同學。
她躲在樹后,在看到他人放聲大笑時,漆黑的眼中也會綻放出光彩,嘴角也會情不自禁的跟著上揚。她羨慕著那樣的人生,她也想和其他同學玩在一起。但她知道,大家并不喜歡自己。悄悄看上一陣子后,劉靜便會背起那洗得發白,還被奶奶打了補丁的舊書包,安靜的離開。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她會在一家花店門口駐足許久,靜靜地欣賞著那些嬌艷的花朵。教師節的時候,她看到老師的桌上放了滿滿一大捧康乃馨,顏色各異,香氣撲鼻,和花店里的一樣好看。
雖然成績不好,但劉靜卻有著獨特的藝術天賦。她的繪畫功底很好,筆下的事物充滿著美好,人物也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
在那間堆滿了垃圾廢品,充滿了難聞氣味的狹窄的小屋子里,她笑著和奶奶坐在桌前吃飯,陪奶奶一起整理易拉罐和紙箱,在昏暗的臺燈下,她認真地寫著功課,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
這明明是一個對生活充滿向往,努力、認真生活的女孩子。
貧困和苦難并沒有擊垮她,她是被校園暴力和人性的冷漠所殺死的。
而當她失去了一切,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結束自己人生的時候,對于其他人來說,她的死亡不過是畢業前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
她的死,被大家只言片語輕描淡寫的敘述著,很快便會被眾人所淡忘。
他們十八歲的人生才剛剛起航,他們為高考奮戰,然后在漫長且盡情狂歡的暑假中等待錄取通知書,最后進入象牙白塔,開始新的人生。
在而在將來的某天,回憶過去的事情,那些犯下罪孽的“兇手”們會感到迷茫。他們不會記得自己曾經揪過誰的頭發,罵過對方什么侮辱性的綽號;他們不會記得自己曾經在別人的桌肚里塞垃圾,撕壞過她的書本和校服,丟過她的作業。
劉靜死了,可她的那些同學在未來的日子里過的舒舒坦坦,毫無心理負擔。他們回首過去,也不會覺得自己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在那樣年少輕狂的時候,大家都崇尚跟風。只要有那么一個人起哄,就會有很多人隨著這所謂的大流一擁而上。不會有人站出來阻止這一行為,即便沒有動手,沒有附和,其他人也只是扮演著沉默的觀眾角色。
這一切的一切,對于受害者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劉靜站在天臺上,望著下方那些同學的身影時,腦海里浮現的,都是自己被他們所欺辱的畫面。那些人永遠不會知道吃垃圾是什么滋味,被當眾嘲笑尿褲子是什么滋味。奶奶去世的時候,班主任的白眼,其他同學圍觀的嘴臉……他們所帶來的侮辱,都深深地銘刻在了她的心頭。這些不管動手的沒動手的都一樣,他們的心比石頭還冷漠,這些校園暴力的推崇者,一個個又蠢又惡毒。而所有人,都是殺死她的兇手。
“但凡有一個人能在大家傷害她的時候站出來說上幾句話,劉靜都不會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江離喃喃地說道:“蔣美英,她不僅對這一切視而不見,縱容學生霸凌,因此她也是厲鬼最為憎恨的對象,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
段惜言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江離,繼而開口道:“你怎么看其他幾個人?他們每個人所做的事在你眼中罪不至死,但對于劉靜來說,確是無法原諒的。這些小小的惡意累積在一起,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生命本就沒有任何評判標準。你并不是上帝,無法去干涉他人的生死。”
這一次,江離并沒有反駁段惜言的話。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手了吧?希望你履行承諾,以后也別來騷擾我跟我的家人了。”
“就這么不喜歡跟我一起組隊?”段惜言翹著二郎腿,雙手交疊于膝前,嘴角噙著一絲微笑。
“跟你?”江離搖了搖頭:“抱歉,你的為人我信不過。雖然這次任務最后你幫了我一把,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今后的合作任務中,誰知道會不會被你背后捅刀子。我和其他玩家可以磨合的很好,大家互相配合,共同探索生路。但是你吧,要是遇上了其他隊友,難保不會陰搓搓使絆子……”
“人生最浪費生命的事情,就是在沒有選擇時,進入某一個團體,然后逼著自己浪費時間做些蠢事去合群。在這場游戲里,只要自己強大就夠了。”段惜言看著他,淡淡的開口道:“我天生不合群。合也無味,孤也無味。黨同伐異,這是人性。你的團隊,我也不想加入。”
“呵,那我也不想跟你一起組隊,你好自為之吧!道不同不相為謀。”江離甩了甩袖子,邁出了房間。
臨走前,他忽然頓了頓,轉身指著那臺電腦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好,稍后我便會讓人把這個送到你家,反正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段惜言說完,江離冷哼了一聲,道了句告辭。
聽著對方離開的腳步聲,段惜言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他起身走到了窗邊,目送著對方上了車。黑色的碎發之下,他眸子里的顏色也愈發深沉了起來。
亞里士多德說過: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
“我既然做不上神靈,那當個野獸也好。”段惜言喃喃開口道。
天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