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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揭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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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時光回溯”看似時間很久,實際上,在現實世界里,不過是短短幾分鐘的事情。

  僅僅過了幾秒鐘,向南就睜開了雙眼,時間短到孫教授和賈昌道幾乎都沒有在意。

  “這小子速度挺快,到現在,古畫的清洗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了。”

  賈昌道看到這里,抬起手腕瞄了一眼,忍不住驚嘆道,“平常清洗一幅這么大的古畫,最快也要半天時間,向南居然只用了一個小時不到,太快了。”

  要是平日里聽到有人說清洗古書畫速度很快,一幅畫只要不到一個小時就搞定了,說不得賈昌道就要發飆了。

  你這是在清洗古書畫?

  不,你這是在毀文物!

  清洗古書畫,講究的就是耐心、細致,不僅要清洗得干凈徹底,還要保證不能加大對古書畫的損害。

  慢工才能出細活——這話不只是說說而已!

  想當初,故宮文保科技部有位老前輩,在修復一幅唐朝宮廷畫時,光是清洗這一步,就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想快?

  那還不如直接扔進洗衣機里攪和攪和好了!

  可現在,賈昌道是親眼見到向南清洗古畫的,他的每一步都做得一絲不茍,絲毫不讓旁觀的人覺得倉促敷衍,而且,畫作也清洗得很干凈,更沒有對古畫完成二次傷害。

  “我的表不會壞了吧?”

  賈昌道心里忍不住冒出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孫教授淡然一笑,輕聲說道:“知道為什么嗎?他年輕啊!”

  賈昌道有些懵,但很快明白過來了。

  有點水平的古書畫修復師,年紀大多在三十歲以上,而實際上,修復師的主力軍,仍然是那群退休返聘的老頭老太太。

  這歲數就擺在那兒,不服老都不行,想快也快不起來了。

  兩個人說話的這個工夫,向南已經完成了“去污”工作。

  古書畫由于長時間擱置,沾染的油漬污物較多,有些頑固的臟污用清水并不能全部刷洗干凈,只能手工刮掉。

  這一過程就叫作“去污”。

  而用來刮污物的工具,是一種專用的馬蹄刀。這種馬蹄刀薄如蟬翼,不僅能去掉畫面上的污垢,而且又保證不會損傷畫面。

  向南三下兩下完成了古畫的“去污”,這才抻了抻腰,長舒了一口氣。

  連續彎著腰忙活了一個來小時,要是年紀大一點,這腰早就受不了了。

  幸好,向南年輕,一時半會兒還能吃得消。

  畫面清洗完畢之后,接下來,就是很關鍵的一步了——揭裱。

  一般裝裱過的書畫作品,都分為四層。

  第一層是畫芯,這是一幅畫作最為核心的部分。

  第二層是命紙,命紙是畫芯的托紙。

  托紙直接和原畫接觸,能延長作品的壽命,也能夠使作品更加出色,故而稱之為“命紙”。

  第三層和第四層則是覆背紙,用來承接作品的。

  揭裱,就是將畫芯與腹背紙、命紙分離開來。

  揭腹背紙相對于命紙而言,要輕松一些,畢竟腹背紙并不直接接觸畫芯。

  但這輕松,也只是相對而言。

  向南一手拿著鑷子,一手拿著蘸了水的毛筆,一點一點小心謹慎地將腹背紙揭去。

  揭完腹背紙以后,他一刻也沒有休息,又開始揭命紙。

  一般而言,古書畫的命紙能不揭就不揭。

  命紙對畫芯來說性命攸關。

  經過多年沉積,命紙上承載著畫面的靈魂。

  輕易揭去命紙,整個畫面將變得暗淡無神,會造成致命的硬傷。

  如果命紙脫落而質地尚好,還是要盡可能地把原命紙和畫芯之間用軟毛筆刷上漿糊,重新恢復原位。

  這樣可能揭裱后的厚度要厚些,但畫面的精氣神卻不會損傷。

  然而,這幅仿黃公望山水卷軸,也不知遭受了什么樣的蹂躪和折磨,不僅命紙糟朽不堪,就連畫芯上也有破損之處。

  因此,這命紙不揭也得揭了。

  到了揭命紙這一刻,向南倒是一如平常,臉上波瀾不驚,手下動作依舊沉穩。

  賈昌道卻是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渾身緊繃,連呼吸聲都輕了幾分。

  孫教授輕輕捶了捶坐得有些發麻的雙腿,扭頭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

  “緊張什么?這些年你揭過的命紙,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了,怎么還這么沒有定力?”

  “我不緊張,我是替這小子緊張!”

  賈昌道沒好氣地說道,“你說說,他怎么看起來一點也不怵呢?想當年,我跟他這么大的時候,還在整天拿著排筆蘸水洗畫呢!”

  “你跟他比?”

  孫教授啞然失笑,抬手指了指向南,說道,“你知道我之前修復的那幅清代畫家龔賢的作品山居圖嗎?”

  “你說的是那幅拍賣成交價200多萬港幣的山居圖?”

  賈昌道很快就想起了那幅畫,隨即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是一個家委托你修復的。”

  古書畫修復師,不止是為博物館修復古畫,有時候也會接受民間家的委托,為他們保養修復藏品。

  只是,文物修復和文物藝術品修復不同,文物修復是為了阻止文物的持續損害,延長文物的壽命;而文物藝術品修復,則是盡可能的還原文物藝術品的原貌。

  一幅古書畫藝術品,其修復前后的市場價值,差距往往在數十倍。

  “你怎么就記得拍賣價?”

  孫教授抬起手點了點賈昌道,笑著搖了搖頭,“外界都知道這幅畫是我修復的,卻不知道,這幅畫的修復工作,實際上是我的學生一人獨立完成的。”

  “嗯?你的意思是,山居圖是向南一個人修復的?!”

  賈昌道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不得不震驚啊,那幅畫他是看過的,幾乎看不修復的痕跡來!

  如果這修復工作是孫教授親手做的,那還說得過去,畢竟他的水平就擺在這兒。

  可誰也沒料到,孫教授今天居然親口告訴自己,那山居圖,是面前這個才20歲的向南修復的!

  “我騙你有意思嗎?”

  孫教授像個小孩似的撇了撇嘴,“自己看,命紙都揭完了!”

  賈昌道轉頭一看,果然,這短短的時間里,向南居然就把命紙給揭掉了!

  別人修復一幅古畫,短則三五天,長則幾個月,他倒好,半天不到,就把修復工作的一半都給做完了。

  賈昌道看著依舊伏在長案前,忙而不亂、不緩不急地做著修復工作的向南,以及坐在一旁悠哉游哉的孫教授,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惡意朝他襲來。

  他默默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后轉身就朝修復室外走去。

  不看了,太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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