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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胸懷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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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獄。

  常年的陽光無法照下,越往幽冥獄深處,越是寒冷。

  魏文身子瘦弱,衣衫之外披著過冬的貂皮大氅,卻還是能夠感到寒意。

  “客人,隨我來。”

  齒輪停歇,魏文從木質的箱轎中走下,踏上了地面。

  地面陰冷卻不潮濕,也不見青苔泛濫。他跟在獄卒的后面,將要前去見的便是這座監獄的主人,婁敬。

  “客人跟緊,莫要走丟。”

  燈火微微,隨著越來越深入,周圍開始浮現幽幽的綠火。這是一條從巖壁上突出的崖石,兩旁則是深淵。

  光線變得充足,魏文的視野開始清晰,這座牢獄卻顯得越可怖。

  腥臭的風吹拂而過,嘈雜著隱隱的嘶吼聲,在這深不見底的天坑之中回蕩,仿若太古巨獸在吞吐著。

  周圍的巖壁上時不時閃現著一雙雙紅色的目光,兇意凜凜,緊盯著魏文。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卻能夠感受到,若不是眼前的那名獄卒掌燈接引,怕是他下一刻便會成為這一雙雙紅光的腹中之物。

  走了快到一刻,這條道路終于到了盡頭。

  那是一張王座,如今卻有一個白發的男子坐在其上,百無聊賴的等待著什么。

  “魏文見過幽冥獄主!”

  “看得出來,你沒有修煉過。光憑心智和膽氣,便能夠走到這里。本座這三十年來,還真沒有見到過幾個。”

  “獄主謬贊了!”

  “我沒工夫和你客套。說吧!你來這里想要什么?”

  婁敬微微抬首,隨意地一瞥,眸中十分平和。

  魏文無法感受到炁,然而身為梁侯府中主簿,他卻能接觸到許多的江湖人士。

  他們或是小心謹慎,或是輕蔑不屑,又或者是諂媚討好,可從來沒有人像婁敬一樣,帶著居高臨下的俯視,仿佛見的是一只小蟲子一般。

  一只蟲子,又需要多么的在意呢?

  “招攬!”

  和勸說東陽教等人的方式不同,魏文這次很直接,也很直白!

  “本座在這幽冥獄中三十多年,果然世勢已經大變。當年那個在楊幼庵手下茍且偷生的小子,如今也變得硬氣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獄主是聰明人,自然能夠看得清這天下大勢。若是三十年前,獄主或能夠一爭天下。可是現在,獄主麾下不過數千人馬,再爭天下,何其不智!”

  魏文的話很現實,也很殘酷,一字一句,猶如一根根針一般,刺進了婁敬的心里。

  婁敬不怒反笑,說道:“有意思!桓武手下有你這等人才,怪不得這三十年來東征西討,地盤越來越大。我倒是倒是越來越好奇,你想要怎么做?”

  魏文躬身一禮,說道:“兩百年前,朝廷廢除了幽冥獄的編制。如今梁侯掌管朝政,愿意重啟幽冥獄。幽冥獄一應獄卒,加官進爵。不但如此,梁侯更愿意以國師之位,以待獄主!”

  “好一個錦衣玉食,高官厚祿。那你想要從我這里拿到什么呢?”

  “葉東陽!”

  “哈哈哈哈!”

  婁敬聽到這里,大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

  “如果你能,盡可以去試試。”

  魏文并不知道婁敬笑聲中的含義,隨著獄卒來到了幽冥獄最深一層。

  關押葉東陽的地方,與其說是一座牢獄,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

  魏文隨著獄卒,穿過重重的機關,來到了這座宮殿之中。

  過道兩旁流淌著地下暗水,一層層幽綠的火光點燃,照亮了這長道盡頭的男人。

  濃密的毛發,渾身上下,僅著片縷,又黑又贓,看不清容貌。葉東陽全身上下已與野人無異,有一雙眸子,仍舊精光炯炯!他坐在地上,手腳都被鎖鏈鎖住,動彈不得。

  “你是誰?”

  也許是長時間沒有說話,葉東陽開口的有些艱難。這個明顯不屬于幽冥獄的人,卻能夠來到這里,著實讓他有些好奇。

  “在下梁侯桓武主簿魏文。”

  “桓武?聽說過。當年楊慈放了他一馬,世人皆以為他是貪生怕死的螻蟻之輩。可是依我看,他卻是心有大志,忍辱懷垢。我被關在這里,若是楊忠不拿這天下,那么很可能就是他的了!”

  鐵鏈聲響,葉東陽轉了轉頭,骨頭聲響,樣子看起來有些詭異。

  “教主說得不錯!”

  魏文一聲輕嘆,微微搖了搖頭。他已經視天下諸侯猶如玩物,卻沒有想到,最后他還是小看了這天下的英雄。

  “你什么意思?”

  “楊忠早逝。他死之后,十余年間,我家主公東征西討,從一個只有幾個郡的小諸侯,變成了如今已經手握七州之地的雄主。”

  “你說什么?楊忠已經死了!”

  “沒錯!楊忠當年設計擒拿教主后,不久便逝去了!”

  南柯夢中不識世間事,夢醒已然百年身。聽聞這個消息,葉東陽的目光一滯,竟是又笑又哭起來。

  “臨死一計,把我困在這里十余年!楊孝德,只是你終究還是走在了我的前面。可喜!可恨啊!”

  笑罷哭罷!

  葉東陽心緒收攏,看向了魏文。

  “既然你是桓武的手下,來這里做什么?”

  “天下時勢已變。不久之前,蜀王夏云樺崩逝,楊忠之子楊羨手掌益州之政。他以你為餌,誘東陽教與幽冥獄火拼。所以我前來,便是為了做一個調解人。只要兩家肯罷手言和,梁侯愿以國師之位以待教主。東陽教亦可收歸朝廷,不用像現在這樣顛沛流離。”

  魏文本以為葉東陽知道自己能夠脫離牢獄,一定會欣然答應,可是他卻是大笑了起來。

  “你沒有修行過吧!”

  “是的!只是那又怎么樣?”

  “我之一生,最感激的人是我師袁守成,最佩服的人是楊幼庵。最想一較高下的是楊孝德,最想殺的人卻是婁敬!現在,前三個人都已經身歸黃土,唯有婁敬一人還在世。試問,我為什么要答應你?”

  “教主為何如此不智?當年酒宴之上,設計擒你的是楊忠。如今他已經死了,教主卻為何要遷怒于婁敬?”

  “哈哈哈哈!”

  大笑聲起,葉東陽的聲音中沒有一絲怨恨,反而十分坦蕩。

  “當年酒宴之上,楊忠想要擒我,可我也想要殺他!只不過他先下手一步,技高一籌。我技不如人,被困十數載,又有何冤?卻是那婁敬,不但囚我十數載,還想要強奪我宗門秘法。我不殺他,如何解這十幾年受的鳥氣?”

  看著如此的葉東陽,魏文終于明白,他來之前,婁敬的笑聲是什么意思了?

  本以為葉東陽是益州死結最為簡單的一環,卻沒有想到,他才是這個死結中的結中結。

  魏文苦笑一聲,不再言語,轉身離開了這座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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