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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殺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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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鐘之前。

  營中穿著一身甲胄的士兵們,借著火把盈盈的光亮開始生火造飯。

  馬廄久攻不下,可人是鐵,飯是鋼,總不能遙向站著,靠熾熱的眼神去殺死他們吧。

  馬肉在鍋里咕嚕嚕作響,撒下幾把山中采來的野菜,肉湯的香味逐漸飄散開來。

  只是想到這些馬肉原先都還是他們騎乘作戰的戰馬,他們心里又不免生出幾分悲涼之感,有的士兵吃著吃著,眼圈也跟著紅了,到嘴里的香濃滋味逐漸變得古怪起來。

  一支大約兩百人的隊伍一路前來,站在前方的一名百將臉上笑容滿面,他的身后滿載著酒水馬肉的木車排成一溜。

  走近之后,百將對著休息中的士兵們高喊道:“諸位弟兄!張將軍吩咐,今天大家辛苦,讓我帶些酒水和馬肉過來,好好犒賞犒賞你們吶!”

  幾乎是話音剛落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在軍營里,犒賞這兩個字,向來牽動人心,因為這意味著接下來他們會得到一些超出供給的東西,包括吃食、酒水……或許這些東西在達官貴人們聽來再普通不過,但在軍營里,在大多數時候士兵只能就著咸醬,吃著干硬的餅子、炒米的情況下,這些額外的“饋贈”顯得彌足珍貴。

  雖說營中已經殺開始殺馬,整日都有馬肉可以吃,但軍需官為了能讓大家堅持得更久一些,每天下發的馬肉都只能讓人吃個半飽,這事在軍中也一直惹得人抱怨四起。

  所以一旦聽說犒賞,大多數人都是興奮地靠攏了過去,一個個望著板車上的酒水和馬肉激動不能自已。

  軍中向來禁酒,不過這么多天被圍困在平谷里的怨憤早已經壓過了一切,就算這些車上的酒水是軍中碩果僅存的東西,可援軍都等不來,眼看這些東西放著又有什么意義?

  “不要搶,都有,不要搶。”百將順手從車上取下一袋酒和一大塊馬肉,遞給林信帳下一名百將,笑著道:“老哥,今天累壞了吧?”

  “可不是么?”那人抱怨道:“打又打不進去,偏生林將軍又不讓我們退下來。”

  “沒事兒。張將軍如今也過來了,還吩咐我帶來了酒水馬肉,弟兄們辛苦,索性敞開了大吃一頓。”百將攬住了那人的肩膀,“不過張將軍說了……兄弟們可別吵著里頭幾位將軍議事,一會兒啊,去東邊鬧,到時候就有誰想扯著嗓子唱一曲也由得你們。”

  那人大笑起來,對著其中一名正在大口喝酒的屬下道:“看著點喝,別給老子喝醉了!走,帶著弟兄們去東邊兒,吵著將軍說話,當心老子踹死你。”

  接著,他又環顧四方道:“拿上東西,大伙兒去東營呆著。”

  “是……”人群中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回應,大多數人都已經沉浸在了有酒喝有肉吃的喜悅之中,嘻嘻哈哈動作飛快。

  隨著車上的馬肉和酒水被一搶而空,士兵們紛紛向著離中軍營帳最遠的東營走去。

  百將則張羅自己帶來的人收拾著板車和一地狼藉,而墊在板車上的稻草里,響起了微微的金鐵碰撞聲。

  “外面怎么吵吵鬧鬧的。”營帳里,林信皺了眉頭道。

  聽到這一句話,秦軻心中頓時一緊,下意識地向前踏出了半步,卻又狠狠地停了下來,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倒是張九新依舊鎮定自若,臉上笑容慵懶:“沒什么,我安排人運了些酒肉過來,聽說你們這邊人不多,馬肉分得也少,兄弟們總要吃飽喝足才有力氣拼殺嘛,這也算是……我來晚了的歉意吧。”

  “原來如此。”林信撫掌大笑,“張老弟倒是貼心,不過偏生忘記了咱們這一桌,我們一直等著張老弟過來,可都還沒用飯呢。”

  營帳里的眾人當然也笑著應和,紛紛稱是。

  張九新點點頭,應對得體地笑道:“各位稍等片刻,馬肉帶來都是生的,這會兒我吩咐的人應該已經做上了,等肉烤熟,酒暖好,自然立刻端上來。不知不覺地,都到冬天了,喝點酒正好暖暖身子。”

  這時,朱先生卻皺起了眉頭,低聲道:“這……軍中飲酒,不好吧?如今郭開的人頭還沒有取下,就在軍中大肆縱容下屬飲酒,如果郭開趁這時候……”

  “朱先生不必擔心。”張九新擺擺手,道:“郭開手下不過兩千人,而我和林將軍合兵之后足有八千余人,郭開除了能縮在馬廄里當只烏龜,還能做些什么?”

  “張將軍說得不錯,郭開那老匹夫,一輩子只會守城,弟兄們今天累了一天,先歇息一晚,養精蓄銳,明日必能一戰功成!”胡天坐在林信左側,一雙眼不斷在張、林兩人之間游離著。

  林信此時看張九新也是順眼了不少,張口閉口都是老弟,反倒惹得秦軻在一旁有些想笑。

  他低下頭,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道:“還有一刻鐘……”

  一刻鐘的時間看似很短,但對于有些人來說卻是生死一剎。

  軍營里,篝火的火光和漫天的星光洗凈了長刀的鋒芒,在一片寂靜之中,兩名衛兵的喉嚨幾乎是同一時間迸濺出血花。

  在劇烈的疼痛之下,他們張口欲呼,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們喉嚨正在出血,氣管破裂之后正有無數的鮮血倒灌而入。

  而在他們的嘴上,更有一只帶著皮手套的手,隨著那只手不斷發力,他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被拖拽而去,在地上留下了兩道因為掙扎而顯得十分混亂的痕跡。

  “一什、二什、三什,你們從東往北,四什、五什、六什,你們從南往東……”百將的聲音低沉而銳利,仿佛一把刀在鞘中緩緩地露出鋒芒,卻又不完全吐出。

  任誰也知道,這把刀真要出鞘,必然要沾上不少人的血。

  軍營里大部分的部隊已經被調開,只是有一支部隊卻是他始終調不走的。

  林信的親衛營。

  這支部隊隨著他南征北戰多年,出生入死,除非全軍覆沒,否則不可能會離開他的身邊,稱得上是他的死忠一派。

  如果要殺林信,只需張九新一聲呼喝,親衛營自然就會簇擁到大帳前,再想要悄無聲息地成事,幾乎已不再可能。

  張九新用自己作為“人質”,在大帳中與幾位將軍周旋,為的就是給他們騰出時間,拔掉這一根根刺。

  無數幽深的黑暗里,不斷地亮起銀亮的刀光,一具具尸體仿佛被鬼魅侵蝕一般,挨個地被拖入黑暗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團烏云升騰,無聲之中遮蔽星辰,仿佛醞釀著一場即將來臨的大雨,隨時都可能傾瀉而下。

  事實證明,一刻鐘的時間確實還是太緊了一些,即使這一支兩百人隊使勁了渾身解數,可要對付林將軍親衛營,還是得廢不少功夫。

  甚至,如果不是他們占了突襲的先機,恐怕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傷了二十個,死的呢?”百將聽著下屬的報告,微微皺起了眉頭,“沒有鬧出什么大動靜吧?”

  “死了六個弟兄,動靜倒是不大。”下屬細聲細語,把事情經過稍微說了一下,“也是沒有提前預料到親衛營中有修行者,雖然境界不高,但要解決他還是要廢些力氣,還好我們這邊有人一箭射中了人家的大腿,才沒有讓他逃掉。”

  百將點了點頭,對于下屬的輕敵有些不滿意:“既然是林將軍的親衛營,怎么可能沒有幾個高手坐鎮?看來也是我平時太縱容著你們,讓你們弄不清楚天高地厚了!”

  下屬遭到訓斥,并不覺得惱怒,反倒是生出了幾分羞愧:“是,將軍教訓得是,弟兄們會更加小心一些的。”

  百將嘆息了一聲,道:“罷了,還好弟兄們當中有人箭術不錯,對付那些修行者正好。”

  戰場上,修行者向來是令對戰雙方都頭疼的對象。

  基本上,軍中對付修行者有兩種法子,一種是直接用人堆上去,不斷地壓迫修行者的空間,讓他無暇喘息。

  要知道再厲害的修行者,也不可能永遠不知疲倦,當刀光劍影鋪天蓋地而來,他遲早會傷,會死。

  第二種,則適用于一小撮精銳部隊的對戰,以前排的士兵先限制修行者的行動,再以足夠精準的箭手趁人疏忽之際偷襲,不管能傷到哪兒,都算對其力量的削弱,這么反復數次,最終一擁而上將其誅滅。

  當然,這兩種做法,一般僅限于比較普通的修行者,要是這個修行者已經入了宗師境界,就算想攔只怕也很難攔住了,非得動用鐵騎沖鋒或者萬箭齊發不可。

  不過這世上,拋開宗師高手不談,一支千人萬人的軍隊之中,也少有小宗師境界的存在。

  能修行到這樣水準的人,當那些士族大家的座上賓客都容易得很,何必屈尊在軍中用命廝殺?

  下屬望著遠方,有些猶豫道:“可是將軍,只有一刻鐘的時間,我們恐怕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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