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離開時的庭院,日暖風和,溫煦的陽光為長椅度上了一層金光,只是,周圍卻并沒有月神的身影。
錢倉一將皮影戲輕輕放在長椅上,再將身上的白色外套脫下,輕輕蓋在皮影戲的胸口。
“月神!”
他喊了一聲,或許月神有自己的名字,但他知道,對月神而言,怎么稱呼都無所謂,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月神!”
他環顧四周,尋找期待的身影。
在何方島的壁畫上,有著白色月亮的月神會主動幫助人類,甚至可以稱之為奉獻,那么,也有可能會救下自己的隊友。
周圍沒有任何動靜。
他左手放在額頭上,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明亮的天空,但不知為何,他卻感覺天空暗淡無比,仿佛被一層黑暗所籠罩,怎么也穿不透,瞬間,他反應過來,天空依舊清澈,真正被黑暗籠罩的是他的心靈。
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眼角,他猛地轉頭,看見月神正站在長椅椅背后方。
月神腰身微微彎曲,低頭看著皮影戲,下一秒,她頭頂的白色球體開始轉動,然而,只是轉動一圈后,便重新停下。
“我可以讓她活過來。”
清亮的聲音出現在錢倉一腦海中。
錢倉一感覺窒息,正準備開口,但卻被月神打斷。
“但沒有意義,皮影戲是地獄電影的演員,她的靈魂屬于地獄電影,即使我讓她活過來,地獄電影任然可以帶走她的命,一切只看需不需要。我對地獄電影不了解,對它僅有的了解都是來自于你們腦海中的記憶。”
月神沒有明確表達,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試一試也可以……”錢倉一低頭看著皮影戲,他的聲音很輕,不像是在祈求月神,更像是不小心念出了腦海中的聲音。
陽光照在他的頭頂,但卻沒有給他帶來絲毫溫暖,他的腰自然彎曲,不再朝氣蓬勃,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
原來人也是會枯萎的。
月神沒有動,保持原來的姿勢。
錢倉一也沒有再祈求,他半蹲在長椅身邊,右手伸出,輕輕打理皮影戲的頭發。
地獄電影結束電影的通知不知不覺又在腦海中響起,那些簡單的字詞拼湊在一起,但卻如最鋒利的寶劍,將他所堅守的一切全部擊碎。
他繼續做著手中的事,忽然,他發現皮影戲冰冷的身體上似乎變得溫熱,他連忙低頭看去,卻只看見幾滴透明的液體白色外套上,瞬間,他意識到,那是他的淚水。
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眶已經被淚水打濕,無法控制的啜泣聲從喉嚨發出,但是卻沒有打破這短暫的寧靜,反而融入其中。
請演員通過專屬通道返回現實世界。
地獄電影的通知出現在錢倉一腦海中,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旁的單人大小的血色漩渦,值得一提的是,漩渦中間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具體的映像。血色漩渦中間,也是一片翠綠,甚至連樹木的種植位置與種類都完全相同,血色漩渦內同樣是錢倉一家的庭院,只不過并非月神制造的時空,而是真正的庭院。
錢倉一抬起右手,歪頭擦了擦眼睛,接著,他對月神說道:
“能幫我照顧好她么?”
他站了起來。
“可以。”月神轉過身,“你想做什么?演出已經結束了。”
“殺了他。”錢倉一看著終焉之地的入口方向,他的腰桿再次挺直,剛才的軟弱已經消失不見。
“怎么……殺?”一個直指本質的問題。
“終焉之地是和地獄電影同一水平的高位存在,如果能夠利用,或者借住它的力量,成功的可能性并不是零。現在電影演出已經結束,這也變相說明演出中的一些規則不再適用。”錢倉一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我還有點價值,烏有肯定沒有離開。”
月神頭部的白色球體轉動,“你像是在……送死。”
錢倉一拿起蓋在皮影戲身上那件屬于自己的白色外套,他披在身上后,向終焉之地的方向走去,“我會回來的。”
當到他走到邊緣時,月神的聲音再度傳來,“我很好奇,你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復仇?”
錢倉一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轉頭說道:
“為了一切。”
他頓了頓,“復仇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曾經體驗過夢中世界,也知道告誡會的計劃,如果烏有成功,下一步,他應該會執行一個名叫大夢的計劃,我不清楚這個計劃的具體內容,但和演員死亡后的去處有關。”
他將頭轉了回去。
“我想讓他們能夠安息,也為以后的演員留一個希望。”
說完,他走出月神制造的時空,向終焉之地入口進發。這是他第二次前往終焉之地入口,但無論是心情還是旅途的風景都已經完全不同。
重新來到荒廢的都市,看到仍站在原處,右手持槍的自己,他伸手輕輕將“自己”的眼睛合上。
他站在入口處,看向前方。
互相糾纏的鐵鏈被完全打開后,如同護衛一樣,佇立在兩旁。正前方,一道深紅色的光柱向上不斷延伸,不知通往何處。光柱內,隱隱有一座倒懸的山峰被無數鐵鏈拖動向前。
“那就是終焉之地的樣貌?”
他右手拿出銀色光輝,腳步堅定向前。
日暖風和的庭院。
即使錢倉一已經離開,血紅色漩渦的通道依然沒有關閉,過了大約十幾秒,一具身穿黑色金邊斗篷的骷髏從中走出,它的眼中閃爍著綠色火焰。
“感謝你的配合。”
小太雙手輕輕拍了拍斗篷的下擺。
“我什么都沒做。”月神的回答簡單干脆,與和錢倉一對話時相比,語氣更加平淡。
“就是指這件事。”小太左手伸到血紅色漩渦內,拿出一杯翠綠色的飲料,“地獄電影不想再節外生枝。”
月神轉過身來,頭部的白色球體散發著詭異的白光,庭院的場景甚至都跟隨白光而輕微搖晃,似乎是受到月神溢出力量的影響,“蒼一應該知道自己真正需要面對的敵人其實并不是烏有,而是地獄電影。”
小太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反手將玻璃杯丟回血色漩渦內,“或許。”
“他不可能贏的。”月神給出了答案。
“沒錯。”小太點點頭,雙手抬起,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兩根食指的指骨尖端互相碰撞,發出富有節奏的清脆撞擊聲,“演員怎么可能斗得過地獄電影,他們不過是被操控的木偶,讓他們去哪就去哪,讓他們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過……”它頓了頓,“……我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月神頭部的白色球體光芒變淡。
“不方便說,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小太眼中的綠色火焰變得旺盛,“幫我照顧好我的資產,我處理完一些事就來取。”
說完,他轉身走到血色漩渦前,接著,轉頭問了一句,“再來的時候要幫忙帶點東西嗎?什么特產之類的?”
“不用了。”月神轉過身,背對著小太,不過,一道朦朧的白光罩在了皮影戲身上,像一床柔軟的棉被。她知道小太所指可能涉及到地獄電影內部的斗爭,作為一名無關人士,她不想牽扯到其中。
小太搖搖頭,“那就再見了。”它揮了揮右手,走入血色漩渦內,等它離開后,血色漩渦隨即關閉。
炙熱的火焰即將席卷一切,未來錢倉一看著眼前復原的烏有,感覺一切都已經到了絕境,同時,不屈意志的效果也完全到達頂峰,消耗殆盡的生命力開始迅速恢復。
“如果烏有殺不死,那么,他的父母呢?”
他轉頭看著門口的女子,大步跑去,右手伸出,他需要觸碰眼前的女子,才能依靠時間之間的關聯尋找與該女子有關的時空碎片。
烈焰灼燒他的身體,但他的右手依然堅定向前,直至抓住女子的肩膀,瞬間,光陰冢的領路人再次發動,周圍的一切都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所摧毀,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火焰和眼前的女子。
女子化為一團藍色絲線,環繞在未來錢倉一身邊。
未來錢倉一后退兩步,感受時間上屬于單個靈魂的獨特氣息,接著,他轉身向后伸出右手,第七聯系從掌心飛出,穿過充滿威脅的時空力,連接著光陰冢的其他時空碎片。
“來啊!”
他對著燃燒的火焰吼了一聲,讓鐵鏈拉著自己前進,他邁開腳步,向前沖去,火焰在他腳邊燃燒,此刻,他像是踩著烈火奔跑。劇烈的疼痛感刺痛著他的神經,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烈焰中顫抖哀嚎,仿佛靈魂在燃燒。
不過,無論什么都不能讓他停下。
四周的景物開始變換,烈焰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淅淅瀝瀝的春雨落在身上,澆滅了火焰,但驅不散刺骨的疼痛。
未來錢倉一倒在地上,緊咬牙關。
吱——!
劇烈的剎車聲在耳旁不遠處響起,然后是連按的喇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