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釁的話語如同尖刺扎進千江月與梧桐的心里,寓言的死與鷹眼不同,鷹眼的死雖然無法抗拒,但卻緩慢,慢到有足夠的時間告別,慢到隊友還能夠想辦法拯救,即便救活的可能性再低,卻能夠給隊友努力的機會。
鷹眼的死亡,有過程,如同發生意外后被送到急救室,直到手術結束,才真正宣告,但是寓言不同,他的死亡,更像演員的常態,更像這個世界應有的模樣,死得悄無聲息,連尸體都沒有留下。
縱使烏有在這里,千江月也知道,寓言沒有任何活過來的可能。雖然他知道烏有能夠倒流時間,但是不知為何,他內心依然堅定這一想法,不是因為烏有不會使用倒流時間,也不是因為烏有會在倒流時間的時候動手腳,只是因為,即便倒流,屬于寓言的結局也不會改變,至少在這個時空不行。
“鋼鐵之翼。”千江月的聲音響起,依舊沉穩,他喊了這一聲后,深吸了一口氣,持續了大概有3秒,才接著說下去,“把翅膀收起來。”
鋼鐵之翼將雙翅收起,并未嘗試攻擊背上的烏有,它知道,自己的攻擊很可能會被烏有利用。
梧桐瞥了千江月一眼,她心里清楚,千江月是在防止同樣的事情發生,鋼鐵之翼的身體在深空中成為了能夠遮蔽視線的障礙物,但這卻給烏有使用了技能的機會。一旦缺乏障礙物,烏有將不能再復制同樣的操作,因為技能規則如此,在將過去的演員拉過來時,必須不能是必死的局面。
大部分時候,這一規則都算不上限制,因為在絕大多數電影世界,遮擋物都隨處可見,也只有廣袤無垠的深空中,這一限制才能成為制約。
此時,梧桐也明白,千江月剛才對自己說的話,并非敷衍。她也能夠理解,為何當蒼一和鷹眼不在的時候,千江月能夠承擔起團隊隊長的職責,除了實力本身之外,還有面對危機時展現的魄力。
因為如果一切按照烏有的計劃進行,最后的結果是千江月死亡,她和寓言存活,并且乘坐鋼鐵之翼前往下一個電影世界,這正是烏有愿意看到的情景。后續的事情,她不用細想也能明白,在千江月已死,并且鋼鐵之翼存活的情況下,烏有只需要殺她和寓言中的一個,再用另一個人威脅鋼鐵之翼就能夠破局,最終借住鋼鐵之翼前往下一個電影世界。
縱使她和寓言愿意舍命拖住烏有,不讓自己成為烏有用來威脅的資本,可鋼鐵之翼畢竟已經失去主人的指揮,單純依靠召喚物的靈智行動。剛才,她都能憑借“只要到達終點,就能復活鷹眼”這件事讓鋼鐵之翼猶豫,那么,在隊友全部死亡后,烏有完全能夠用同樣的招數勸說,甚至更有說服力。
“看來你們是真不在意寓言的死活。”烏有雙手攤開,繼續利用言語激怒,敵人越是憤怒,他越可能找到機會。在還未獲得虛數之鎧前,他利用這一點成功讓對手失誤,翻盤過數次。
“只是想讓你去陪他。”千江月眼神冰冷,他右手伸出,以他為中心,周圍的鐵鏈開始緩緩轉動,向烏有所在的位置飛去,鐵鏈飛行的速度快慢不一,距離他越近,飛行速度越快,距離他越遠,飛行速度越慢。
烏有左右看了一眼,眉頭微皺。
鐵鏈在飛行中相互碰撞,組合在一起,有的構成了一個十字形,有的拼湊成了方塊,但無論如何拼湊,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沒有將縫隙完全堵死。
“心思真是縝密。”烏有跳到鋼鐵之翼側面,與鋼鐵之翼并排。
千江月將右手放下,不再操控鐵鏈。如果鐵鏈再繼續靠近,烏有憑借鋼鐵之翼和鐵鏈完全能夠再制造出能夠使用技能的障礙物。
梧桐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只是,她發現有一點和她預料的不同,那就是烏有制造出視野盲區并非針對她,因為角度的關系,她能夠看清大部分區域,剩下的范圍不可能塞一個人進去,烏有針對的千江月。
正當她準備開口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烏有和鋼鐵之翼后方,正是千江月。
“小心!”她連忙提醒。
千江月瞳孔收縮,右手再次抬起,讓周圍的鐵鏈阻擋視線,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
烏有將右手伸向后方,抓住身后的人扔了出去。同一時間,鋼鐵之翼也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他沒有再遵守千江月原來的命令停留在原地,而是跟隨被烏有扔出去的人一同前進,同時將雙翅張開,擋在中間。
千江月調整位置,與鋼鐵之翼配合,只是,即便再怎么精準,他也無法完美卡住位置,更何況,烏有已經借住鋼鐵之翼追了上來。
“完了……”梧桐移開目光,不忍再看下去,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千江月竟然也滿足技能的發動條件。
四周一片寂靜,這一瞬間,她甚至感覺時間慢了下來,像是在等待什么。
忽然,千江月的喊聲傳來:“跑!”
梧桐愣住,她連忙睜開眼睛,只見千江月還待在原地,并沒有消失,讓她意外的是,在千江月與烏有身旁,的確還有另一個千江月,只是這個千江月正做著與周圍環境完全無關的動作,像是一個立體影像,并非真正的演員。
假的?
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馬上思考下一個問題,千江月喊的那聲,意味著什么?
千江月看著面帶笑容的烏有,左手伸出,帶有粘性的鐵鏈飛出,從烏有身邊飛過,飛向鐵鏈拼湊成的鐵壁,那里,有一個人已經從深空中誕生,正困惑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這個人正是梧桐,從過去來的梧桐。
他的想法思路很清晰,如果能夠將梧桐粘在鐵壁后面,就能暫時解決眼前的危機,后面再想辦法解決掉新的梧桐,那么,原來的梧桐將不會再受到回魂尸之災的攻擊。
“來得及嗎?”烏有一腳踢在千江月胸口,借住反彈的力道向后飛去,他飛到一半,扭動腰部,轉身面對梧桐。
鐵壁后方的新梧桐連忙發動技能,淡黃色的保護罩緊貼身體,并且將雙手擋在身前,擺出防御姿態。
烏有將時間暫停,他的身邊,無論是鐵鏈還是梧桐,全都一動不動。隨后,他雙腳踩在梧桐身前的雙臂上,膝蓋彎曲,最后再用力將后者向外踹去。等到梧桐的身體離開鐵壁范圍,能夠被“自己”看到,他馬上結束時間暫停。
瞬間,不該相遇的兩人都見到了對方,兩人心中同時產生了一種照鏡子的錯覺,可心中馬上又否定,眼前的人并非鏡中的影像,就是自己!
梧桐想到了千江月喊聲的答案,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如果現在寓言在她身邊,可能還有一瞬轉機,憑借百米賽跑的技能機制,寓言可以帶她躲在圍繞烏有的鐵鏈附近,期待奇跡的發生然而,很多事情都沒有如果。
猛地,她明白過來,為什么烏有第一個動手殺的是寓言,而不是她。
周圍的一切迅速遠去,她看見鐵壁后方被光圈圍繞的自己已經消失,同時也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千江月左手的鐵鏈飛向新出現的梧桐,可鐵鏈即將接觸的瞬間,目標卻憑空消失。
跑,是他在無奈之中喊出的話。他心里清楚,即便是烏有,在這深空之中也無處可去,不然也不會暫時放過寓言和梧桐,就為了威脅他,讓他回來。
“別太傷心,他們早就死了,只是現在才埋。”烏有安慰一句,但安慰是假,挑釁是真,越是對方脆弱的時候,就越要乘勝追擊,這是勝利的不二法門。他的話說完,原先用來欺詐的影像也隨即消失,現在已經不需要再浪費生命力維持。
“呵呵呵。”千江月張開嘴笑了起來,但笑聲卻像是卡在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非但沒有讓人感受到歡快,反而讓人毛骨悚然,“你的指針劍沒法用了吧?”他沒有提寓言和烏有的事,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
烏有看著千江月陰沉的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知為何,他感覺眼前的千江月與他熟知的千江月截然不同,以前給人的感覺,像是無賴,但是現在,更像是瘋子,嚴格來說,在瘋與未瘋之間搖擺,這時候,只要再刺激一下,可能就會將其逼瘋,唯一的問題是,他不知道千江月瘋起來會做什么。
不過他很愿意一試。
“可惜,本來我就要成功了,沒想到他們倆停了下來。”烏有向千江月靠近,接著,他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千江月體表的皮膚竟然在破裂,如同有裂痕的陶瓷,然而,奇怪的是皮膚之下的并非紅色的肌肉,而是黑色的鐵鏈。
一聲尖銳的哀嚎傳入他耳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鋼鐵之翼所在的位置。此時,鋼鐵之翼渾身被鐵鏈纏繞,不斷擺動雙翅,神情十分痛哭。
“你這是……”他的眼神中充滿困惑,但很快,一個想法出現在他腦海中。千江月的技能第七聯系能夠讓技能效果共享,而鋼鐵之翼又是鷹眼用技能召喚出來的生物,那么,兩者會不會產生一些奇妙的反應。
與此同時,鋼鐵之翼腳踝上的三色圓環亮了起來,亮度不高,但在黑色的鐵鏈中,依然十分顯眼。
“正如你所說,第七聯系不是普通的技能,它可能就是你要的鑰匙,當終焉之地觸碰我的時候,一些技能上的限制已經解開,它似乎擁有無限可能,例如你消耗指針劍使用的那招,正是在你勸誘寓言他們離開時誕生出的效果。”
千江月開口,他的眼睛緊盯著烏有,似乎在欣賞后者臉上的詫異,以及逐漸浮現于臉龐的絕望。
“第七聯系還在成長,甚至成長到我控制不住的程度,原因,想必你也清楚。”
“剩下的時間,我會陪你慢慢玩,但不是以現在的姿態。”
說到這里,他臉上的碎片剝落下來,露出體內的黑色鐵鏈,鐵鏈互相纏繞、轉動,如同堆積在一起的黑蛇。
烏有瞳孔收縮,雙唇緊抿,他的視線不自覺落在鋼鐵之翼上,假如鋼鐵之翼的意識被千江月掌控,并且還附帶有第七聯系的效果,那么他,也將走到盡頭。
他深吸一口氣,掃了一眼自己的技能,尋找解決辦法,雖然回魂尸之災現在無法對千江月生效,但另外一個技能卻已經準備完畢——獵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