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天一夜。
明明心中很想知道答案,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千江月卻一點也不著急。
他好像已經失去了追逐真相的動力。
要不,就這樣算了……
他的腦海中不時閃過這一想法,可是心中總是放不下那引起自己注意的疑點。
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可千江月堅信,在那兩秒鐘的時間當中,自己有遺漏什么。
監聽音箱第二天便送到了千江月的家門口。
插上電源,弄好一切之后,千江月將房門關上,窗簾拉下。
錄音文件已經被他轉移到電腦當中,他用鼠標了一下開始播放的按鈕。
與之前的數十次播放相比,這一次的聲音要清晰很多很多。
“這是……鳴笛聲?”千江月注意到了之前沒有聽出來的背景音。
這聲音非常輕微,仿佛英語聽力當中故意模糊的背景音一樣,想要聽清楚非常困難。
很快,錄音播放到了停頓的那兩秒鐘。
因為沒有說話,所以千江月聽到了連半雪的呼吸聲,比較微弱,卻還是能夠確定這一點。
之后,兩秒鐘過去,后面的話說完之后,錄音結束。
千江月沒有氣餒,按下了重新播放。
這一次,他設定了AB兩點循環播放。
“是什么時候錄的?我為什么沒有一點印象?”千江月問。
他在問自己。
但是并不期望自己能夠給出答案,他這樣做,只是在試探不同的思考方向。
在他自己的印象當中,連半雪并非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如果想要達到相同的目的,她完全有更好的辦法,至少對她而言,留下死后錄音絕對不是什么高效的辦法。
直接說不就行了?
已經十遍了,千江月仍然沒有聽到值得注意的聲音。
不知何時,他發現南轅站在了他的身后。
“還不放心嗎?為什么只要別人對你示好你就會懷疑對方的動機?”南轅的聲音很溫和,他的手放在了千江月的肩頭。
十一遍。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千江月心想。
他沒有理會南轅,他需要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越是這樣,在他的感覺當中,南轅的形象就越清晰。
“從生理上來說,你和正常人沒有區別,為什么不嘗試融入別人的生活?聚餐聚會玩游戲,只要能夠讓自己放松的事情,都可以去試試。”
“并不是任何事都有目的,至少活著本身沒有目的去支撐它不是嗎?就像法律無法約束死人一樣。”
“你的緊迫感,你的焦慮都無法通過遠離死亡而消除,因為你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才會有這些感覺,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能放輕松一點?”
“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人不能總是盯著陰暗的那一面,那樣,生活根本無法繼續。”
第十六遍。
仍舊在重復播放,此時千江月的耳朵已經適應了音響中傳出的噪音,這些噪音就像昨夜的雨聲,讓他的心分外安寧。
白噪音。
南轅不再勸說,他靠在墻壁上。
千江月回頭,眼神有了一些變化。
“如果在現有的條件下我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會不會是因為給出的條件本身就有錯誤?”
“這一點顯而易見,因為我自身的特殊性,所以只能采用特殊的辦法。”
“從你出現那一刻開始,你一直在暗示一點,那就是你從屬于我。”
“你一直告訴我你被我控制著,但實際上呢?所謂的控制是潛意識的行為。”
“既然是潛意識,那就絕對存在我無法知曉的情況,就像自己無法抓著自己的頭發將自己提起來一樣,只要沒有外力的介入,我永遠無法發現那些我無法知曉的情況。”
“是這樣嗎?南轅?”
與平時不同,這一次,千江月直接將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兩人對視,雙方就這樣一直持續著,過了半分鐘,雙方仍舊沒有一絲退讓。
一分鐘之后,南轅低頭淺笑,“南轅,直到在那種情況下你才為我取名字,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嗎?”
“你怎么和我說都沒用,我依托于你而存在,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是你腦海當中的信息,這是無法改變的,畢竟我無法不依托物質而存在。”
說到這里,南轅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音箱上。
“你剛才說什么?”千江月突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什么?”南轅眨了眨眼。
“你說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是我腦海當中的信息,為什么你要這么說?直接說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是我知道的信息不就可以了嗎?為什么特意錯開?你應該知道我的腦海并非只代表我,否則你不可能會存在于我的視線當中。”
千江月站了起來,他走到南轅面前。
“你太敏感了。”南轅眼中帶著笑意。
“很多人都這樣評價過我,他們大部分都沒有留下全尸。”千江月回答。
“我沒有身體……算了,不說笑了,我認真的,剛才只不過是我的話沒有那么嚴謹而已,如果你強烈要求,我以后都可以用非常嚴謹的內容來回答你。”南轅輕笑一聲,“當然,我只是說我會這樣做,至于做不做得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知道的,任何語言都需要結合語境來判斷其意義,否則會發生誤解的情況。”
“你現在這樣就是誤解我了。”南轅攤開雙手。
聽到這些話,千江月冷笑一聲,他抬頭看著天花板,“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控制得很好。真的是這樣嗎?假如我已經病入膏肓了呢?假如我早已經瘋了,但是自己卻不知道呢?”
“哈哈,怎么可能?”南轅擺出一副‘你別逗我了’的表情。
但是千江月卻沒有笑,“不奇怪吧?精神病院我已經去過很多次了,也看過相關的測試,就算是正常人,只要有醫院的證明,精神病院也無法分辨這名正常人是否是真的有精神病,反過來說,精神病人也有許多日常表現與正常人無異的存在。”
“他們完全能夠適應日常生活,也正是因為他們能夠適應日常生活,所以不會被認為是精神病。”說到這里,千江月又坐在了椅子上,“說了這么多,其實只是將我之前的猜想重新從記憶宮殿中拿了出來而已。”
南轅看著千江月,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那么,現在的問題是,我,有幾個人格?”此時此刻,千江月的表情變得冰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