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
成都城之中，一片片的雪花已經從天而降。
秦王站在大殿面前，任憑雪花從天而降，落在自己的王冠之上。
冰雪皚皚的世界他早已習慣，但是這巴蜀的冬天對于秦王來說卻是那么的難熬。
一輛馬車在大殿之下停下，秦王目光略略一掃，看到了魏冉的身影，但并沒有任何動作。
片刻之后，魏冉急匆匆的走上大殿，看到了站在殿門處的秦王，不由大吃一驚：“殿外如此寒冷，大王怎么不入殿去休息？”
秦王的臉色微微一動，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母后和涇陽君有消息了嗎？”
他并沒有問高陵君那個大秦叛徒的下落。
魏冉搖了搖頭，道：“趙國人并沒有釋放他們。”
秦王突然開口道：“我們是不是也從來沒有派人和邯鄲方面說過這件事情？”
魏冉微微一呆，過了好一會才道：“是的。”
秦王又嘆了一口氣，道：“那就找時間派人去一趟邯鄲吧。”
魏冉原本想說就算去了也不見得趙國人會釋放太后，但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悶悶的應了一聲諾。
魏冉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秦王看了魏冉一眼，道：“進殿去說吧。”
大殿之中有爐子在燃燒著，雖然不能夠完全驅散寒意，但也讓人舒服不少。
君臣兩人各自落座，魏冉道：“今日有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是趙國的殿試已經完成，最終名次也已經在當天公布。”
秦王聽到這個，臉色微微一動，問道：“趙王行科舉，對趙國之中的貴族公卿都是有害無益，難道就沒有人反對嗎？”
魏冉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趙王聲望如日中天，且有趙主父和肥義保駕護航，軍中更有樂毅、廉頗、趙奢、樂乘四員大將坐鎮，誰又敢對趙王的決定說個不字呢？”
秦國君臣四目相對，大殿之中突然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片刻之后，秦王打破了沉默：“也虧他想得出來，用考試之路在軍功爵制度外另辟蹊徑……嘿，看來他是真覺得自己能夠橫掃天下了。”
魏冉點頭道：“正是。不過若是將來大秦能夠滅了趙國和諸侯的話，未嘗也不可以嘗試此舉。”
這對秦國君臣都是明白人，知道趙王為何在這個時候推出科舉的用意。
等過幾年科舉的制度成熟得差不多了，那么其他的國家應該也都被趙國滅掉了。
沒有了像樣的大戰，怎么給習慣了軍功爵制度的趙國民眾們找到一個新的上升通道？這時候科舉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可以預見的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趙國的科舉制必然會和軍功爵制并行一段時間，最終成為趙國一個重要的取士手段。
不過那些都不是現在的秦國應該去關心的事情，秦王開口道：“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呢？”
魏冉道：“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楚國之中剛剛爆發了內亂，右尹昭齊殺死了令尹熊子蘭和左尹景翠，并將熊子蘭和景翠滅族。如今景翠族人景陽已經起兵反抗昭齊，雙方此時應該在大戰之中。”
“哦？”秦王的臉上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足足過了好幾秒鐘之后才消退：“這個楚國……怎么在這種時候突然內亂？”
魏冉道：“老臣也不知道，據說是和楚國的宮闈秘聞有關。”
秦王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到什么事情，魏冉的臉色也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秦王咳嗽一聲，道：“此事會不會和趙國有關？”
魏冉臉色一變，過了好一會才道：“看上去倒有些像是趙國人的手法，只不過現在已經無法確認了。”
自從候死之后，秦國的間諜組織基本上已經是一盤散沙，不成規模。
秦王嘆了一口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魏冉道：“臣覺得，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趁機攻擊楚國，為大秦多開拓一些土地？”
秦王的眼睛瞇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才道：“此事……可行嗎？”
魏冉道：“楚國在去年黃池之戰中精銳已然覆沒，如今又經歷了一番內戰，無論是誰勝出，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和大秦相抗衡。只要大王命白起引兵沿長江東出，那么大秦南陽郡和南郡應當都是可以光復的。”
秦王道：“如今可是冬天。”
魏冉正色道：“正是因為冬天，所以楚國人乃至是趙國、韓國等都不會想到大秦會出兵楚國。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秦想必已經能夠完成對楚國西部領土的攻伐了。”
秦王沉吟片刻，道：“趙國呢？”
魏冉道：“趙國想要進軍南陽郡和南郡，要么從楚國本土，要么就從韓國土地上經過。以現在趙國的局勢，無論是楚國還是韓國都不可能同意趙國借道的。”
秦王搖頭道：“寡人的意思是，如果趙國發兵援楚呢？”
魏冉道：“但凡楚國領導人還有一絲理智，都不會同意。”
秦王又道：“那么，若是趙國也發兵滅楚呢？”
魏冉道：“那就看大秦和趙國誰能夠搶到更多的土地了。”
秦王皺眉，過了好一會才道：“就不能和楚國、韓國一同抗擊趙國嗎？”
魏冉輕出一口氣，道：“去年四國抗趙都失敗了，恕臣直言，如今……大秦只能靠自己了。只有大秦的力量更強，將來在面對趙國南侵之時才有更多獲勝的希望！”
秦王默然。
大殿之中陷入了一陣沉默，只有外面凜冽的風雪聲遠遠的傳進來。
好一會之后，秦王才道：“要出動多少人？”
魏冉道：“為防備北面趙軍，只能出動三到五萬人。”
秦王皺眉道：“這么點人夠嗎？”
魏冉道：“給其他人當然是不夠，但若是給白起的話，應當是夠了。”
秦王揉了揉太陽穴，陷入了長考之中。
良久，秦王道：“白起不是已經辭官了嗎？”
魏冉沉聲道：“此事由臣負責，白起的愛國之心還是有的，臣有信心能夠說動他再次出山！”
秦王張嘴，呼出了一團白霧。
“那就這么辦吧。如果可以的話，寡人希望這一次……死的人能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