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道觀的大門在三人入內后,便閉上了。
  眼前豁然開朗,殿堂宮觀錯落有致地建在山間,古樹參天、深幽靜寂。
  所有的觀宇樸素簡潔,透出一股天然而成的氣息。
  這里沒有了金玉般奢華和浮靡的味道,老仙道款款走在前面,始皇和徐福緊隨其后。
  他們在一處道觀中停了下來。
  這座道觀并不是很大,里面的陳設也非常簡單。
  房屋的中間供奉著三尊塑像,供桌上燃著氤氳的檀香。
  只聽老仙人講道:“此處是我‘道教三寶’之地,你二人可愿皈奉道法嗎?”
  始皇第一個在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道德天尊的塑像前,跪地叩拜。
  不無虔誠地禱告:“朕自愿奉道!”
  徐福見狀,心里雖然還打著鼓,也只好跟著跪拜起來。
  “這里再無皇帝!嬴政再不得以皇帝自居,你與眾道徒均為平等齊身的弟子。”
  “如若心存私心雜念,你便早日下山去吧!”
  只聽老仙人高聲道。
  “是。”
  始皇不敢言辯,他俯身應諾下來。
  徐福心中暢快至極,
  “皇帝老兒終于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哼!”
  “以后一定要好好戲耍他一番不可,看他還能不能作威作福了。”
  徐福心里想著美事。
  只聽仙人又說道:
  “老道名號‘三清’,為莊周觀的道長,嬴政賜道號‘忘生’,徐福賜‘虛無’。”
  “你二人便為同門師兄弟,自此隨我‘修真’入定,以后再無皇帝和庶子之分。”
  三清真人注視著忘生,意味深長地說道:
  “忘生日后須和觀內的師兄弟同食同宿,一起勞作修行。”
  “凡事都要自己操持,不可有半點驕縱蠻橫之舉,忘生可要銘記于心才是。”
  忘生聞言,心里也打起了鼓,
  “自己貴為皇帝,打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現在屈尊于此處,無非想早日修煉成仙而已。”
  “總不至于讓自己像個奴才一樣,凡事都需要自己動手解決吧?”
  “平時沒人侍奉倒也罷了,飲食起居總要有人管吧?”
  徐福又一陣竊喜,
  “皇帝老兒如今落到此種境地,也是他作孽深重的報應。”
  不多時,小神仙走了進來。
  她向三清真人施禮問話,并斜眼調皮地看了看哭喪著臉的忘生和有點幸災樂禍的虛無。
  眼睛里仿佛在說:“這兩個外來戶,怎的讓師傅如此看重,為何沒有打發走呢?”
  只聽三清真人吩咐道:
  “冰心子將這兩位師弟帶人居室,沐浴更衣,以后他二人就在你的門下修行吧!”
  “是。”
  冰心子應諾,便轉身出去。
  徐福一臉迷惑,
  “這頑皮的少女竟然要成為自己的師父?”
  心里有點不爽,
  “不過跟著個大姑娘也不錯,總比和老爺們相處舒暢許多了。”
  “可憐這皇帝老兒了,他要乖乖跟著叫‘師父’,呵呵,想想都有趣!”
  “‘忘生’?老道給皇帝老兒起這么個道號。”
  “無非就是想讓他忘記以前的尊貴地位,成為一個普通人。”
  “至于‘虛無’嘛,聽起來也不錯,總比皇帝老兒的道號,好聽百倍不止。嘻嘻!”
  徐福心里又一陣痛快。
  他與忘生叩謝過三清真人后,便跟隨冰心師父,朝后院走去。
  一路上徐福左顧右盼,道觀里松濤陣陣、香風習習,顯得格外幽靜。
  大殿兩側是道士們修行功課的地方,只見幾個小道士在灑掃除塵,顯得悠然從容。
  似乎并未注意到有陌生人經過。
  冰心子腳步輕盈,他對這兩位新收的徒弟顯然不太滿意。
  尤其這個叫忘生的老頭。
  “看他一臉的戾氣,還做過什么皇帝,殺過很多人,心中好生厭惡!”
  “虛無倒有幾分人樣,年齡也不大,不過身上也帶著些俗氣。”
  “師父也不知怎么想的,將這兩個‘俗物’打發給自己,叫人好不自在。”
  嬴政行動遲緩,走起路來,踱著方步、四平八穩的。
  他還沒有放下自己尊貴威嚴的皇帝架子。
  冰心子白了他幾眼,忘生便盡量努力調整著步態,顯得有些狼狽,虛無忍不住暗暗發笑。
  三人繞過幾處廟堂,便來到居室。
  房內略顯昏暗,除了起居的床鋪和簡單的座椅外,幾乎再沒有別的陳設。
  屋里一張大通鋪,鋪著竹篾青席。
  十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規矩地放置在地上的物架上。
  這里顯然已有幾位道兄在住,冰心努努嘴,
  “你們就住這了。”
  示意忘生和虛無在此處歇息,便轉身出了居室。
  很顯然,新來的兩位弟子要和其他的師兄弟們,住在一起了。
  嬴政有點驚愕地張著嘴巴,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成為卑賤的下人和奴才。
  其實還不如奴才。
  “‘人’怎么可以群居在一起呢?這簡直是荒蠻的野人生活!”
  徐福在屋里隨意轉悠著,他對這里的一切并不十分驚訝。
  自己本來就是平民,小時候也和雙親及姊妹們睡在一起,倒顯得非常親切和溫暖。
  還有肖克,自己在嶗山時的伙伴。
  “肖克也不知現在如何?自己被該死的皇帝老兒挾持到這,何日才能脫身啊?”
  “哼,現在且看皇帝老兒如何安睡吧,呵呵!”
  過不多時,冰心領著兩個小道童走了進來,她們手里端著青衣道袍和洗漱用具。
  冰心沒好氣地說道:“忘生和虛無抓緊洗漱更衣,隨后便去早課。”
  說完,示意兩個小道童給他們更衣,便先行離開了。
  嬴政的發冠早已亂如蓬草,渾身衣衫不整了。
  為求長生,這一路風餐露宿、星夜兼程,哪里還顧得上維護什么形象啊!
  可憐的老頭,也真不容易了。
  兩個道童在嬴政的頭上拾掇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梳理了發髻,別上了一根骨簪。
  弄得嬴政十分不爽,臉漲得通紅,心中強按著火氣。
  再看道袍上身后,嬴政雖有了幾分道士的模樣,但他天生脖子短小。
  加上下身臃腫,活像一只出窩的老鵪鶉。
  徐福束發更衣后,卻精神十足,顯得越發清秀俊雅了。
  兩相對比,徐福的自我感覺更加良好了。
  道童梳理完畢后,便催促二人隨她們去上早課。
  嬴政站起身來,只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他依舊漲紅著臉,兩條腿都不知道如何邁開了,就這樣搞怪地跟著小道童走出了居室。
  在居室的西側,是一間寬敞的廳房,遠遠地就聽見有人吟經誦法的聲音。
  只見眾道士席地而坐,足有上百人。
  經堂之中有一位清瘦的老道士,正盤坐在法壇之上,口中念念有詞,眾人即隨聲附和著。
  嬴政和徐福在最后的兩塊席地上落座,嬴政顯得十分局促和不安。
  嬴政根本無法盤腿打坐,身體歪斜著,幾次都要側倒在一旁。
  徐福鎮定自若,自己本就是道家的居士,打坐之功早就是家常便飯了,現在自然不在話下。
  二人終于等到早課結束,嬴政強打精神翻起身來,卻覺眼前一黑。
  “啊!”
  嬴政一頭栽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