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琳搖了搖頭，眼前的這些孩子們衣著都很樸素，有的甚至還打著布丁，但在她看來，他們和大都市里面那些嬌生慣養的孩子們并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都是一個個小天使。
驅散了初見孩子們的尷尬，吳琳很快就融入到了這些還算純真的孩子們中間，他們還沒有走出福利院，還保持著一顆最單純的心。
俞銘被一群孩子們圍在中央，看了眼不遠處自顧不暇的吳琳，笑了笑，她未來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孩子們鬧騰了一會，俞銘將帶過來的糖果分發給孩子們，拿著樣式新奇的糖果，孩子們都不大舍得開口，直到俞銘扒開一個糖果，塞到一個小胖墩嘴里，“怎么樣，好吃嗎？”
小胖墩歡快地拍著小胖爪子，因為換牙而漏風的嘴巴里面含糊不清，“好次。”說完，似乎發現自己的牙齒漏風，又迅速捂上了嘴巴。
那小模樣逗得俞銘一樂，原本因為王嬸兒的離世而沉郁的心也輕松了不少。果然，孩子們都是上帝派到人間的小天使，開心果。
一旁的院長媽媽提醒著孩子們，“糖果每天只能吃一粒，不然牙齒里就會長蟲子，把你們吃掉。”
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院長媽媽帶著俞銘、吳琳出來，讓孩子們自己學習玩耍。
院長媽媽看向俞銘，“去看看王嬸兒嗎？她就葬在附近的墓場里。”
俞銘點頭，招呼吳琳，“你就不要去了，你應該也不方便。”
吳琳拒絕，她想多了解一些這里的一切，這里是個很溫暖的地方，至少她這么感覺的。而對照顧了這些孩子們近二十載的人，她想去吊謁一下，和俞銘沒有什么關系。
俞銘看了眼堅定的吳琳，也沒再說什么。陳叔聽到俞銘要去看看王嬸兒，自然準備帶路，不然后山那個墓場大著哩，可不好找。
幾人輕身上陣，徒步了幾公里，終于找到了滿是墳包包的墓場。墓場周圍有幾家買喪葬用品的棺材鋪子，這里的民俗風化還是興棺材這種東西的，雖然在大城市里面，早就普及火化了。
吳琳好奇地打量了幾眼擺放在院門口的幾口黑漆漆的棺材，都是新上漆的，需要晾曬干才能賣出去，因而幾口棺材的味道還是比較刺鼻的。
但俞銘和陳叔目不斜視地走過棺材，直接進到鋪面中。同順當地風俗，未干的棺材擺在太陽下面是為了吸陽氣，好鎮得住人死后的陰氣或是怨氣。本來太陽中的至陽之氣便足夠棺材吸取的了，生人最好還是不要輕易去看去碰觸，免得犯了忌諱被掠了陽氣，攝了魂魄什么的就不好了。
要說上輩子，俞銘是決計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的，但自己的親身經歷，到底還是給俞銘心底留下個疑影。這野史傳說中的漫天神佛，究竟有還是沒有？
俞銘覺得既然老一輩這么說，可能有些道理，他也算入鄉隨俗吧。
俞銘買了些紙錢和專供祭祀的米酒，同店鋪大娘要了筆、火機和一個歪脖棍兒，幾人就出了店鋪往山上走。
俞銘抱著紙錢和米酒，上山很費勁兒，吳琳看了上前想去幫忙，被陳叔攔住了，“唉，丫頭，這事兒你不能幫他，他是主祭人，從一開始到送到那邊，外人就最好不要接手。這也是小俞銘的一分心思，你就不要插手了。”
吳琳不知道這里竟然一個祭奠居然也有這么多說道，只能訕訕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概十幾分鐘，在一處新墳旁，陳叔停了下來，“就是這里了。”
俞銘將祭奠之物放到一旁，看了眼干凈的墳鎣，象征性地攏了攏土堆邊的泥土，便開始了祭奠。
先燃了一張紙錢扔了出去，這是給路邊的孤魂野鬼的，紙錢在空中無風自動，看得一旁和陳叔站在一起的吳琳嘖嘖稱奇。
接著撒了米酒，這是路引費，也算是從人間到地府的轉賬費用。最后，俞銘才將寫了王嬸兒身前籍貫的抬文和那堆紙錢燒掉。
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堆，俞銘回憶著記憶里那個在孩子面前永遠都是樂呵呵的女人，心里五味雜陳。不管生前經歷了什么，死后都會塵歸塵，土歸土嗎？
祭拜完王嬸兒的俞銘讓陳叔先回去，自己還有點兒私事。陳叔也不墨跡，叮囑俞銘早點回便下山去了。
吳琳看了眼俞銘，不解地想要問為什么，還沒開口，俞銘的聲音傳來，“陪我走走？”
沒等吳琳反應過來，便朝著山邊走去。再一處接連三個小土包的地界停了下來，俞銘淡淡地望著三個土包，長久無語。
吳琳跟在俞銘背后，不知道該說什么，此時的俞銘有些不一樣，和之前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良久，俞銘幽幽地問道：“你說，所有的傷痛和怨恨真的會隨死亡而煙消云散嗎？”
吳琳揣摩著俞銘話里的意思，想說些什么，但卻說不出口。說會嗎，那被留下滿身傷痛和滿心怨恨者的痛和怨就白受了嗎？說不會，但始作俑者已經化為一抔黃土，再糾結下去又有什么意義？
俞銘似乎也并沒有期待吳琳的回答，他更多的只是在問自己而已，他想遇見一個沒有包袱的自己。
“走吧。”
俞銘轉身看向幾米遠外的吳琳，吳琳頷首，兩人走了一會兒，“俞哥，那……是誰的墓？”吳琳還是沒能忍住。
俞銘此刻沒心情去說謊，望著遠處的群山，“那是，我的前世今生中，所有的怨恨。”
吳琳有些摸不著頭腦，前世今生？這是一句臺詞嗎？感覺好有哲理的樣子，不過她也不敢繼續去吵明顯情緒不高的俞銘。
走了一路，俞銘心中郁氣也消散了大半，等回了福利院，又是人前那個陽光開朗的少年。
院長媽媽要留飯，但俞銘推脫掉了，為了不影響吳琳回家陪父母過年，俞銘決定還是早點回去。
至于福利院這邊，雖然他走了，但院長媽媽和老陳頭還有那么多孩子陪著，也不會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