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撕的夠慢夠小心,可是看見布條上猩紅的血跡,淚水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敢做聲。
自從嫁給林笑非,她就有了覺悟,林笑非是劍,她就該是藏鋒的鞘,而不是熔劍的爐,女人的溫柔鄉很容易成為熔劍的爐,可林笑非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女人也不是普通的女人……
偷偷拭去淚水,重新上好了藥,又再次將雪白的布條小心翼翼地纏在傷口上,才抬頭看著林笑非,道:“相公,這么快就要回太白山么?”
左臉上的劍痕尚未痊愈,雖然有些惹眼,但是林笑非的笑依舊溫柔,“嗯,神盟之約只有兩個月了,飛云堂諸事繁雜,師傅忙不過來,我得回去。”
溫靜霜點點頭,沉默良久,才鼓起勇氣道:“如果我想跟你回太白山,會不會耽誤你正事。”
林笑非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神情,一股濃濃的愧疚感忽然涌上心頭,拉過她的手,說道:“不會,我答應過你,若非死別絕不生離,此次回山的時間會很長,自然帶上你。”
聽了這話,溫靜霜頓時歡喜無限,笑顏如花,“那我去跟秀兒收拾行裝!”
話音剛落,溫靜霜便匆匆向閨房跑去……
“呀,小姐,你怎么了?”
秀兒剛打掃完屋子,走出門便看見溫靜霜扶著院里的假山在那里作嘔,連忙叫了一聲,飛跑過去。
溫靜霜順了順氣,才站直身子,夫妻成親兩年,近日連連作嘔,自然是有了生孕。
“小姐,你是不是有喜了?”
秀兒瞪大眼睛,滿臉驚奇地問道。
“噓,”溫靜霜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旁人,才低聲道:“不要告訴姑爺,近日門中事情繁多,他本就分身乏術,不要打擾了他,等過些日子再說!”
“真的哩!呀,是不是上次小姐說頭暈,讓我叫來了大夫才知道的?”
溫靜霜與秀兒雖名為主仆,實則情同姐妹,秀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驚喜的問道。
“嗯,”溫靜霜笑著點點頭,正想叮囑一番,心底卻莫名其妙的涌上一股寒流,全身頓時汗毛豎立,連忙將秀兒拉進房中,關閉了房門才低聲問道:“秀兒,上次在宿云客棧,我當時說我睡著了,你醒過來的時候,當真房里什么人也沒有,我……我的衣服也都好著呢?”
秀兒笑道:“小姐,你就放心吧,當時真的什么人也沒有,門窗都關好了,你就原樣地躺床上呢。怎么?你還是擔心那個突然失蹤的柳宗對你做過什么?哎喲,您就別自己嚇自己了,他一個傻愣愣的木頭疙瘩,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平日里跟我說句話,他都要臉紅的,再說了,您第二天不也自己瞧過了嘛,沒事的,您可別胡思亂想了!他或許就是被柳老爺打罵怕了,就偷偷溜了。”
聽了這話,溫靜霜細細又想了一遍,上次大夫就說她已懷胎一月有余,這才慢慢放下心來,“是我多想了,沒事的,他跑了就跑了吧,咱們趕緊收拾東西,今晚就跟姑爺回太白山。”
“嗯”
林笑非做事雷厲風行,只半日便收拾了緊要的東西披星戴月,啟程上路,然而啟程不過兩個時辰,便被人攔在山道上。
月夜下,一個身著青衣的蒙面女子,單人獨驥,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林笑非走出馬車,看了看被打暈的車夫,抬眼看了看來人,雖然遮掩了容貌,卻一眼便認出來她,兀自一驚,抱拳見禮:“司姑娘,哦,不,現在應該叫司宗政,宗政深夜等候在此,不知有何事吩咐在下?”
司神雨取下面紗,仔細看了看林笑非,也抱拳見禮,道:“果然好眼力,林公子不必客氣,無論江湖聲望,還是朝中功績,司神雨皆遠不及公子。而且,本來我也不該來此,至少……不該此時來見你!”
林笑非一時不解,“不知司姑娘所指何意?還請明言!”
司神雨沉吟片刻,道:“齊魚侯沒死,也沒有再被關進銅牢,他現在只是大搖大擺的住進了殺神殿。”
林笑非心下大驚,“為何?他并非什么小魚小蝦,他的嘴里應該能橇出不少東西才是!”
“道理原該如此。”司神雨點點頭,又道:“可事實擺在眼前,或許他的嘴里真的說出了什么誘人到足夠保命的秘密,但是沒人知道是什么。不過,我想林公子應該小心為上,江湖中的陰險小人有多惡,朝廷里的陰謀詭計有多毒,公子應該比我更清楚。”
說到此處,司神雨猶豫片刻又道:“長安里的消息關的緊、來的慢,不過太白飛云堂聞名天下,想必公子應該已經聽說了,紫星劍派在數日前被滅門,原因只是因為給劍圣公開祭奠而已!”
聽到此處,林笑非的臉色也漸漸陰沉了下去。
司神雨緊勒住韁繩,馬兒調轉方向,她臨走之際又道:“公子,千萬小心,這昏暗的天下,還需要公子這樣的浩然正氣!”
馬蹄聲在山間回響,人已遠去……
林笑非的心越沉越下,最后仿佛到了深淵之底,“楓林渡口接靈,朝廷沒有派人,紫星劍派被誅,齊魚侯不僅沒死反而住進了殺神殿……難道真如宗里傳言所說,劍圣與陛下只是表面和善,實則暗中早有嫌隙?若種種跡象都是預警,難道陛下真的要對劍宗下手,如果是,他又會從各處下手?”
夜里的山風很涼,林笑非的心卻冰冷如霜。
“相公,怎么了?”
溫靜霜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掀開簾子問道。
思緒被打亂,林笑非回過神來,笑道:“沒什么,小七困的睡著了,我來趕車,夜里涼,快進去,咱們回了太白山再說!”
“嗯”
溫靜霜剛剛退回馬車,林笑非忽然問道:“對了,近日忙暈了頭,舅舅最近有傳信回來嗎?他在暗影樓待的如何?”
好似一盆冷水澆過頭頂,溫靜霜忽然打了個寒顫,“來……來信了,他說他好著呢!”
“那就好,下次回信告訴舅舅,外面再好,也是寄居別家,如果不開心,早點回來,有我在,太白山就有他容身之處!”
“嗯”
剎那間,對呼哧喝剎的憐惜與害怕,對柳明旗的厭惡與擔憂,對林笑非的感恩與愧疚,都一股腦涌上心頭。
溫靜霜躲在馬車的角落,面色蒼白如紙,任馬車里有再多安眠定神的香,也注定這又是一個輾轉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