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纏身,夙夜難眠!
如此不過兩個月,原本就已消瘦了許多的柳明旗更加憔悴,更加骨瘦如柴,仿佛病入膏肓、見風即倒。
林笑非夫婦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但反復查驗,柳明旗全身一無外傷二沒中毒,無可奈何,兩人隨即只能多買了些人參鹿茸給柳明旗補養元氣,又多加寬慰。初期林笑非還堅持給柳明旗輸送真氣,可越到后面,柳明旗越是抗拒,越不想見到他;脾氣更是陰晴難測。
密室內,文四三人見柳明旗這般消瘦憔悴,面色也極為焦慮,忽然那袖語姑娘似乎下了莫大的決心一般,說道:“主人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也管不了其他了,只能靠門中那種神丹!”
聽了這話,柳明旗愣了片刻,然而身旁的文四和陳風玄卻全身一顫,顯然頗為震驚,文四忙問道:“你說的是浮屠神丹?”
袖語姑娘點點頭,正色道:“正是此丹,也唯有此丹能救主人。”文四猶豫片刻,道:“可是……”哪知還沒說出口,卻被柳明旗打斷,只見他漆黑的雙眼仿佛突然有了神采,一把拉著袖語問道:“姑娘說的什么浮屠神丹,能解我心中魔障?”
袖語被他這一拉嚇了一跳,但是似乎此丹頗有些神秘貴重,她只能看向文四,在等他同意。文四見柳明旗滿懷期待,面色十分不忍,終于點點頭道:“主人待我們不薄,你說吧!”
柳明旗見狀,感激涕零,大喜過望,忙洗耳恭聽。只聽袖語說道:“在我暗影樓中,有一種奇丹,名叫浮屠神丹!此丹奇就奇在,它既不能解毒,也不能療傷,更不能增功;但是它卻有一種這世間其他丹藥都沒有的奇效,那就是靜心破障!能解大悲者之悲,能了至恨者之恨,能除大執著者之執著,總之,能凈化世間萬般心魔孽障,所以也叫凈心破障丹!”
柳明旗聽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熱淚盈眶,又似不敢相信,再問道:“暗影樓果真有此神丹?姑娘可別誆我。”
袖語點頭道:“自然有的,據說此丹乃是凝聚世間諸多異草仙葩,以大空寺摩訶池中凈水煉制而成,極為稀有!我看主人數月難眠,夜間多有驚夢糾纏,想必心中有余憾未了,故而也唯有此丹能救主人!只是……”
話到此處,袖語卻突然頓住。此時柳明旗剛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肯放手,連忙急問道:“可是什么,可是什么?”
那文四接下話來,繼續說道:“不瞞主人,此丹雖有,但是想要得到卻是極難。因為煉制復雜,奇效非常,故而多用在暗影樓最頂尖高手在修為瓶頸,突破凈心之時,便是如此,一年也出不了兩枚,更是門中機密。所以外人別說見過,便是聽也沒聽過的,便是有幸聽過的,也是萬金難求!”
柳明旗大急,忙問道:“那你們暗影樓中的高手是如何得到的?全看掌門分配?”
文四卻笑著搖頭道:“不,暗影樓歷代掌門立下規矩,未免人心偏頗,有失公道,故而此丹不經掌門分配,門中弟子要得此丹,需做到兩條!”
柳明旗忙問:“哪兩條?”
袖語搶先一步答道:“捐盡萬貫家財,闖過生死大門!數百年來,無一例外,掌門也無權干涉。”
柳明旗聽罷,突然覺得全身一涼,又重復了一遍:“捐盡萬貫家財,闖過生死大門!這……這這……一生操勞豈不……付諸東流?”
文四嘆道:“是啊,不過祖上規矩如此,別無他法,想必這便是破開心魔的第一步吧!生死大門雖然難闖,但是袖語跟掌管此關的段師兄很熟,再加上侯老從旁提點關照,想必是不會太過為難主人的!”
柳明旗聽罷,卻一屁股坐在地上,沒想到剛升出一點希望,心卻涼了半截……
半月后,一封請帖被送上麓岳山房,原來是暗影樓的副掌門候星魁五十大壽,拜帖上卻只請了柳明旗。柳明旗見此請帖,猶豫了一夜,次日便走出來密室,將林笑非夫婦喚來商議。
屋子里,林笑非頗有些驚訝:“舅舅要去赴宴?”
柳明旗點點頭,說道:“既然別人專門送貼來請我,不去總是不好的。況且在這數月前,候星魁曾親自登門拜訪,所謂禮尚往來,這次怎么都是需要去的!”
林笑非聽罷,與妻子對視一眼,溫靜霜笑著說道:“赴宴也好,趁這個機會,舅舅也出去散散心;我看有袖語姑娘三人保護,也沒有什么賊人再敢冒犯了!”
林笑非想了想也覺有理,既然柳明旗在麓岳山房過得如此憔悴抑郁,不如出去走走,隨即也點點頭同意了。
當日正午未至,柳明旗便命人火速收拾了金銀珠寶,整整拉著五口大箱子就下了山,直奔暗影樓而去……
暗影樓中,呼哧喝剎打量著手中一塊繡著鴛鴦戲水的手絹,那是之前溫靜霜不慎遺落的。這時候星魁走上樓來,匯報道:“掌門,柳明旗今早已經上路了!”
呼哧喝剎突然坐直,冷笑著問道:“哦,是嗎?他帶了多少家當?”
候星魁答道:“整整五口大箱子,除了私藏的一千多兩銀票,幾乎他所有家當都帶來了!要不要把他私藏的那點給他燒了?”
呼哧喝剎搖了搖頭,道:“算了,給他留著買棺材吧!對了,丹藥做好了嗎?”
候星魁神色微凝,點頭道:“做好了,按照你的吩咐,用了最毒的蛇、最臟的蝗蟲、最臭的老鼠和蚯蚓,碾磨成粉做成的,現在已經吊在茅房泡了幾天幾夜了!”
聽罷,呼哧喝剎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辛苦候老了,等他來了之后,所帶金銀的一半分給本派的兄弟們,另一半就散給這城里的窮苦人吧!”
“是”候星魁點頭應諾,正欲轉身離去,呼哧喝剎突然吩咐道:“對了,生死門之事,把段缺換下來吧,我親自去,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他見血了!”
候星魁見平時和和氣氣的呼哧喝剎,一提到柳明旗就眼露兇光,又想出這些折磨人的法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氣。可又聽他安排,要將柳明旗所帶之金銀分一半給窮人,自己不占分毫,又可見他善心猶存,一時竟看不清他是佛還是魔,只道:“好的,我這就去安排!”再看他沒有別的命令,只盯著手中絲絹,這才轉身離去……
數日后,柳明旗的車隊如期而至,此時暗影樓奢華的六層大樓,紅燈高懸,禮樂齊飛。他掀開簾布看了看這樣的盛況,心中頗為感慨,忽然回憶起去年林笑非與溫靜霜成親之時,那時在太白山上群雄畢至,爭相來賀,他真可謂是風光無限。
何曾想不過區區一年光景,自己竟成了這幅模樣,體虛氣弱,枯瘦如鬼!候星魁大步親迎,雖然心中早已有所準備,但是當他看到柳明旗的模樣,仍舊經不住嚇了一跳,驚呼道:“柳老弟,這才數月不見,你……你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柳明旗聞言,長嘆一口氣,偏頭看了看暗影樓里,只見樓內雖有人員走動,卻明顯不多,不由得又感覺自己在候星魁心中的分量確實不輕,心下暗中慶幸片刻,卻沒說話。
候星魁見狀,知他嫌棄人多口雜,連忙吩咐左右道:“安排廂房雅閣,周邊多派守衛,不得打攪!”
“是”左右屬下應聲離去,不多時便安排了一間雅閣,將二人領了過去。柳明旗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咳咳……候兄有所不知,老弟年少時曾有一件憾事,一直郁結于心,最近不知為何突然涌上心頭,故而夜間驚夢連連,任是什么安神靜心的方子也無用,這才借此機會來求助老兄啊!”
候星魁聽罷,假意笑道:“為兄卻不知閣下所言,我這里又不是藥廬醫舍,怎么能解此夢魘?”
柳明旗嘆道:“候兄,既然我千里迢迢來到貴寶地,你就不要隱瞞了嘛,老弟若不是無計可施、走投無路,絕技不會下山來麻煩老兄的,來此便是為了貴樓那浮屠神丹!”
聽見這話,候星魁霎時一驚,立時冷眼看向文四幾人,顯然怒色難掩;這時又聽柳明旗說道:“老兄也不必怪罪他三人,我也不需你為難,貴樓的規矩我是懂得,我的所有家財全在方才的幾個木箱中,還請老兄破例給賣我兩枚,如何?”
候星魁沉默良久,說道:“閣下既然知道我樓中規矩,便該清楚,這浮屠神丹乃是本門至寶,千斤萬金也是不換的。莫說是我,便是新掌門也沒這樣的權力,不過我與閣下一見如故,卻是可以以本門之門規,破例給閣下一個闖門取丹的機會!”
柳明旗心中微涼,略有些不滿,本以為千斤想贈又好言相說,估計不虛闖關即可取丹,不想候星魁竟然如此迂腐不化。心中雖如此不滿,卻不敢說出,只得長嘆一聲拱手道:“罷了,也不難為老兄,便給我一個闖關奪丹的機會。但是你看我如今功力大減,氣血虛弱,在那闖關長老處,還望老兄多加關照!”
候星魁仿佛斟酌片刻,猛地在點頭點,道:“罷了,柳老弟放心,此時包在我身上!”
聽見這話,柳明旗心中一塊巨石終于落地。只過一晚,待柳明旗調息一夜再也忍不住連連噩夢,此時便要求闖關。
候星魁無可奈何,便火速安排下去,至當日黃昏便將柳明旗領著下了地下室去,幾人直走了半柱香時間也不知埋在地下多深,最后行至一處只有七八丈深的甬道口,說道:“柳老弟請看,這甬道便是我們暗影樓所稱的生死之門,你別看這甬道普普通通,其實里面暗藏了許多致命的機關暗器,此外里面還有兩位本派執事長老駐守,普通弟子若然闖關可謂是九死一生!”
柳明旗聽了,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忙仔細查看,只見那甬道乃精鋼所制,高有三丈,寬經五六丈,甬道內只有墻壁上幾盞青燈閃著幽幽的泛黃的火光,整個甬道昏昏暗暗,“那我……”
候星魁笑道:“老弟放心,我已交代了下去,所有暗器機關均已關閉,絕技不會傷你分毫:只是這執事長老中有一位仇長老頗為固執,怕是要靠你自己了。”
接著有指著甬道盡頭說道:“你瞧,那甬道盡頭的藍光閃爍之處,便有一枚浮屠神丹!”
柳明旗定金一看,果然在甬道盡頭有一處微弱的燭火迎風搖曳,頓時喜上眉梢,卻又聽說有一位什么仇長老竟然不識時務,頑固不化,心中雖有些擔憂,卻只能咬說道:“好,且讓老夫看看這暗影樓的生死之門,是如何的九死一生!”
說罷,鏘的一聲抽出寶劍,腳下一跺便沖入密室中。
剛入密室,柳明旗眼前突然一黑,這時只聽一陣密密麻麻的機括聲如暴雨般傾瀉而下,仿佛立馬就有一蓬又一蓬箭失從甬道的四面八方射來,柳明旗卻不蠢,立馬向前翻滾一圈,然而卻只聽機括聲連連,卻不見有暗器射出,頓時放心許多,只想果真如候星魁所說。正當此時,眼前一片劍光突然閃來,在這昏暗的甬道內,仿若流星一般速度極快,柳明旗心中一緊,忙提振精神,雙腿微曲猛地躍起,向那劍光迎去。
柳明旗的劍法在當今武林的高手中,只屬末流,雖然花言巧語讓林笑非傳授了周天劍法,奈何柳明旗天賦平平,內力微弱,只學了皮毛。他自然也是清楚,加上身體虛弱,斷不能久戰,故而一旦出劍便拼盡全力,絕無保留。
“當當當……”兩劍相擊,頓時火花四濺,精鐵的碰撞聲密集如鞭炮一般。兩人映著火花憨斗,柳明旗看清那人容貌,對手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眼如銅鈴,面色鐵青,臉上幾道劍痕甚是可怖,這模樣愣是嚇了柳明旗一跳。
兩人劍招越打越快,起初柳明旗還能應付,但是氣力衰弱內力微薄,不過片刻就慢慢處于下風,被逼的連連后退。柳明旗心中大驚,靈機一動,猛的提劍掃出將攻勢擋開,繼而突然縱身向后跳去,不過一丈遠就后背靠在了精鋼墻壁上,他一把抓起身旁的燈盞猛地向對方擲去,那花臉長老泰然自若,劍尖輕輕一挑,燈盞已被撥開,火光霎時熄滅,正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輕響,黑暗中好像一團什么物事炸開,那花臉長老頃刻間只感覺眼睛、鼻子奇癢難止,頓時忍不住淚流滿面,大聲罵道:“無恥小人!”
“哼”柳明旗卻不計較,只冷哼一聲雙腳在墻壁上猛地蹬出,立時向那花臉長老掠去。那長老眼中含淚,視野朦朧,頓時失了準頭,雙劍交錯而過,雖然避過了要害卻仍舊劃破了他的右肩。柳明旗見一擊得中,大喜過望,忙乘勝追擊回身撩起一劍,直刺對方腰腹……
正在此時,“呼”的一聲,只見一條黑影閃過,登時一口長劍便與柳明旗的寶劍撞在一起,雙劍相擊過后卻沒有反彈分開,反而竟然像是黏在了一起,昏暗的甬道內,呼哧喝剎身穿玄衣,頭帶面具,大步踏出,柳明旗的劍被猛地拉扯,他一時沒站穩,竟然踉蹌幾步向前撲倒。
呼哧喝剎突然止住身形,見柳明旗向前撲去,立時朝他后背劈下一劍,“啊……”柳明旗頓時慘叫一聲,后背上被劈出一條二尺多長的口子,傷口極深,鮮血直流,怕是再入一分,就砍在了脊椎骨上。
柳明旗此時卻無暇顧及,身體尚未撲倒便一掌拍在地上,連忙側身翻了幾圈,希望借此避禍鋒芒,哪知剛剛翻身躍起,卻發現那玄衣長老輕功非凡,真是如影隨形,柳明旗頓時嚇得冷汗直流,也顧不得身上巨痛,連忙提劍格擋,哪知對方劍法太高,每每出劍總能點在空門,不過幾息,柳明旗全身上下已被刺了幾十劍,仿若凌遲一般,幾乎無一片完整肌膚。
好在對方出劍雖然凌厲,卻點到即止,只破皮肉,不傷筋骨要害,柳明旗見實力懸殊,自己毫無勝算,眼中兇光閃過,突然在自己左邊腰腹一拉,只聽一陣機括聲傳來,突然柳明旗原本就刺破的衣衫被撐了起來,接著只聽刷刷刷幾聲,竟然從柳明旗的衣服下飛射出幾十片薄如魚鱗、明亮如玉的精鐵暗器,直向對方射去。
呼哧喝剎冷哼一聲,仿佛早有準備,身體微微一顫,突然原地消失,那些薄如魚鱗的暗器頓時打在精鋼墻壁上,精鐵撞擊之聲頓時響聲一片,火花四濺。
柳明旗見此計不中,早已嚇得三魂丟了兩魂,連忙回身想要格擋,可是為時已晚,還不等他轉過身來,只感覺一道劍光劃過,他原本按在腰腹的左手瞬間被砍下,同時對方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這一腳勢大力沉,柳明旗嚇得靜若寒蟬哪里還站的穩,頓時狼狽地向前飛撲而去,正好砸落在甬道盡頭的石臺下!
“啊啊……”
柳明旗見自己左臂被斬斷,鮮血狂涌,頓時嚇軟了身子,跪在地上嚎叫起來。正在此時,發現頭頂上方一盞青燈閃著幽藍的火焰,青燈下的石臺上白玉小碟中放著一顆圓圓的丹丸,柳明旗頓時眼中神采飛揚,此時仿佛全身也沒了疼痛突然站起來,想要伸手去拿,卻甩出一片血花,這才發現左手已經沒了,“媽的”嘴里大罵一聲,一把甩開手中寶劍,伸手就將丹藥抓了過來,直接塞進嘴里……
“顎……”
丹藥入口,味道惡心至極,氣味臭不可聞,柳明旗幾乎直接要嘔吐出來。但是一想到這是自己歷經艱辛,散盡家財,甚至痛失手臂才奪來的“神丹”,仍舊忍著惡臭咽了下去。
“哈哈哈……”
昏暗的甬道中,呼哧喝剎一把扯下面具,狂笑起來。
柳明旗忍住惡心,轉頭看去,卻只發現一條黑影伴著狂笑飛速掠出了甬道,消失無蹤。
這時候星魁已快速飛掠了進來,一看柳明旗左臂被斬斷,頓時面色震怒,埋怨道:“哼,這仇長老怎么如此不識大體?!柳老弟又不是我樓中人,怎能下如此狠手!”
柳明旗心中更是怨憤不已,但此時寄身此處,想發火也只能咽下去。看了看被斬斷的左臂,鮮血還是流淌,頭腦已有些發暈,更嚇得心慌,忙催促道:“侯老兄,先別管這事了,先給我治傷啊!”
仿佛這時候星魁才反應過來一般,忙出手封了他的穴道,一把將他扶起,吩咐道:“袖語,你快去找肖大夫過來!”
袖語得令離去,候星魁將柳明旗扶了起來,說道:“我們先離開此處,趕緊去療傷要緊!”柳明旗失血不少,一時頭暈目眩,忙點點頭,便被候星魁和文四駕著離開了密室……
不出七日,柳明旗的斷臂已沒有再滲出鮮血,雖然斷臂難續,好歹是扛了過去。再者還有一件事讓他略顯寬慰,便是自從服用了那一枚浮屠神丹之后,他就再沒有做過噩夢,看來心魔已除,自己果然可以無憂的安眠。雖然那丹藥的氣味似曾相識,惡心至極,卻礙于臉面,幾次想要詢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傷勢未愈,加上暗影樓中有諸多高手保護,柳明旗一時便寄住在了此處。
雅閣內,呼哧喝剎看著眼前站著的年輕人,略微有些失神,因為他的臉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又仔細瞧了許久才贊道:“像,真像,這易容術果然不凡!”
身旁的候星魁笑道:“確實如此,雖然此法耗時耗神,但只要不親手觸摸,短時間是很難分辨出來的。只是若與奇骨百變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呼哧喝剎卻仍舊滿意的點點頭,道:“無妨,他斷然分辨不出來的,別說觸摸,他便是看見這張臉,也要嚇得魂飛魄散,只是辛苦段缺了。”
原來這戴著面具的男子,正是暗影樓中原來的天字號殺手,段缺!段缺聽罷,躬身抱拳,道:“掌門嚴重了,掌門既然傳我絕世劍法,屬下自該肝腦涂地以厚報才是!”
“不值一提!”呼哧喝剎擺了擺手,候星魁輕笑一聲,又問道:“那我就安排下去了?”
呼哧喝剎斟酌片刻,搖了搖頭說道:“所謂張弛有度,又說登高才跌重,緩緩吧;這段時間把他養好點,再多傳他兩套劍法,讓他嘗盡這世間的無限風光、極樂享受,等死到臨頭之日,他才知極痛之痛,至苦之苦!”
候星魁沉吟片刻,點頭同意,隨后便領著段缺退出了閣樓……
蘆風細谷,此時早沒了蘆花,盛夏的雨說來就來,毫無征兆。不過片刻,細雨就變成了傾盆暴雨,下的又急又重,愣是將滿谷的蘆葦壓彎了腰;疾風經過山谷兩旁的山峰擠壓,速度又快又猛,風聲大作,江上翻起丈高的浪花,水浪推到潮頭,又被劃過的颶風卷上天空,撕成雨滴,打在蘆葦中。
白諾城此時正站在兩峰之間的一塊凸起的青石上,劇烈的山風迎面呼嘯而過,夾著雨滴,拍打著全身,有些生疼。長發隨風雨散亂,衣衫緊緊貼著身子,破帛聲連續不斷。突然,白諾城提劍躍起數丈高,腳下沒了抓力,颶風如重錘轟來,他的身軀仿若一片風中落葉,頃刻間往后飄飛而去。
“破!”
就在此時,他猛地對著雙峰之間劈下一劍,劍氣如一條蛟龍逆流直上,愣是將迎面吹來的颶風暴雨瞬間劈成兩半,如此雙峰之中仿佛又立起一座劍鋒,颶風瞬間一分為二,更是快絕。風壓聲頓時變得轟鳴尖銳,仿佛野獸呼嘯,水滴石穿,風速快絕亦能斷石分金,雙峰之間的尖銳石壁瞬間被颶風切開,吹毀,直到變得光滑圓潤。
劍氣方才破開的那一剎那,雙峰之間仿佛形成了一片虛空,白諾城瞬間挺近數丈,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這時颶風再次降臨,還夾渣這許多快若箭失的碎石,只見他飛快出劍,一劍便有十三重勁,卻不只是分劍式,每一重勁力都仿佛是一朵綻放的花朵,將那迎面射來的碎石盡數擊毀,在綿密狂野的颶風中破開一個又一個虛空窟窿,劍氣穿透颶風卻不僅止于颶風,竟然直接轟擊在幾十丈外地山峰上,山腰上劍氣縱橫,山峰一角不久便轟成了馬蜂窩。
颶風越吹越急,他手中的劍在風壓下重如千鈞,雙臂也像是被綁上了兩塊巨石,舉手投足都要耗費許多精力,然而他的身法卻絲毫不緩,劍法比之前更快、更快、更快……
突然,前方朦朧的暴雨中多了一道青影,那青影自然便是顧惜顏,此時她手提輕鋒,乘風而來,速度劍勢都用到了極致。施展的不再是太清上劍,而是她曾經在昆侖施展過一次的十絕劍,正是那一招擊退葉郎雪、凌虛鴻和劍神莫承允這三大高手的八步回圓式。
劍出,光華仿如暴雨中突然射出的妖異火焰,乘風而來,卻后發先至,漫山的風雨仿佛都只是在推著這一劍,來不及思考,眼看剎那即至。
“啊……”白諾城大喝一聲,本就殘破不堪的衣衫瞬間震碎,上身青筋暴起,雙臂上虬龍盤踞,他猛地一腳踏碎那塊偌大的青石,雙手緊握用盡全力向前撩起一劍,只見一道五彩繽紛的劍氣瞬間射出,劍氣剛出,原本迎面吹來的颶風突然停止,繼而仿佛風云逆轉一般,颶風竟然向山峰之外呼嘯而去。
兩道劍氣在山峰中轟擊在一起,“轟”突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繼而便是閃過一道似乎比太陽還要明亮的光華,猛地向周圍激蕩開去,天地瞬間歸于寂靜……
“叮……”
突然響起一聲脆響,白諾城低頭一看,只見手中的縱橫劍已經碎了一道裂紋。還不等他嘆息,遠處的山峰從山腰處發出一聲劇烈的轟鳴,無數的山石轟隆隆滾了下來,砸進了上游的山谷中,過了許久,暴雨沖開了碎石和煙塵,這才發現那兩座相夾的山峰已被攔腰斬斷,切口光滑如鏡。
“呼呼……”
白諾城劇烈的呼吸幾次,偏頭看了看后方絳珠峰上的那座簡裝搭建的青石閣樓,那里,顧惜顏依靠著欄桿看著暴雨中的自己,點點頭,突然笑了,花無人艷,人比花嬌。
如此美人,這樣的笑,白諾城看的突然一愣,心暖了,也點頭回應。接著顧惜顏拂去面頰上的雨珠,轉身進了青石閣樓,白諾城卻縱身向山谷中掠去,遠處的伊人水冢旁也已經筑起了一座簡易的草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