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邊走邊想。
當年的他想法很簡單，就是對自己的歌唱天賦充滿信心，覺得無論唱什么歌都能通過復試。
于是就懶得費勁找歌，直接挑了學校提供的參考歌曲。
其實這樣是不對的。
學校提供的參考歌曲不算多，但肯定是評委老師耳熟于心的。
這就代表，學生在演唱中出現的任何一點小毛病，他們都能立馬聽出來。
而且，趙誠挑的兩首曲子也不咋樣，根本不能完全發揮出他的聲音優點。
思考片刻，趙誠決定從歌曲方面入手。
他靈活地穿過人群，來到用課桌擺成的入口處。
幾個老師正拿著手持式金屬探測儀，檢查著學生有沒有把手機偷偷帶進考場。
“您好，老師，我是等會兒要參加復試的學生，這是我的準考證。”
“我想臨時更改考試曲目。”趙誠禮貌地對一位看上去有些中年發福、但很面善的老師說道。
面善老師沒有停下工作，只是回頭瞟了他一眼，說：“同學，你認真看過學校給出的考試大綱嗎？”
“呃......”
趙誠遲疑了。
當年的自己是肯定看到能背出來的程度，可現在十多年過去，他哪還記得里面是什么。
看到趙誠沒有立即回復，面善老師發出了不符合他面相的苛刻笑聲：
“呵，那你肯定不知道，大綱里的一些規定。”
“演唱曲目順序須與報名時所填一致，未按規定曲目類型填報或演唱，每首扣10分。”
“連曲目順序都有嚴格要求，同學，你覺得你臨時換歌會被扣多少分？”
趙誠聽到這話也沒有失望或者硬杠，只是想了幾秒才問：“那現在‘演唱個人原創作品酌情加分’這項規定，還有效嗎？”
面善老師頓了頓手中的金屬探測儀，但很快又繼續在考生身上掃了起來。
趙誠耐心地等待，沒有催促。
學校規定，臨時換歌會被扣分。
考生與考生之間的競爭，有時候就是差那么零點幾分，所以一旦被額外扣分，就有可能影響最終成績。
而原創加分，正好抵消掉臨時換歌的扣分。
“原創要帶樂譜資料，并且在演唱前上交給考官，你有帶來嗎？”面善老師終于停下了工作，轉身正視他。
“現在沒有，但馬上就有了。”趙誠一聽面善老師有松口的意思，立刻欣喜地回答。
面善老師皺起來眉頭，用食指推了推眼鏡框。
他正想開口責問趙誠原創怎么也不提前準備時，就看見趙誠從身上拿出裝著A5筆記本的小文件袋。
“誒！等等、等等，你這拿的是什么紙？而且還用的藍色圓珠筆畫譜？！這能給考官們看嗎？啊！”
“同學，做事怎么也不想一下的。”
“真看不慣你這種沒準備的學生了，準考號多少？！你要是寫著寫著過號了，我可不會管你！”
面善老師嘴巴依然不饒人地責罵著，但身體卻很誠實地奔波起來。
他讓趙誠在這里站著，自己快步走進了考場。
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替趙誠將考試順序換到上午最后一場批次。
接著，走進資料室，拿出印有空白五線譜的A4紙，連同黑色簽字筆一塊遞給趙誠。
完了以后，他還滿不在乎地叮囑趙誠，寫完記得拿到樓上的辦公室，讓值班老師幫忙復印三份，因為一共有4個評委老師。
“老師，謝謝您的幫忙！”趙誠感激地說道。
“哼！”面善老師傲嬌地哼了一聲，不再搭理趙誠，然后拿起金屬檢測儀繼續工作。
刀子嘴豆腐心，真是一位有趣的中年胖子。
......
2號考場，考完的學生從里面陸續走出。
新的一批考生排隊站在走廊外面，等待著被金屬檢測儀檢查。
而考場內，迎來片刻沒有學生的空閑時間。
“今年的小孩沒什么創造力啊，全都照著原唱走，關鍵他們連原唱的6成功力都沒有，我耳朵都起繭了！這個早上，我還沒打出過高分。”一個打扮很時髦的女人開口道。
旁邊的評委老師點頭說：“嗯，是有些審美疲勞了，特色點的嗓音根本沒有，只能矮子里拔高個。”
確實，剛才有不少得到低分的考生，都是這個原因。
拿起保溫杯的陳南浩笑了笑，說：
“敢改編和原創的，還是太少了，在他們這個年紀，閱歷有限，想要作出讓人產生情感共鳴的音樂，太難。”
“假如硬著頭皮去唱原創歌，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到最后得不償失。”
“到底是教育問題啊，現在的小孩和溫室花朵沒兩樣，哪比十年前分文沒有、就敢拿著把破吉他來闖首都的我們。”
剛才打扮很時髦的女人和那個說話的評委老師聞言，都附和地應著沒錯。
看得出來，他們很認同陳南浩的說法。
陳南浩在音樂圈里，是頗有盛名的才華型唱作人，也是在場唯一一位從外面聘請過來的考官。
雖然年紀才三十來歲，但實力的確不容小覷。
“下批考生剛好有個耍原創的。”一個年紀稍大，剛才沒說過話的考官突然提醒道。
時髦女人挑了挑眉，拿起后勤老師剛才遞進來的資料。
不過，她剛掃到準考號是手寫上去的之后，就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手寫加上去的名字。看著像是關系戶，臨時換歌，從名次靠前的進場順序改到靠后，可能知道了今年原創加分的力度特別大吧。”
其余三人，都心照不宣地默然一笑。
往年原創也加分，但一般不超過10分。
今年不同，學校意識到有創造力的學生是“鯰魚效應里的鯰魚”。
于是，想給流行音樂系增多更多原創學生，但又怕他們會為了加分而原創，導致失去創作意義。
最終，學校決定暗中扶持原創學生。
只要改編和原創，就額外固定再加5分，這些都是不對外公開的內部消息。
除了流行音樂系的老師和考官，就沒人知道了。
2號考場的四位評委老師，都是踏踏實實做音樂的人。
尤其是陳南浩這種非科班出身，在追尋音樂夢的路上吃過很多苦的人，很排斥這些不腳踏實地反而走后門的學生。
“一般連5分都不肯放過的人，天賦估計也就那樣了。”
“我去年也遇到過這種情況，那關系戶是個女生。”
“她唱到高音部分就變成車禍現場了，也不知道怎么通過初試的，還好在我們復試評委這里卡住了。”
“所以，走后門的人，照樣是走不遠的。”
幾個人順著這個話題聊了起來。
陳南浩也就放下了這個準考號為NO.233的學生資料，在最后面收著的樂譜自然沒機會出來見光。
這時，后勤老師在外面準備安排一批新的學生進入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