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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站著唱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飛越泡沫時代

  《MUSICA》創刊時間不長,主要介紹歌手和樂隊,就資歷來說半新不舊,銷量在音樂類雜志里屬于中等偏上。

  不過,雜志的內容做得不錯,在業內和樂迷之間頗有些口碑。

  當初,巖橋慎一選擇《MUSICA》作為采訪自己的對象,也正是看重這一點。

  THEBLUEHEARTS忠實者的甲本,早早期待能采訪巖橋慎一,取得他的信任、獲得他的幫助。采訪結束后提過一次,巖橋慎一當時對這件事毫無反應,甲本心里不是沒有失望。

  回去以后,跟編輯喝酒的時候,還趁酒勁兒抱怨過一兩句。

  當然,嘴上抱怨是一碼事,心里也不是不知道,要求巖橋慎一有求必應,其實才是任性無理的。但之所以有如此的反應,一方面是因為甲本心里崇拜尊敬巖橋慎一,覺得心中偶像的光環,雖然沒有破滅、但其實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亮。

  而另一方面,倒不如說成是一種逃避自身無能為力這一現實的方式。

  不過,一時的失落歸失落,甲本吐完槽,該干什么還繼續干什么。采訪巖橋慎一后寫成的稿子,登在了過后的雜志里。

  買了雜志的讀者,多數不認識這個幕后黑衣人是誰,但是,列出了他參與過的企劃、制作過的歌手,才發現,這個人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傳說中的“地下音樂圈之友”,現在串起了半個業界來配合他企劃的名制作人。

  有地下音樂圈的工作經驗,還有暢銷歌手的制作實績,現在還是唱片公司的負責人。這樣的巖橋慎一,身份足夠普通讀者看個新鮮,也讓向往主流出道的地下音樂人、以及還只是音樂愛好者、并未付諸行動的普通人,多了個選擇。

  巖橋慎一選擇《MUSICA》,還能順便給自己、以及自己的唱片公司打個。

  “雜志我看過了,寫得非常好。”

  在約定見面的甲本家附近的啤酒屋,巖橋慎一稱贊道,“看完了以后,覺得能夠接受貴刊的采訪,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啊。”

  “我們這邊才是,能獲準采訪巖橋桑非常榮幸……雜志出刊以后,收到了不少讀者的來電和來信。”甲本中規中矩,回應著巖橋慎一。

  原本特意約自己見面,是為了上次接受的采訪嗎?

  “上次……”

  巖橋慎一開口,甲本心中,冒出個“果然是這樣”的念頭,等著繼續跟他說客氣話。結果,接下來聽到的卻不是自己心里正想著的。

  “上次,甲本桑提到過的THEBLUEHEARTS。”巖橋慎一說。

  甲本睜大眼睛,反應了一下,拿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和那時的話一并浮現在腦海當中的,還有他的失望、他的無能、以及他背地里跟編輯的吐槽——

  “雖然是地下音樂圈之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是那位的朋友吧?”

  當時,喝個半醉的甲本,是這么吐槽過巖橋慎一來著。

  “過后,我大概去了解了一下情況。”巖橋慎一把甲本那副意想不到的表情看在眼里,不明白為什么這個青年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大約是樂隊的狂熱歌迷的緣故?大概是這樣吧。

  “是。”甲本老老實實坐好,像個聽老師講課的學生仔。

  巖橋慎一卻沒有把他當成學生,跟他商量,“我有一個想法。如果,甲本桑有沒有加入為THEBLUEHEARTS的幾位奔走的計劃中來呢。”

  “我嗎?”甲本問。

  “是的。”巖橋慎一點頭,“我讀過雜志,很喜歡你的稿子。這次,THEBLUEHEARTS的事也是,一來是認為你有著能做好的才能,而來,你也足夠了解樂隊。”

  “我的想法是,甲本桑有沒有興趣,寫關于這次THEBLUEHEARTS事件的專題報道。”

  巖橋慎一對著甲本遞出合作的邀請。

  峰島接了巖橋慎一的安排,過后接著又去安排別人。

  先是聯系真島昌利,把自家老板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主意說給他聽。仿佛是在巖橋慎一意料之中似的,真島昌利幾乎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和這個提議。

  “能有免費的場地可用當然求之不得。”這個有點神經質的靦腆青年,用那副無害的表情跟峰島確認,“門票的分成方面是怎樣呢?”

  場地免費是巖橋慎一主動提出,但是,該談的錢還是照談不誤。

  從這點來說,倒是用不著擔心樂隊現在的狀態——估計比誰都樂天派。

  峰島失笑,干脆也正事正辦,“入場人數低于五十人就付固定薪水,五十人之后的部分給五成。”

  當然,對THEBLUEHEARTS來說,到時絕對是超員外加一堆守在外面的人。

  “對了。”

  真島昌利跟峰島確認,“既然是為我們準備的主唱,是不是做點什么都可以?”

  峰島也不是不清楚主唱甲本浩人在臺上那個宛如腳底踩電門的臺風,答應著,“請便吧。”

  跟真島昌利溝通完,峰島就去協調演出的時段,外加宣傳。這些都是熟門熟路的事,很快就安排好。

  等到演出當天,再在場地里搭攝影機。

  期間,峰島也不是不跟巖橋慎一那邊聯系。匯報了真島昌利同意新的演出計劃、匯報了場地的協調情況。

  “做點什么都可以?”巖橋慎一聽了,覺得有意思。

  峰島和他解釋,樂隊主唱在臺上瘋瘋癲癲。聽峰島描述,巖橋慎一依稀想起那時看過的演出,那個主唱,像只被掐著脖子的青蛙,在臺上蹦來蹦去。

  “就隨便他們吧。”他說。

  峰島匯報完了情況,順便還要問一問巖橋慎一,他這次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巖橋慎一告訴他,“我是想盡量,更多的留下一些資料。峰島桑不妨假設,我在為樂隊這次的遭遇制作成電視紀錄片做前期準備。”

  峰島捏一把汗,“電視紀錄片?”

  “打個比方而已。”巖橋慎一寬他的心,“總之,就是想把樂隊演唱那首據說是反擊三菱干部的歌曲時的模樣給拍下來。”

  好吧。

  峰島不糾結了,轉而好奇另一件事,“要拍這個,也不必這么急促吧?你可是連歌曲都沒有聽過,就這么大張旗鼓的要把樂隊拍下來?”

  “沒關系。”巖橋慎一和峰島解釋,“正因為聽也沒有聽過,樂隊也沒有公開演唱過,我才想要這個‘第一次’。”

  等到他們把這首歌唱個幾十遍以后,或許會更加游刃有余,更加富有氣勢。但是,在這種情形下誕生的歌曲,反倒是第一次演唱時的情緒更加真實,樸素動人。

  以樂隊現在的名氣,區區一間LIVEHOUSE,要填滿小菜一碟。甚至,跟峰島想的差不多,還有一堆慕名前去,卻不得而入,守在外面的人。

  巖橋慎一自然不必擔心入場的問題,到開演的時間,去換了入場的號碼牌,進入場地。

  場地外面,張貼著今晚的演出會進行錄影的預告。

  不過,看前來看演出的觀眾們的樣子,誰也沒在意這件事。

  落難者,這件事頗讓人產生一點英雄氣概。現在來看演出的觀眾之間,就彌漫這樣的氣氛。知情者宛如同志般彼此致意,等待著演出開場。

  終于,開演的時間到了,樂隊四個人站上舞臺。臺下立時爆發歡呼。

  “晚上好!我們是THEBLUEHEARTS!”

  甲本浩人打完招呼,樂隊毫不拖泥帶水,立刻開始演奏。一連唱過三首,不論臺上還是臺下,氣氛都被炒熱到了頂點,臺上又蹦又跳的甲本浩人自己,更是滿臉漲得通紅。

  三首歌唱完,樂隊停下來。

  甲本浩人用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說:“有想給各位聽聽看的東西。”他說完,回身去看真島昌利,從他手里,接過一支便攜錄音機。

  “您的意思是,要我們背棄自己的思想嗎?”

  “還遠遠到不了那樣的程度。你們所作的東西,充其量只是毫不了解的人所發出的妄言。但凡有一點了解,就不會寫出那樣的東西,談思想就太可笑了。”

  是真島昌利跟三菱的干部通電話時的錄音。

  “開什么玩笑!你們以為自己是什么?”三菱的干部呵斥道。

  整段錄音大約兩三分鐘,越往后,三菱的干部語氣就越是強硬蠻橫,幾乎是在威脅了。

  “……我們是呆瓜沒錯。”

  電話錄音里的真島昌利說,“呆瓜們會繼續唱下去的,在哪里都好。”

  錄音播放期間,臺下的觀眾們時不時發出騷動,想不到樂隊原來受到了這樣的威脅。巖橋慎一在臺下,聽完這段錄音,內心頗為平靜。

  樂隊把電話錄音、還拿到演出現場播放這件事本身,比錄音的內容還要讓人在意。

  錄音播放結束以后,甲本浩人面對著臺下情緒各異的觀眾,說:“嘴巴不能因為這種程度的事就閉上。”

  “呆瓜們會繼續唱下去,在哪里都好。但本大爺會一直站在這里。”

  看著總是像個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孩的甲本浩人,此時此刻,說著這番話時的表情顯得格外觸動人心。既有絕不低頭的興奮硬氣,也有孩童將要面對未知之事的忐忑不安。

  還有樂隊其他成員,他們神情各異,但又仿佛跟甲本浩人在這一刻共通。

  甲本浩人話音落下,樂隊演奏出歌曲的前奏。

  “你給我打電話要強買強賣,你布下圈套來把我威脅。”

  甲本浩人瞪著有一點彷徨無措、但卻堅定的眼睛,唱起這首真島昌利寫下的歌曲。

  “就算你持刀相逼,就算你以槍相逼。”

  “老子也要對你說聲‘去你的!’”

  害怕嗎?當然害怕。擔心前途嗎?當然擔心。

  但是,在受到威脅、前途黯淡,這些事之前,還有必須要堅持的東西。

  “我堅持的道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大聲吶喊,直到聲嘶力竭仍不會停止。

  作為第一次演唱的歌曲,演出的部分有瑕疵,一些地方的處理方式很粗糙。但越是這樣,越是顯得樸實動人。

  巖橋慎一在臺下,聽著這首歌,覺得這幾個人,倒是真有點“大爺”的氣勢。

  不僅如此,在他看來,雖然忐忑、不安,即使顫抖著,也還是要喊出“去你的!”,要比拿出已經豁出去了的架勢,滿不在意的罵著“去你的!”,更加打動人心。

  這就是他為什么一定要拍下樂隊第一次演唱這首歌的理由。

  這支樂隊絕對能大賣——

  只要準備好一個契機。

  演出結束以后,巖橋慎一去后臺見樂隊的成員。

  事先都溝通過,雙方都對這次見面的事心里有數。

  “巖橋桑,承蒙您的招待。”真島昌利負責樂隊的對外交際。他指的是免費使用場地。

  巖橋慎一還禮,“我這邊也要說,承蒙各位的招待。”這是指今晚的演出。

  在他們兩個對話的時候,甲本浩人悶不吭聲,打量巖橋慎一。這樣子,多少令人懷疑這個主唱的精神是不是真的有點問題。

  “關于樂隊和唱片公司那邊的糾紛,看樣子,解約是勢在必行。”

  真島昌利點頭,“現在,就算那邊說‘可以把那首歌放進專輯’,我們也絕對不會留下。”

  有一就有二。樂隊已經對唱片公司徹底失去信任。

  “樂隊現在有經紀人嗎?”

  “和唱片公司僵持以后,經紀人就回去了。”他們沒有簽事務所。

  巖橋慎一點點頭,考慮了一下,“如果信得過的話,由我暫且擔任樂隊的代理,如何?”他不太想在這件事上賣關子。

  時間有限,能一鼓作氣搞定才是最好。

  “您想當我們的監護人嗎?”

  悶不吭聲打量了巖橋慎一半天的甲本浩人突然插嘴。

  “是保護者。”巖橋慎一說。

  “那又有什么兩樣……”甲本浩人嘟囔。

  真島昌利露出個不高興的表情,像在責怪甲本浩人似的。巖橋慎一把這兩個好基友的互動看在眼里,感到一種微妙的有趣。

  在后臺聊了一會兒,巖橋慎一請樂隊的成員們吃宵夜。

  大吃大喝一頓,高高興興散場。樂隊的人離去以后,峰島送巖橋慎一搭出租車。

  等著的空檔,峰島好奇,“巖橋桑打算替樂隊付違約金,把他們簽下來嗎?”

  巖橋慎一聽了一笑,“這可是燙手山芋。”

  “這倒也是。”峰島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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