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濱回道:“這種事,聽你安排。”
董彪嘿嘿一笑,向著后面的弟兄招呼道:“帶上干夜活的家伙事,下車跟緊了。那什么,你們仨留下來看車。”
安排妥當,董彪帶著方老三走在了最前面,羅獵左手持槍,右手緊扣了一柄飛刀,跟在了董彪身后。方老三被這種陣仗搞得有些緊張,不由得小聲嘀咕問道:“董爺,看你這陣仗……難不成那批貨是安良堂的?”
董彪呲哼了一聲,道:“安良堂才不干販賣大煙的勾當!”
方老三驚道:“董爺是說小的當初搬運的那些貨是大煙?”
董彪輕嘆回道:“那你以為是什么?”
方老三沉默了幾步,自語道:“想想也是,要是正兒八經的貨,又何必這樣偷偷摸摸。”
隱隱看到了那座廢舊礦場的輪廓,董彪招呼隊伍停了下來,就著朦朧的月光,董彪拔出腰間短刃,在地上畫了個那礦場的簡易結構圖。許多年來,董彪養成了一個習慣,有事的時候辦事,沒事的時候便開著車四處溜達,因而,金山各條道路,各大建筑廠礦,他均是了然于胸。
“咱們要去探查的是一個老金礦,我剛來到金山的時候這個礦就開采了,后來金子越挖越少,后來就廢掉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羅獵來金山的那年年底廢掉的。這礦不大,最多的時候也就是五六十工人,所以就一直沒怎么興建生活設施……”董彪指著地上畫好的結構圖,逐一做了安排:“濱哥帶一隊兄弟從這邊摸過去,剩下的人跟著我,咱們從正面摸進去!”
羅獵自然跟在了董彪身邊。
摸到了這礦場的正門處,董彪打著手勢指示兄弟們交替前進,月光雖然有些朦朧,但地面上的樹木建筑依稀可見,四下里一片安靜,偶爾傳來不遠處的幾聲蛙鳴。看似頗為緊張,但實則非常輕松,沒出現任何意外,董彪帶領的這隊弟兄便和曹濱帶領的兄弟在巷道出口處會合了。董彪跟曹濱打著手勢做了交流,相互告知這摸過來的一路并沒有發現敵情。
“點火把,進巷道!”董彪下達了命令。
安良堂以面紗浸泡石蠟,制作了一點就著而且頗為耐燒的火球,此刻,只需要將這種火球安放在特制的木棒刻槽中,便成了火把。眾弟兄點燃了火把之后,前面的突進,后面的掩護,依次進到了巷道中。董彪留了三名兄弟在外面布上了一明兩暗三個崗哨,然后跟進了巷道中。
火把火光的照明下,方老三仔細觀察了數秒中,然后道:“沒錯,就是這兒,當時那批大……”一個‘大’字是出了口,可緊跟著的‘煙’字卻被董彪一巴掌給拍散了。
“說貨物就好了!”董彪冷冰冰令道。
方老三撓了下后腦勺,重新說道:“當時那批貨從這邊一直堆放到了那一頭端,我滴個乖乖,可真是不少啊!”
曹濱從兄弟的手上要來了火把,蹲下來仔細查看了地面上的痕跡,起身道:“此言不假,此處確實曾經堆放過木箱一類的物品。”
董彪跟著向方老三問道:“雇你們的那人讓你們把那些木箱子都搬去了哪兒了?”
方老三手指巷道深處,道:“往下面去,從這兒算的話,大概得有個百十來步。”
董彪一個手勢,立刻有兄弟打著火把繼續向里面探查。沒走出多少步,便喊道:“濱哥,彪哥,前面沒路了。”
曹濱應道:“上炸藥,炸開它!”
董彪立刻安排道:“留下倆兄弟給彪哥打個下手,其他人跟濱哥撤出巷道!”
曹濱也不再叮囑一句兩句,轉身便向巷道外走去,羅獵方老三以及其他兄弟連忙跟上。
炸這種封堵的土方和炸船可不一樣,船上全都是鋼鐵,若是講究技巧的話,無非就是將炸藥放到船上最重要的部位引爆了。但炸這種土方可就不成了,簡單堆放在外面引爆炸藥的話,對土方的摧毀作用實在不大,而一味增加炸藥用量,有唯恐將整個巷道給炸轟塌了。
要先打眼,然后將炸藥填塞進去,一次引爆恐怕還不足夠,還要分成若干次才行。
董彪在邏輯思維上的能力比起曹濱羅獵來要差了許多,但在這種主要依靠動手能力的事情上,曹濱和羅獵加在一塊也比不過半個董彪。在兩名兄弟的幫助下,董彪麻利地打了四個洞眼,裝填上炸藥,再引了導火索出來,點燃了導火索之后,董彪帶著那倆兄弟也退到了巷道之外。
“轟——”
四個洞眼的炸藥幾乎同時爆炸。
等了片刻,確定爆炸結束,董彪帶著那倆兄弟再進了巷道中,這一次,羅獵悄悄地跟在了后面。只跟了幾步路,便被董彪發現了。“小子,你干嘛呢?退到外面去!”董彪的口吻不可謂不嚴厲。
但羅獵卻不為所動,嬉笑道:“我跟你學點能耐不行嗎?”
董彪陰著臉應道:“要學也得從露天作業學起,這種巷道爆破非常危險,知道不?”
羅獵點了點頭,道:“知道,可你都不怕,我怕個逑啊?”
董彪惡狠狠剜了羅獵一眼,張了張嘴巴,卻想不出合適的訓斥理由,只能接受了羅獵。
連著三輪爆破結束,董彪的臉上布滿了疑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對勁啊!”
身后羅獵問道:“怎么了?彪哥。”
董彪停下了手來,坐在了地上,吸了口氣道:“炸了三回了,卻越炸越沒感覺,按理說,封堵這么樣的一個巷道,有個五六米厚的土方也就足夠了,可面前的這一大坨,恐怕至少得有個十幾二十米厚。咱們今晚上看來是炸不開這巷道了。”
羅獵道:“管他有多厚,只管著一輪輪地炸,總有炸開它的時候。”
董彪白了羅獵一眼,嘲諷道:“少爺,要不你跑回去一趟?幫彪哥多拿點炸藥回來?”羅獵不由一怔,尚未反應過來,又聽到董彪繼續說道:“算逑吧,家里剩的炸藥也不多了,都他媽浪費在那艘船上去了。”
羅獵道:“那怎么辦?趕明天再去買炸藥去?”
董彪嘆了聲,道:“先出去吧,出去跟濱哥商量一下再說。”
巷道口外,曹濱聽了董彪的說法,沉吟了片刻,道:“耿漢將巷道封堵的那么結實,擋住了我們的同時也一定擋住了他自己,除非,他另有通道。”
曹濱話音剛落,董彪便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悻然道:“你瞧我這腦子,過來的路上還想著要先找到巷道的風井看管起來,怎么就給忘記了呢?”
羅獵驚疑道:“彪哥你是說從那風井也能下到巷道中去,是嗎?”
董彪解釋道:“這礦井的巷道啊,淺了短了還好說,要是深且長的話,就必須在打一個風井出來,不然的話,人在里面豈不要被憋死了嗎?”
羅獵道:“那風井一定在巷道的另一端,說不準就是耿漢留給自己的通道。”
董彪笑道:“什么叫說不準啊?那是百分之百好不好?”
曹濱沉下了臉來,喝道:“你倆想胡鬧也等到回堂口了再鬧,現在趕緊去尋找風井,我猜測,那耿漢為了遮人耳目,一定將風井的地上設施全都拆除了。”
董彪呵呵笑道:“那也不難,只要沿著巷道方向去找,很容易就能找到的。”
沿著巷道的方向,在地面上找尋了一百五六十米的樣子,便尋到了那個被做了隱蔽處理的風井口。立刻有兄弟拿來了繩索,準備栓在腰上讓同伴吊他下去。董彪攔住了,輕嘆一聲,道:“你們啊,跟彪哥跟了這么久,怎么就不能漲點經驗呢?人不能先下去,得先放個火把下去,看看下面的空氣夠不夠喘氣的。”
一根火把從風井口中吊了下去,只放了兩米多點的繩子,那火把上的火勢便搖曳了幾下,忽地滅掉了。
羅獵倒吸了口冷氣,感慨道:“幸虧彪哥經驗豐富,不然的話,兄弟們可就倒霉了。”
董彪頗為得意,道:“那是!彪哥過的橋比你們這幫小子走的路還多。”
在這種事情上,原本就沒人敢跟董彪多犟一句,再有剛剛新鮮出爐的案例擺在面前,那羅獵更是無話可說。
董彪接著嘚瑟,講解道:“這就跟古人墓穴一樣,在封口之前,先在墓穴中點燃足夠的燃料,然后再封住口,燃料燃燒時就會消耗大量的氧氣,等氧氣耗完了,燃料也就自動熄滅了,等那些盜墓的下到墓穴中的時候,就會莫名其妙地昏死在墓穴中。”
羅獵著急問道:“那咱們怎么辦啊?”
曹濱趕了過來,在身后應道:“帶氧氣罐子下去,或是先通風,沒別的什么好辦法。”
董彪道:“好在咱們對那批貨并沒有非分之想,驗明正身也就罷了,濱哥,你幫我在上面把控著時間,我下去看看。”
曹濱略微皺眉,道:“你還行嗎?”
董彪輕嘆一聲,道:“老咯,比不上年輕那會了,不過,憋個三五分鐘應該還可以。”
曹濱點了點頭,道:“三五分鐘,那就算四分鐘好了,下面不深,應該來得及。”說罷,曹濱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小巧的手電筒來,交給了董彪:“我還以為帶這玩意是多余的呢,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董彪接過手電,攔腰系好了繩子,將身子探入了風井洞口,雙手撐住了洞邊,深吸了口氣,沖著曹濱點了點頭。
曹濱回應點頭,同時令手下兄弟拉緊了繩索,將董彪快速放了下去。
不過一分鐘,董彪便在下面拉拽了繩子,弟兄們趕緊發力,將董彪拉了上來。
“沒錯,就在下面,手電燈光太弱,也數不清有多少只大木箱子。”董彪只是喘了兩口粗氣,便基本上恢復了正常,轉而又對一弟兄道:“去給彪哥找根撬棍來,彪哥再下去一趟。”
那兄弟很快找來了撬棍,董彪帶著撬棍再一次下到了洞口中去。
這一次的時間長了許多。
羅獵在心中默數著數字,當他數到了一百八的時候,終于沉不住氣了,開口向曹濱提醒道:“三分鐘了,濱哥。”
曹濱點了點頭,道:“還有一分鐘呢!”
羅獵強忍住心中的不安,再數了五十個數,然后吼道:“四分鐘了,濱哥!”
曹濱淡定回應道:“我知道,我心中有數。”
便在這時,董彪終于傳來了信號。
“怎么那么久?”待董彪上來,曹濱沒問結果如何,卻先關切了董彪。
董彪喘了幾口粗氣,將別在繩索上的一包東西丟了過來,回道:“我怕被耿漢這王八蛋給騙了,就解開了繩索,去了遠一點的地方拿了這包東西回來。”
曹濱陰著臉道:“我在這兒聽不到下面的動靜,就知道你小子動了歪心眼,這樣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阿彪,你已經不年輕了,咱們也不需要再像年輕時那樣拼了!”
董彪訕笑著摸出煙來,點了一支,岔開了話題:“濱哥,你看看那玩意是不是煙土啊?”
曹濱長嘆一聲,打開了董彪拿上來的拿包東西,先放在了鼻子下聞了聞,再摳下了一丁點放進了嘴巴里。
“呸。”曹濱吐凈了口中雜物,道:“確定是煙土無疑!”
羅獵以拳擊掌,頗為激動道:“終于找到它了!有它在手,我就不信逮不住耿漢!”
董彪忽然失去了信心,道:“我怎么感覺那耿漢就像是準備放棄了這批貨似的,濱哥,你說,咱們是不是有些緊了?應該適當地松一松才好吧。”
曹濱道:“放棄倒是不會,耿漢為了這個計劃籌措了五年的時間,絕不會輕易放棄。但是,再怎么大的一單生意,要沒了性命,都是白搭。所以,我推測,那耿漢現在一定是在冷眼旁觀,或者是……”曹濱稍一頓,接道:“他還能調動來哪方勢力呢?”
董彪大咧咧道:“管他哪方勢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除非他帶來了美利堅合眾國的正規軍,否則的話,老子一樣不鳥他。”
曹濱輕嘆一聲,道:“還是不可掉以輕心啊!好了,現在咱們已經找到這批貨了,那么就占了上風,接下來任他哪方人馬再找到這兒,都不會逃脫了咱們的監視。阿彪,布置安排一下吧,早點弄完,咱們也能早點回去休息。”
汽車的速度顯然比腳踏車要快,但要是把腳踏車的速度發揮到了極限的話,那么比起汽車來也慢不了多少。在安良堂大門口的隱蔽陰影處閃現出的那個人影騎上了腳踏車,向市區方向飛快馳去。只可惜,那腳踏車是偷來的,偷的時候無法驗證其質量過不過關,結果,那人騎到了半路,腳踏車的鏈條居然斷掉了。
無奈之下,那人只能棄了腳踏車,可身處的位置卻在唐人街和市區的連接處,那地方很難等到出租車。如此一來,等那人終于趕回到火車站附近的旅店的時候,遠處剛剛好傳來了一聲爆炸聲。
“戴維,他們像是知道了漢斯藏貨的地點,四十分鐘前,我親眼看到他們開了六輛車出去了,第一輛車上還坐著一個勞工模樣的人,我想,那個人應該是他們找到的向導。”負責監視安良堂的便是頂撞黛安萊恩的麥克,這伙計領了戴維的命令剛剛趕到安良堂門口,便看到安良堂的車隊駛了出來,于是,連口粗氣都沒來得及喘上一口便急匆匆往回趕,半道上又騎壞了腳踏車,只能是一路狂奔了好幾里路才搭上了一輛計程車。這么折騰下來,那麥克可是累的不行。
戴維斯科特道:“麥克,你看到那支車隊往什么方向去了嗎?”
麥克不由一怔,立馬做出了思考狀來掩飾自己的突兀,事實上,他并沒有跟蹤安良堂的車隊,但又不想在老板面前失去臉面,于是,便想到了剛才那爆炸聲的方向來,回道:“南方,沒錯,就是正南方。”
戴維斯科特尚未將麥克的回答和爆炸聲聯系在一起,他只是攤開了剛拿到手的金山地圖,先找到了唐人街的位置,然后再去研究南向的道路。便在這時,第二聲爆炸聲傳了過來。戴維斯科特終于意識到了,皺起了眉頭,道:“這爆破難道是曹濱他們搞出來的?他們即便找到了藏貨地點,為什么又要爆破呢?”
黛安萊恩剛洗過澡,從盥洗間中走出,聽到了戴維斯科特的自疑問話,忽地楞了一下,道:“戴維,我想起了一件事來,有一次庫里跟我抱怨過漢斯選擇的藏貨地點,說那地方位于市區以外不近的地方,尤其是距離港口,足足有二十公里。”
戴維斯科特立刻找來了一段細繩,按比例估出二十公里的長度,以港口為圓心,在地圖上的上半部分畫了一個半圓。“從唐人街出發向南……距離港口足足有二十公里……”戴維斯科特用鉛筆在地圖上勾畫出了一個區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并道:“咱們的萊恩先生總是想掌控一切,嚴格規定各組人員之間不得有信息共享,結果,他一病倒,所有的信息全都斷了線。幸虧還有我戴維……麥克,通知下去,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出發,不用找什么向導了,我帶著你們一樣能找到漢斯的那批貨。”
麥克眨了眨眼,應道:“戴維,雖然你是老板,我必須聽令于你,但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戴維,如果安良堂的人確定找到了藏貨地點,而我們明天在你的帶領下也順利找到了藏貨地點,這便極有可能爆發一場沖突,假若沖突不可避免的話,將會引來金山的警方,到時候,我們就會有想象不到的麻煩。”
戴維斯科特道:“天哪,我的兄弟,你居然會思考問題了,沒錯,假如安良堂的人沒能找到藏貨地點的話,那么明天我們這一趟也只能是當做旅游。但是,我并沒有打算和他們發生沖突,我們只需要驗證了他們已經找到藏貨地點的事實就夠了。”
黛安萊恩道:“安良堂找到了藏貨地點并不會聲張,他們一定會在周圍設下埋伏,等著漢斯上鉤,而我們,只需要坐觀其斗,等著撿最后的便宜,是嗎?戴維,你是這樣想的嗎?”
戴維斯科特笑道:“黛安,我的女王,未來的老板,我不能向你說謊,事實上,我們已經落了下風,至于到底該怎么做才能翻盤,我還沒能想好。不過,我們必須要知道具體的藏貨地點,不然,我們一定會在這場競爭中被率先淘汰。”
黛安萊恩笑道:“戴維,這才是你最大的謊言,我從你的眼睛里已經讀到了你的內心,你一定是有了整盤的計劃和策略,只是不想告訴我們而已。”
戴維斯科特只是笑了笑,卻未做評判。
麥克還算是知趣,總待在老板的房間里勢必會影響到老板的生活,于是便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我的老板,我這就去通知大伙。”
麥克退出了房門,戴維斯科特一把抱起了黛安萊恩,將她扔在了床上。
就在這時,正南方向傳來了第三聲爆破聲。
在一塊空地上設置幾個不易覺察到的陷阱,這對董彪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指望這種陷阱將漢斯抓獲顯然不現實,但只要漢斯觸發了這些陷阱中的任意一個機關,都會為不遠處負責監視的安良堂弟兄發出警報。只要漢斯顯露了蛛絲馬跡出來,那么,曹濱就有辦法能追到他。董彪指揮著堂口弟兄很快在巷道口的空地以及通風井口的四周布置妥當并盡量清除了來過的痕跡,一行人熄滅了火把,回到了車上,駛回了堂口。
自從艾莉絲遇害,羅獵的睡眠總是會出現這種或那種的問題,要么是睡不著,要么是勉強睡著了卻早早地被噩夢驚醒,但這一天夜晚,羅獵睡得相當踏實。
或許是因為連續十好幾天都處在嚴重缺覺的狀態而急需補覺,待羅獵第二天醒來之時,已經過了八點鐘。洗漱完畢,正準備去吃點早餐,便聽到樓外傳來一陣喧嘩。掀開窗簾,透過窗戶,羅獵看到堂口的院子中站滿了洋人警察,除了警察之外,還有數名穿著另外一種制服的洋人。
羅獵心頭一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趕緊下樓去一探究竟。待來到樓下之時,董彪已經早先一步迎了上去。
“嗨,先生們,這兒是私人領地,受神圣的美利堅合眾國憲法的保護,你們,不能這樣!”眼看著這幫洋人是來者不善,那董彪的口吻也是十分強硬。
“哦,董先生,我們可不是來欣賞風景的,我們掌握了確鑿證據,證明你們安良堂在過去多年的時間中有偷稅漏稅的犯罪行為,我們是依法辦事,這是搜查令和拘捕令,請董先生過目,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讓你的人識相點,讓到一旁去,另外,將你們的老大曹先生請過來,我們需要他到我們的辦公室去喝杯咖啡,把罪行交代清楚。”為首的那人是金山警局的一名警司,名叫卡爾斯托克頓,這伙計平時可沒少貪占安良堂的便宜,但如今說翻臉就翻臉,根本不給董彪留下任何余地。
身著不同制服的數人是金山國家稅務局的人,其中跟卡爾并排站在一起的那位是稅務局緝查司的司長,名叫胡安托馬斯,這貨平日里跟曹濱董彪稱兄道弟,自然也沒少拿安良堂的好處,但如今也是翻臉不認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濱哥出去了,不在家,有什么事跟我說,如果必須過去喝咖啡,我董彪跟你們走好了!”董彪看過了那兩張搜查令和拘捕令,雖然不知道背后究竟發生了什么而一時有些驚慌,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異常鎮定。
卡爾看了眼胡安,搖了搖頭,道:“杰克,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拘捕令上寫的很清楚,我們要請走的人是湯姆,湯姆曹。你現在能為他做的只有盡快為他請一名優秀的律師。”言罷,卡爾轉身招了招手,帶著他的屬下就要進樓。
董彪暴喝一聲:“我看誰敢?”
隨著董彪的暴喝,安良堂的弟兄們齊刷刷亮出了槍械,跟院子里的洋人警察們形成了對峙。羅獵斜靠在樓道口的立柱上,看似懶散,但左右掌心中早就扣緊了飛刀,他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彪哥那邊動手,他立馬能讓這兩個領頭的倒在血泊之中。
“阿彪,休得無禮,讓弟兄們把槍收起來。”二樓曹濱書房的窗口處,現出了曹濱的身影,他緩緩推開窗戶,慢條斯理地跟那兩個領頭洋人打著招呼:“卡爾,胡安,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原本應該有個好心情,但你們卻打攪了我的這份好心情。不過,我并不怪罪你們,我知道,你們也是奉公行事,你們可以隨意搜查,但你們必須留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準備一些喝咖啡的生活用品。”
仗著身后有國家機器的支撐,卡爾和胡安倒是不懼怕安良堂弟兄們跟他們的對峙,但曹濱不緊不慢不嚴厲卻又輕松的警告著實讓他們心驚肉跳。打攪了曹濱的好心情,這句話意味著什么后果,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清楚。
卡爾借坡下驢,立馬換了一副嘴臉,仰頭對著曹濱回道:“湯姆,謝謝你的理解,我們并不想打攪你的心情,但上司的命令我們不得不執行。做為朋友,我們相信你是一個守法公民,我們也相信在短短的十分鐘時間內你并不能做到將所有的罪證全部銷毀,所以,我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條件,湯姆,十分鐘,我們會在樓下安安靜靜地等你十分鐘。”
曹濱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對董彪道:“阿彪,去把羅獵叫來,我有話要跟他說。”
羅獵應道:“我在這兒呢,濱哥,我這就上樓。”
由于心中焦急,羅獵進到曹濱書房的時候忘記了敲門,雖然到了這種當口,那曹濱卻依然不允,略帶慍色道:“怎么不敲門就進來了?”同對待董彪有所不同,曹濱只是表達了心中的不滿,卻沒有逼著羅獵重新出去敲門。“偷稅偷稅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年都是稅務局敲竹杠的一種手段,而我們一直以來跟稅務局都保持了良好的關系,但這一次如此突然,如此大張旗鼓,我想,其背后一定有著特殊的原因。”
羅獵剛想開口表達自己的觀點,卻被曹濱制止住。“咱們時間不多,你只管聽我說。”羅獵閉上了嘴巴,點了點頭,那曹濱接著說道:“任何一件偶然的事件都有其必然性,很顯然,咱們是被人家在背后捅了一刀。但問題是,誰有這么大的能耐能在金山這塊地盤上捅了我曹濱一刀?把這件事給查清楚了,咱們應對的辦法也就清晰明確了。你彪哥這個人有時候看著挺魯莽的,但那是他在演給我看,不想搶了我的風頭,事實上,他的思維相當縝密,只要我不在他身邊,他比誰都聰明。所以啊,你要多跟他商量。”
羅獵道:“我記住了,濱哥。”
曹濱接道:“時間上的巧合,使我不得不將這件事跟耿漢吳厚頓的計劃聯系在一起,但只憑他們二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利用到稅務局和警察局的,也不能排除是貨主一方的操作,販賣大煙的團伙,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但不管怎么說,這件事都給咱們提了個醒,對方并非是綿羊,而是兩頭饑餓的雄獅,你跟阿彪必須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
羅獵道:“如果我們實在拿不準,就去問你。”
曹濱輕嘆一聲,道:“這恐怕不太現實,他們擺出了這般陣仗,說明他們下了很大的決心,不可能讓我們再有見面溝通的機會。我能不能走出監獄,安良堂能不能渡過此劫,重擔就壓在你和你彪哥身上了。”
羅獵道:“他們只是說請你去喝咖啡……”
曹濱苦笑道:“那是他們忌憚我曹濱的威名,說的客氣好聽一些罷了,但你也不必擔心,他們也不敢把我曹濱怎么著,最多便是切斷我同外界的聯絡而已。”
羅獵還想說些什么,但曹濱已經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羅獵連忙起身跟上。
下了樓,曹濱來到了卡爾和胡安的面前,微笑道:“兩位朋友,是不是還要給我戴上手銬呢?”
“這……”卡爾縮回了下意識去拿手銬的手,賠笑道:“湯姆歷來是一諾千金,既然已經答應配合我們的調查,就一定會兌現諾言,這手銬嘛,我看就免了吧。”
胡安連忙跟道:“是啊,湯姆,別人不了解,但我對你還是了解的,我相信這只是一場誤會。”
曹濱笑了笑,道:“誤會分兩種,一種是美麗的誤會,一種是丑陋的誤會,我希望我們面臨的是前者,否則的話,我們的臉面都不好看。”
董彪跟上兩步,叫了聲:“濱哥……”
曹濱轉過頭來,道:“你要完全配合他們的調查,不管他們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合法的,你必須答應他們,記住了嗎?”
二十年的兄弟,此時已然不需要多言,只是一個簡單的眼神,董彪便完全明白了。“我記住了,濱哥!”
曹濱掏出了一支雪茄,叼在了嘴上,董彪立刻拿出火柴,劃著了一根,為曹濱點上了雪茄。抽了口雪茄,淡定地吐了口煙,曹濱對卡爾和胡安道:“走吧,兩位,我現在迫切地想品嘗到你們的咖啡。”
卡爾和胡安二人帶著曹濱上了停在院門口的警車,留下來的一個警察小頭目指揮著洋人警察們進到樓中開始搜查。
羅獵來到了董彪身邊,悄聲問道:“彪哥,咱們是不是需要給濱哥請個律師呢?”
董彪搖了搖頭,回道:“你還不知道吧,濱哥他自己就是律師,美利堅合眾國的各項法律條款,沒有誰再比他熟悉的了。”
稍一愣,羅獵又道:“剛才在書房中,濱哥說,背后捅咱們一刀的人有可能跟耿漢的那個計劃有關,或者是貨主一方,也或者是耿漢新找來的靠山。”
那幫洋人警察將堂口翻了個亂七八糟后也沒有搜查出什么有力的證據,只是抱走了曹濱書房中的幾本賬簿。看著這幫洋人警察離去的背影,董彪忍不住罵道:“媽了個巴子,要不是濱哥有交代,老子非得請你們吃頓狗屎才算罷休。”
羅獵跟道:“會有機會的,彪哥,等咱們救出濱哥后,一塊請他們大吃一頓。”
兄弟倆目送著洋人警察離去后,正要返回樓中商量對策,忽見大門處,西蒙神父慌里慌張地跑了進來。“諾力,等一下,諾力,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羅獵站住了,等著西蒙神父來到了面前,道:“西蒙,你還好嗎?這些天我應該去看望你和席琳娜的,但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空閑,西蒙,你不會怪罪我吧。”
西蒙神父喘了兩口粗氣,回道:“諾力,我怎么會怪罪你呢?我知道,你在忙著為艾莉絲報仇。”
羅獵露出一絲欣慰神色,道:“西蒙,再給我一些時間,我發誓,我一定能抓到殺害艾莉絲的兇手。”
西蒙神父點頭應道:“諾力,我相信你能做得到,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或許會對你有所影響,諾力,就在今天早晨,我見到了馬菲亞的人,而且,不止一個。”
董彪怔道:“馬菲亞的人?西蒙,他們是沖著你來的嗎?”
西蒙神父搖了搖頭,道:“我見到的馬菲亞并不是我所在的那一支,所以,我敢斷言,他們絕對不是為我而來。”
董彪疑道:“一直以來,咱們西海岸根本就入不了馬菲亞的法眼,再有,東海岸已經足夠他們折騰的,根本沒必要也沒這份力量將底盤擴大到西海岸來,但眼下是怎么了?難道也想來趟這趟渾水么?”
羅獵道:“上千噸煙土,價值幾千萬美元,誰又不想分上一杯羹呢?”
董彪不以為然,道:“不對,馬菲亞打家劫舍奸淫擄掠,什么壞事都敢做,但販賣煙土這種事卻從未聽說過,還有,像煙土這種買賣,若是沒有成熟的渠道,不單很難出手,還極易被聯邦緝毒探員給盯上。”
羅獵道:“不管怎么說,馬菲亞的人絕對不會是來金山旅游來了,他一定有著他的目的……”羅獵說著,突然一怔,若有所思道:“彪哥,你說背后捅咱們一刀的會不會是馬菲亞干的呢?”
董彪苦笑道:“馬菲亞專干壞事,跟那些個穿制服的根本尿不到一壺去,而且,他們根本不屑于跟穿制服的人打交道。”
羅獵輕嘆一聲,道:“馬菲亞為了達到目的,往往會不擇手段,他們若是拿住了某個有權力人物的短處,并以此要挾,將濱哥抓了起來,這從邏輯上講也不是講不通啊!”
董彪不由愣住。
西蒙神父聽不懂羅獵跟董彪的中文對話,但濱哥這個稱呼他卻是頗為熟悉,又從羅獵的表情中體會到了一些不好的感覺,于是急切問道:“諾力,我剛才聽到你提及了湯姆,又看到你神色有些焦慮,告訴我,湯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羅獵不想讓西蒙神父卷進這個漩渦中,于是回道:“西蒙,謝謝你的關心,濱哥沒出什么意外。對了,今天并不是禮拜日,你不需要去神學院上班嗎?”
西蒙神父道:“當然需要,但我看到了馬菲亞,我想,讓你盡快得知這個信息比上班更重要。”
羅獵淡淡一笑,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了,西蒙,你應該回去上班了。”
董彪卻著急攔下了西蒙神父,道:“請一天假也沒啥了不起的,西蒙,我有事相求。”
西蒙神父道:“杰克,不用跟我客氣,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會答應你。”
董彪道:“既然你見到的這些個馬菲亞并不是為你而來,那么相對來說,你也沒有多大的危險。西蒙,我想請你帶我去看看那些個馬菲亞長什么模樣,可以嗎?”
西蒙神父道:“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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