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憤恨和質疑,那鐸也只能深藏在肚子里,環球大馬戲團是人家安德森父子的,不給小安德森面子,就等于不給老安德森面子,那鐸還沒傻到這種程度。他需要隱忍,需要找尋機會,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冷靜下來,就一定能想到辦法并尋到機會,一舉將今日失去的臉面給找回來。
小安德森辦事很利索,宣布完四個入選節目后,對大伙勉勵了一番便宣布散會。
那鐸一秒鐘都不愿意停留,第一個走出了排練房。
彭家班處在排練房的最里一角,自然也是拖到了最后才離開,待其他人都走出排練房時,甘蓮不由得歡呼了一聲,卻被老鬼以眼神嚴厲制止。
大師兄趙大新道:“莫要得意忘形,師妹,小心小人背后使壞,從現在開始,所有人不得單獨外出,即便在團里,也要結伴而行。”老鬼對趙大新的安排甚是滿意,微微點了點頭。
一晃數日安然度過,那鐸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沒在彭家班師兄妹們的面前出現過。趙大新帶著師弟師妹們對節目反復推敲磨煉,將每一個環節的每一個細節都做到了極為完美。
老鬼也把自己的節目調整了幾個細節處的表演形式,使得整個節目看上去更加流暢。
那家班和胡家班也沒閑著,畢竟,能登上百老匯大舞臺的機會并不多,這次若是把握不住的話,那么,下一次還能不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實在難說。
在眾人的殷殷期盼中,登臺百老匯的這一天終于來到了。
百老匯大道以巴特里公園為起點,由南向北縱貫曼哈頓島,全長達25公里之多,而藝術家們夢寐以求的百老匯大舞臺其實是多達十余家分布在百老匯大道中間地段的劇院總稱,這些劇院因位置不同,又有了內百老匯和外百老匯之分。
內百老匯的劇院上演的全都是一些經典的熱門的以及商業性極強的劇目,而外百老匯的競爭性比不上內百老匯,于是對一些實驗性的新鮮的名氣尚未打響的劇目劇團有著較強的包容性。
環球大馬戲團的演出,自然是在外百老匯的一家名叫內德蘭德的劇院之中。
單純從賺錢的角度講,環球大馬戲團并不需要登上百老匯的舞臺,它在布魯克林的基地有一個可以容納五百觀眾的演出場,每天晚上的演出都能坐滿了觀眾,到了周末,更是一票難求。
另外,環球大馬戲團還會組織赴外地演出,所到之處,無不轟動。但安德森父子卻始終認為馬戲也是一種藝術,但凡藝術,若是不能登上百老匯的舞臺,那么就相當于沒有真正登上藝術的殿堂。因而,這場演出,對環球大馬戲團來說并非求財,而只是求名。
確定演出之后,環球大馬戲團和劇院便聯手進行了各種形式的宣傳,名氣擺在那兒,定下的票價也很合理,因而,整個劇院近千張票在演出前三天便銷售一空。
羅獵和安翟雖然沒有登臺機會,但老鬼想讓這哥倆多見見世面,于是跟小安德森商量,將他倆也帶到了百老匯的內德蘭德劇院。
不過,劇院的后臺管理相當嚴格,非演出人員決不能入內,就連小安德森先生也被攔在了外面。
后臺進不去,劇院中又沒有座位票,羅獵安翟哥倆只能在劇院后臺一側的儲藏間附近呆著,在哪兒,能看到登臺表演的演員匆匆而過,卻根本看不到舞臺上的演出情況。
“還不如留在家里練功呢。”羅獵實在覺著無趣,禁不住發了聲牢騷。
“才不要呢,我寧愿呆在這兒悶死,也不愿意回去練功。”安翟扣了塊墻皮在地上畫了四橫四豎的一個格子,然后再從墻上扣下了幾塊墻皮,掰成了數個小塊,擺在了方格的底線上:“羅獵,下棋不?”
羅獵搖了搖頭,道:“你自己玩吧,我又下不過你,我還是練練功好了。”
安翟一個人卻也能玩個不亦樂乎,自己跟自己下棋不說,嘴巴里還嘟囔著:“羅獵,你這手棋下得真臭……羅獵,輸了吧?投降吧!……”他這是一人扮演了兩個角色,說扮演的羅獵臭棋不斷,連輸了三盤。
羅獵也只是笑笑,繼續壓腿劈叉或是俯臥撐。
演出已經開始,第一個節目屬于墊場,內德蘭德劇院派出了自己排練的歌舞節目,羅獵安翟雖然看不到舞臺上的表演,但劇院的聲音卻是能聽得清楚,這哥倆在歌舞表演中分明聽到了觀眾們的哄笑聲。
墊場節目結束后,屬于環球大馬戲團的表演時間到了,而這時,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女孩哭哭啼啼地向羅獵安翟這邊走了過來。
小女孩年紀應該跟羅獵差不多,身上穿著的演出服尚未脫下。
“你怎么啦?為什么哭了?”羅獵也數不清楚為什么,他只看了這個小姑娘一眼,便產生了濃濃的親切感,似乎這個小姑娘在哪里看到過,而且相處地非常愉快。“別哭了,我爺爺說,小孩子經常哭會影響視力的。”
小姑娘抹著眼淚回應道:“可是,我的第一次演出就被我搞砸了。”
羅獵想起了剛才節目中觀眾們的哄笑聲,想必便是這小姑娘出的糗才引發的。“失敗是成功之母,做任何事情,要想成功就必須經受得住失敗。”
小姑娘的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有人陪著說話,注意力很快就從剛才失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噢,天哪,我居然沒看出來你是一個東方男孩,你的英文說的真好,欺騙了我的耳朵。”
羅獵道:“是的,我是一個華人,你不會向其他人那樣,看不起我們華人吧?”
小姑娘夸張道:“噢,怎么會呢?我媽媽說,沒有華人,我們的鐵路就不可能那么快修好,而我,也不可能從遙遠的西海岸來到紐約。”
羅獵靦腆笑著,道:“可是,我并沒有參與到鐵路的修建中。”
小姑娘咯咯咯笑開了,道:“你真幽默,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羅獵道:“我的中文名叫羅獵,席琳娜給我起了一個英文名,叫諾力。”
小姑娘突然一怔,問道:“席琳娜?哪個席琳娜?她的全名叫什么?”
羅獵聳了下肩,道:“我只知道她叫席琳娜……”
話剛說了一半,遠處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艾莉絲,艾莉絲你在哪兒?”
小姑娘連忙應道:“琳達老師,我在這兒呢!”
遠處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向著這邊招了招手,道:“艾莉絲,就你一人沒卸妝了,大家還在等著你呢!”
艾莉絲應道:“知道了,我這就過來。”說著,沖那女人扮了個鬼臉,而后又對羅獵道:“我叫艾莉絲,很高興能認識你,諾力,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
羅獵剛想伸手跟艾莉絲握下手,可艾莉絲已經轉身跑開了。
環球大馬戲團的演出可謂是相當成功,單從劇院中傳出來的掌聲就可見一斑,演出越是到后面,節目是越發精彩,而觀眾們的掌聲則越發熱烈。
艾莉絲走后,羅獵繼續練功,而且越練越是專注,而安翟則繼續玩他的石子棋,哥倆沒注意,師父老鬼已經演出完,而師兄師姐們開始了本場演出的最后一個節目。
節目排練了很多次,絕無失手可能,劇院中觀眾們被精彩表演所吸引,只有陣陣驚呼,卻很少聽到掌聲,直到最后大師兄以單手發射出兩枚飛刀擊中了半空中的兩只碗兒,觀眾們在短暫的震驚過后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那掌聲,就連后臺邊上的羅獵安翟都被驚到了。
整場演出結束后,劇院老板,來自于東部歐洲的內德蘭德先生激動萬分,緊緊地握住了小安德森的雙手,強烈要求跟環球大馬戲團簽署一份長期合作的合約,并點名要將彭家班表演的最后一個節目做為合作的保留節目,每次演出,必為壓軸。
小安德森顯示出了一個商人的狡猾,他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跟內德蘭德說,他父親尚未回來,而馬戲團的所有大事,必須跟他父親商議后才能定奪。
小安德森很清楚,環球大馬戲團的此場演出必然是一炮打響,別的不敢說,彭家班的那個節目一定會成為紐約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而節目的主演趙大新也一定能成為一名氣響徹全城的大明星。
他現在急需要做的并不是跟內德蘭德先生談合約,而是應該立刻跟彭家班跟趙大新簽下一份長約,只要能長久擁有彭家班的所有權,那么,和哪一家劇院達成長期合作的契約不過是誰開出的條件更加優惠而已。
內德蘭德也是個成功的商人,小安德森的這點狡猾心思他當然看的明白,只是人家要待價而沽,自己也只能和其他劇院公平競爭,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當初為何只是抱著嘗試的心理而跟環球大馬戲團只簽了一場演出的合約。
小安德森擺脫了內德蘭德的糾纏,趕緊找到了老鬼,此時,環球大馬戲團的演員們已經卸完了妝,收拾好了東西準備登車返回 “不,老鬼先生,讓他們先回去,你和你的徒弟們留下來,我想帶著你們瀏覽一下紐約的風光。”
老鬼隨便眨巴下了眼皮,便明白了小安德森的用意,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老鬼不想在接下來的新合約的談判桌上落了下風,于是便婉拒道:“小安德森先生,你看,天色已晚,而且孩子們演出完很是辛苦,需要早點休息,要不改天再瀏覽紐約風光,你看好不好呢?”
小安德森也覺得自己有些著急了,于是便退了一步:“那這樣吧,我專門給你們安排了幾輛車。”
這倒是可以,老鬼點了頭,跟那家班胡家班的人擠在一塊,確實有些讓人惡心。
師兄妹正準備上車,趙大新猛地一拍腦門,喝道:“我怎么把小七小八兩人給忘了呢?”也難怪,大伙演出如此成功,直到眼下仍處在極度興奮中,腦子里全都是演出時的片段以及場下觀眾們的種種表現,誰還能想得起羅獵安翟來呢。
好在羅獵安翟一個練功一個玩棋都甚是專注,并沒有覺察到后臺已經空無一人,當趙大新找到他們兩個的時候,后臺的燈仍舊亮著。
“你倆……”趙大新是既寬慰又生氣。寬慰的是羅獵,雖然沒有別人看著,卻仍舊沒忘了練功,生氣的自然是安翟,真是馬尾提豆腐,怎么都提不起來。
坐車再一次經過布魯克林大橋。這已經是第三次經過這座大橋了,第一次是步行,震驚于此橋的雄偉壯麗,第二次是坐車從布魯克林趕去百老匯,心思全都在了演出上,沒有誰還會關心大橋的風景。
但這第三次完全不一樣了,演出的成功使得大家都意識到,這一次的百老匯之行雖然是第一次,但絕對不會是最后一次,也許他們將來的主要表演場所便在百老匯而不是花球大馬戲團位于布魯克林的基地。
再一次經過這座大橋的時候,眾人便有了些許已然征服了這座大橋的感覺。
坐在車中,小安德森可沒有心情去欣賞布魯克林大橋的風景,他滿心所想的是如何才能以一份長約拴住老鬼和他的徒弟們。
跟老鬼相處不多,而老鬼的表現也始終讓小安德森沒有把握,因而,小安德森在車中卻是越琢磨越是心中沒底,最終耐不住,向老鬼發出了邀請。
“老鬼先生,就今晚,對,就今天晚上,等我們回到基地,到我辦公室,我們談談下一步的合作,可以嗎?”
老鬼淡淡一笑,道:“安德森先生,我很欣賞你的坦誠,請你放心,我對你父親有過承諾,我們華人做事,講究的是一諾值千金,有時候,承諾甚至比合約還要管用。當然,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這樣吧,今晚上我們師徒幾個商量一下,我想,他們可能會有向小安德森先生提出一些合理要求的想法,所以,我認為明天找個時間再來商談比較合適。”
小安德森未顯失望,反倒顯得有些興奮,道:“謝謝老鬼先生,那咱們一言為定,明天上午,我會在辦公室一直等你。”
回到了宿舍,師兄師姐們全都聚集在了趙大新和羅獵的房間中,新合約該如何簽,雖然最終還是要聽師父的,但師父既然發了話,讓大伙充分商討,于是,大伙還是七嘴八舌地說了好多,不過,所提出的等等,均是些無關痛癢的條件。
趙大新笑道:“咱們能有這個成績,七師弟功不可沒,說吧,七師弟,你想提個什么樣的要求?”
羅獵認真想了想,道:“今后的演出都要帶上我和安翟,還有,以后的演出還要在那家劇院。”
趙大新疑道:“為什么?在哪家劇院演出很重要么?”
也不知怎么的,羅獵的臉頰突然間漲得通紅。
趙大新道:“怎么了?不好意思了?沒關系,說出來嘛,只要理由充分,我想,師父一定會支持你的。”
羅獵支支吾吾不愿說出來。
這時,安翟突然道:“我知道,羅獵在那家劇院認識了一個洋人小姑娘,他一定是還想見到那個小姑娘。”
安翟話音未落,眾師兄師姐已經笑做了一團,而羅獵的臉頰臊得更紅了。
“你們笑個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趙大新強忍住笑出聲的沖動,假裝訓斥那幾位師弟師妹,“依我看,七師弟的要求比你們提出的亂七八糟的要求要正經多了!”
第二天的談判,老鬼自然沒有提出羅獵的那個奇葩要求。對雙方來說,一方是真心誠意地留,另一方則是實實在在的不想走,因而,談判進行的非常順利,僅僅一個小時,便達成了一份時限長達五年的新合約。
剛了卻了長期留下彭家班的心思,內德蘭德便找上門來,他為環球大馬戲團帶來了一份相當有誠意的合作方案。“安德森先生,如果,在合約期內有別的劇院向你開出了更有吸引力的條款,我愿意立刻匹配,這一點,我已經寫進合約條款中了。”
內德蘭德展開合約,將這一條款特意指給了小安德森看。
有了這一條款,小安德森已是心滿意足,二人就一些合作細節展開了討論之后,便基本上確定了合作關系。
于是,羅獵也算是完成了心愿。
又是一周,新的周末,彭家班第二次登上了內德蘭德大劇院的舞臺,劇院仍舊堅持著非登臺演員不得進入后臺的規矩。
羅獵和安翟又被扔到了儲藏間前的空地上。安翟繼續擺弄著他的石子棋,只是不再那么幼稚,而是托著腮認真思考每一步的下法,羅獵照常練功,卻沒有了上次的那般用心,時不時地向外面瞥上一眼兩眼。
劇院依舊以歌舞為開演墊場,但墊場表演完了好久,艾莉絲也沒有露面。
“羅獵,要不咱們溜進后臺去找找她?”安翟兩眼死盯著地上的棋盤,但羅獵的一舉一動,他卻覺察的十分清楚。
“你說去找誰?”羅獵害臊,嘴上不由裝傻。
安翟丟掉了手中棋子,抬起頭來看著羅獵,道:“艾莉絲啊!”
羅獵裝成了大人模樣,聳了下肩,道:“找她干嘛?”
安翟愣愣地看著羅獵,輕嘆了一聲,不再言語,低下頭繼續玩他的石子棋了。
直到演出結束,艾莉絲始終沒有出現,跟著大師兄走出劇院,羅獵的神情稍顯失落。
接下來的兩周,羅獵依舊未能見到艾莉絲,以至于每周末去內德蘭德劇院演出的任務在羅獵的心中已成了負擔。
但這兩周的時間,羅獵練功卻取得了突破。一早跑圈,不歇氣跑個十五六圈已不在話下,俯臥撐一口氣也能做個二十多,臂筋腰筋以及腿筋已經完全練開,身體柔韌性達到了一個新高度。趙大新在征得老鬼同意后,給羅獵增添了新的功課,開始鍛煉發射飛刀最重要的腕部力量。
第二周周末,羅獵頗有些不情愿地跟著師兄師姐們來到了內德蘭德劇院,和之前一樣,師兄師姐們進了后臺,而他和安翟則輕車熟路地向那儲藏間的方向走去。
“羅獵,你看……”
羅獵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不禁低聲驚呼道:“艾莉絲?”
艾莉絲聽到了,連忙轉過身來,興奮道:“諾力,我終于等到你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羅獵道:“每個周末我們都在這兒演出,每次演出我和安翟都在這兒等你。”
艾莉絲的神態突然暗淡下來,低聲道:“對不起,諾力,我沒能來得及告訴你,我已經被內德蘭德劇院除名了。”
羅獵驚道:“為什么?就因為那次的演出失誤嗎?”
艾莉絲攏了下額頭上的金發,湛藍的眼眸流露出無助的神態,道:“也不全是因為那次失誤,琳達老師說,我缺乏舞臺上的感覺,不適合學歌舞表演。”
艾莉絲說著,突然間就紅了眼眶:“可是,她并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歡舞臺啊!”
羅獵安慰道:“你別灰心,我國有句諺語,叫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還有一句話,叫有志者事竟成,艾莉絲,只要你不放棄,我相信你遲早還會登上舞臺的,而且會成為舞臺上最耀眼的明星。”
艾莉絲轉瞬間又露出了笑容,道:“真的嗎?謝謝你,謝謝你的鼓勵,我一定不會放棄。”
安翟不知趣地湊了過來,道:“艾莉絲,我叫安翟,是羅獵最好的朋友。”
艾莉絲微笑著跟安翟打了招呼,道:“我兩次見到你,你都在地上擺弄著你的石子,能告訴我,這些方格和石子有什么奧秘嗎?”
艾莉絲說的可是英文,安翟也只能聽得懂最簡單的對話,艾莉絲剛才的這段話說的可不怎么簡單,安翟一時搞了個滿頭霧水,只得以求助的目光看著羅獵。
羅獵翻譯道:“艾莉絲說,她兩次見到你,你卻只會擺弄石子,她問你是不是這兒有問題?”羅獵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后不懷好意地笑了。
安翟撓了撓后腦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艾莉絲冰雪聰穎,隨即便看出了其中的貓膩,登時咯咯咯笑開了。“羅獵,你好壞,你欺騙了你的朋友。”
羅獵不好意思地笑了,岔開了話題道:“艾莉絲,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呢?”
艾莉絲黯然道:“我不知道,也許只能留在學校里看著同學們歡天喜地地登臺表演吧。”
輕嘆一聲,艾莉絲憂心忡忡道:“我媽媽還不知道她心愛的女兒受到了這樣的打擊,她要是知道了,天知道她會有多傷心。”
羅獵道:“不,艾莉絲,你一定還會有重新登上舞臺的機會的。”
艾莉絲搖了搖頭,隨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道:“諾力,今天能見到你真的是上帝對我的眷顧,可是,我卻該走了,我媽媽供我在紐約學歌舞很辛苦,我要為媽媽減輕負擔,既然失去了登上舞臺的機會,那么我就不能再失去勤工儉學的機會。”
羅獵頓時生出悵然所失的感覺,但艾莉絲有工作要去做,他也不便挽留,只得向艾莉絲說再見,待艾莉絲轉身走開了幾步,羅獵忽然在身后問道:“艾莉絲,能告訴我你在哪家學校嗎?”
艾莉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回答道:“你是打算約我嗎?”
羅獵登時臊紅了臉,支吾了起來。
艾莉絲咯咯咯笑開了,道:“我在普瑞特藝校,也在布魯克林,離你們環球大馬戲團并不遠……天哪,我怎么那么笨,明知道你就在環球大馬戲團,為什么不去那邊找你呢?上帝啊,怪不得琳達老師說我缺乏天分。”
羅獵靦腆道:“那你有時間的話來環球大馬戲團來找我玩呀,我帶你去看我師兄師姐的排練,可精彩了。”
艾莉絲咯咯笑道:“你是男人,應該向紳士一樣主動約會女人,怎么能讓我去找你呢?咯咯咯,跟你開玩笑呢,有時間我一定去找你。”
艾莉絲蹦蹦跳跳地離去了,羅獵望著她的背影,一時間竟然有些癡了。
安翟伸出手來在羅獵的面前晃了晃,道:“羅獵?羅獵!嘿嘿嘿,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艾莉絲?”
羅獵紅著臉回道:“再瞎說你信不信我揍你?”安翟原本就打不過羅獵,這段時間以來,羅獵又辛苦練功,若是教訓起安翟來,確實是輕輕松松。但見安翟立刻捂住了嘴巴,羅獵笑道:“安翟,你看艾莉絲像不像一個人?”
安翟捂著嘴巴回道:“艾莉絲本來就是一個人。”
羅獵忍不住撩去了一腳,踢在了安翟肥碩的屁股上:“我是說,她像不像席琳娜?”
安翟揉著屁股,認真地想了下,道:“你還別說,真的很像哦!”
羅獵道:“怪不得我見她第一眼的時候便有一種非常熟悉非常親切的感覺,安翟,你說艾莉絲會不會是席琳娜的女兒呢?”
安翟道:“我猜,一定是。”
羅獵道:“席琳娜要是知道了艾莉絲被內德蘭德劇院除名的消息,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安翟,你說咱們能幫得到艾莉絲重登舞臺么?”
安翟苦笑道:“咱們倆距離登上舞臺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呢,怎么幫她?”
羅獵若有所思道:“辦法一定有,只是咱們一時沒想到而已。”
安翟道:“要不去求求大師兄,讓他帶著席琳娜登臺?”
羅獵的雙眼登時放出了光芒,一把攥住了安翟的胳臂,道:“這絕對是個好主意,安翟,謝謝你。”
安翟痛的齜牙咧嘴,嚷道:“羅獵,松開你的鬼爪子,哎喲喂,你怎么這么大的手勁啊?你以前可沒有這么大的力氣啊!”
以前,羅獵一口氣只能做最多三個俯臥撐,而現在,一口氣做上個二十三十的不在話下,以前羅獵做俯臥撐的時候必須以手掌撐地,但現在卻可以像大師兄一樣以三指撐地,雖然只能勉強做上一兩個,卻也是莫大的進步。手勁,也增強了許多。
羅獵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知道以后再跟安翟鬧著玩的時候必須要悠著點了,“對不起啊,安翟,一時激動了。”安翟揉著胳臂,回了一句令羅獵哭笑不得的話:“算了,算了,看在艾莉絲的面子上。”
返回的車上,羅獵便跟大師兄聊上了:“大師兄,你覺得師父的節目精彩嗎?”
演出過后,趙大新略顯疲態,但還是打起了精神,跟羅獵聊了起來:“當然嘍,師父的手上功夫那可是超一流的,別說坐在舞臺下面,就算近在咫尺,也絕對看不出絲毫破綻。”
羅獵托著腮,側臉看著大師兄,道:“可是,我總得師父的節目好像少了點什么似的。”
趙大新疑道:“少了點什么?小七,你又想到了什么?沒關系,說錯了也沒關系,我保證不跟師父告狀。”
羅獵道:“師父他要是再有個助手,最好是個女助手,大師兄,你說節目效果會不會更好一些呢?”
趙大新稍一愣,隨即閉上了雙眼想象了一下舞臺效果,然后露出了笑容,道:“你的想法倒是不錯,可是,你三師姐四師姐有自己的節目,要是分心……”
羅獵搶道:“三師姐四師姐都不合適!大師兄,師父的女助手最好是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姑娘,這樣的話,觀眾可能會容易接受。”
趙大新禁不住倒吸了口氣,尋思道:“找個洋妞……這主意還真不賴,嗯,等會下車了,我去跟師父說道說道。”
羅獵又道:“大師兄,這個洋姑娘可不能亂找,她不單要配合師父演出,還不能把師父戲法的秘密抖落出去,所以啊,得找一個靠得住的才行,最好也能拜師父為師,加入咱們彭家班。”
趙大新禁不住再吸了口冷氣,沉吟道:“這可就難了,就算師父同意,可咱們在紐約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兒去找這么個洋姑娘來呢?嗯,要不,求小安德森先生幫忙,從洋人馬戲團中幫咱們物色一位?”
羅獵道:“大師兄,你覺得小安德森先生靠得住嗎?萬一他不懷好心怎么辦呀!”
趙大新靈光閃現,突然回憶起數周之前第一次演出后大伙奉師父之命商討新合約條件的場景,那天,羅獵提出了仍舊在內德蘭德劇院演出的要求,大伙不解,而安翟解釋說是因為羅獵在那兒認識了一個洋人姑娘。“艾莉絲,七師弟,你覺得艾莉絲怎么樣?合適嗎?”趙大新心中偷樂,但臉上卻顯出一本正經的樣子。
羅獵一驚,脫口道:“你怎么知道她叫艾莉絲?”
一旁正趴在車窗看風景的安翟突然縮起了脖子,團做了一團,嚷道:“不是我說的,真不是我說的!”
羅獵豈能饒了他,伸出手在安翟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引來了安翟痛苦的嚎叫。
羅獵另一只手伸出,及時地捂住了安翟的嘴,同時也封住了安翟的嚎叫。“大師兄,艾莉絲很優秀的,她一定能給師父當好助手。”羅獵松開了捂住安翟嘴巴的手,順勢在安翟的衣服上擦了下。
趙大新笑道:“好吧,只要師父同意,我一定向師父隆重引薦艾莉絲姑娘。”
趙大新并沒有打算搪塞羅獵,事實上,他覺得羅獵的提議非常好,師父的節目雖然精彩,但偌大一個舞臺卻只站著師父一人,總是覺得有些單調,若是能給師父找來一個合適的洋姑娘做助手的話,不單能豐富了舞臺效果,而且這種中西搭配的組合更能引得觀眾的認可。
回到了駐地,趙大新立刻去了師父老鬼的房間跟師父交流了一番。數次表演,老鬼雖然不斷調整,但總有著舞臺太大難以駕馭的感覺,因而對大徒弟的提議非常贊賞。但是,當趙大新說出了艾莉絲的名字并表明了他所聽到的羅獵跟艾莉絲關系的時候,老鬼猶豫了。
“大新,這么做會不會影響羅獵練功呢?”
趙大新道:“我考慮過,師父,可咱們畢竟只是受人之托……”
老鬼沒讓趙大新把話說完,擺了擺手,道:“你的意思師父明白,好吧,既然你已經想過這個問題,那師父就不多說了,你安排就是了。”
趙大新道:“還有一事,師父……”
老鬼再次打斷了趙大新,微閉雙眼,笑瞇瞇道:“你要說的可是你跟萍兒的事情?”
趙大新埋下了頭,雙手捏住了衣角,反復揉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么好羞于齒口的?”老鬼站起身來,到了趙大新的跟前,拍了拍趙大新的腦袋,問道:“你可跟萍兒說了?”
趙大新抬頭看了眼師父,然后又埋下了頭,怯聲道:“沒,徒兒想求師父……”這一次,倒不是被師父老鬼打斷,而是趙大新自己說不下去了。
老鬼爽朗笑道:“我徒兒哪里都好,就是這臉皮太薄,好吧,師父替你說就是。”
趙大新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撲通一聲跪下了,磕了個響頭,道:“謝謝師傅!”然后,爬起身來,一溜煙的跑掉了。
回到了房間,面對羅獵的時候,趙大新已然換回了大師兄的形象來:“那什么啊,七師弟,我跟師父說過了啊。”
羅獵滿懷期待問道:“師父他怎么說?”
趙大新道:“師父說他很擔心請來了艾莉絲小姐會影響到你練功。”
羅獵急忙擺手道:“不會的,大師兄,不會的,我像你保證,一定會更加刻苦地去練功,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趙大新瞅著羅獵,壞笑道:“真的?”
羅獵舉起手來,很是鄭重回道:“我對天發誓!”
趙大新清咳了兩聲,做足了大師兄的派頭,道:“既然如此,那大師兄就信你一次,你可以向艾莉絲發出邀請了。”
羅獵喜出望外,一把抱住了趙大新,連聲道:“謝謝大師兄。”
這樣的好消息當然要盡早告訴艾莉絲,若不是天色太晚,羅獵甚至想立刻就出去找到普瑞特藝校和艾莉絲分享這份快樂。
第二天,吃過午飯,羅獵終于有了點空閑時間,跟大師兄打了聲招呼后,約上了安翟,出了環球大馬戲團的駐地,邊走邊打聽,向著普瑞特藝校的方向而去。
普瑞特藝校既然也在布魯克林地區,那么距離環球大馬戲團的駐地就不會太遠,只是這哥倆不熟悉道路,雖然不斷地問路,卻還是走了不少的冤枉路。終于看到了普瑞特藝校的校門時,羅獵的空閑時間已經不多了。
可是,藝校的門衛,一個暈暈乎乎的白人小老頭,卻怎么都不肯放羅獵和安翟進入校區,更不肯顛巴顛巴走好遠費好多事為羅獵找到艾莉絲并叫到大門口來。
“羅獵,要不咱們給艾莉絲留個字條吧?”安翟不忍心看到羅獵那副焦灼模樣,靈機一動,給羅獵出了個主意。
“也只能這樣了!”羅獵向藝校看門的白人小老頭借了紙和筆,給艾莉絲寫了幾句話,交給了白人小老頭,千叮嚀萬囑咐,要求那老頭一定要將紙條交到艾莉絲的手上。
回程就快了許多,走過兩條街,再穿過一片公園樹林,遠遠地便看到了環球大馬戲團的高大招牌。
“羅獵,師父對你真好。”一路上,一直少言寡語的安翟看到了環球大馬戲團的招牌,像是松了口氣,也愿意跟羅獵閑扯了。
“師父對你也很好啊!”
“我哪比得上你啊,你說什么,師父就聽什么,我要是說點什么,師父只會一瞪眼,最多再送我一個字,滾!”
“安翟,其實你要是能刻苦練功的話,師父也一樣會喜歡你的。”
“我還不叫刻苦啊?羅獵,你這么說話就有點不講道理了吧,我跟前一個師父在天津衛跑江湖的時候,哪愿意受這番罪啊!”
“你這還叫受罪嗎?每天席夢思床睡著,熱水澡洗著,挨不著太陽曬也不用被雨淋,頓頓能吃飽不說還有魚有肉,安翟,你知足吧。再說了,師父逼你練功,也是為你好,對不?”
安翟嘆了口氣,道:“你說的也對,羅獵,其實我并不想登臺表演,我總覺得站在舞臺上被那么多人看著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