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燈火輝煌,在穆府對面的教堂塔樓之上,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的身影正在準備,冷風將冰涼的夜雨吹送到她雪白的俏臉之上,她正是蘭喜妹,端起狙擊槍,從瞄準鏡中瞄準了穆府燈火通明的大廳。透過瞄準鏡她找到了羅獵,很快又從羅獵轉移到了葉青虹,蘭喜妹在觀察,她并沒有馬上射擊的意思,手指甚至沒有搭在扳機之上。
塔樓便于藏身,而且擁有最好的視角。這把槍卻并不屬于蘭喜妹,蘭喜妹觀察了一會兒,眼睛從瞄準鏡離開,掃過地面,在地面上躺著一具尸體,尸體的脖子被割開,地上流淌了大片的鮮血。
蘭喜妹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根據她的推算,殺手應當在八點左右實施暗殺,為了準備這場舞會,白云飛的安防搞得極其嚴密,然而終究還是疏忽了這最為致命的環節,在一個專業人士看來,這樣的疏漏本不該發生,除非有意略去這一環節。
蘭喜妹已經搜查過死者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證據,雖然目前還無法確定他的雇主是誰,可重重跡象表明,有一個人的疑點最大。
白云飛將空杯放在托盤上,又換了一杯紅酒,遠處法國領事蒙佩羅和羅獵談得正熱切,此時并不方便過去打擾,白云飛有意無意地抬頭看了看右側的窗口,從他的角度無法看清外面的景象,他的目光只是在窗口稍稍停留,馬上就轉向其他的地方,這是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晚上八點,當八點鐘聲響起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鐘聲所吸引,而這時候就是刺殺的絕佳時機。
白云飛從人群中找到了任天駿,任天駿拿著紅酒正和一位年輕的女郎聊天,畢竟是年輕人,正值青春的他們不愿錯過對美好異性的追逐。
老安來到白云飛的身邊,輕聲道:“侯爺,都準備好了。”
白云飛點了點頭,老安并不知道他的全部計劃,自從老安這趟出海歸來,白云飛就對他生出了疑心,核心的事務不能讓他介入,然而此人還有利用的價值。
任天駿此時和張凌峰聊了起來,兩人聊得很愉快,不時發出歡暢的大笑聲,白云飛望著兩個少年得志的年輕人,心中暗嘆,一個人的出身果然和成就有關,自己從一無所有打拼到了今天的地步,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多少的血汗,又有幾人看得到,雖然現在有機會和他們共處一室,進入了所謂的上流社會,可這些人的心中誰又能真正看得起自己?
付出的努力越多,越害怕失去。任天駿大概不會想到,他無意中的一句話已經激起了自己的殺念,知道白云飛真正身份的人不少,可白云飛擔心泄露自己秘密的卻只有任天駿。
殺掉任天駿,嫁禍給羅獵和葉青虹,這是一箭雙雕的妙計,白云飛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他所需要的只是等待刺殺時刻的到來。
舞曲響起,蒙佩羅主動邀請葉青虹走下舞池。張凌峰笑瞇瞇來到羅獵的身邊,向他道:“我還以為今晚只是我缺少舞伴。”
羅獵也笑了起來:“少帥不是缺少舞伴,而是盯上了別人的舞伴。”順著張凌峰的目光他找到了陸如蘭,目光犀利的羅獵早已發現他們兩人之間不時偷偷目光交流。
張凌峰被羅獵點破,表情略顯尷尬,呵呵笑了一聲道:“只可惜青虹寧愿和老師跳第一支舞。”
羅獵道:“少帥怎么會喜歡黃浦這濕冷的天氣?”
張凌峰道:“十里洋場,花花世界,美女如云,我真是有些舍不得走了。”
羅獵道:“再好也不如家好。”
張凌峰聽到家這個字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抿了口紅酒道:“你最好留在黃浦,任天駿說了,只要你膽敢離開黃浦,他就不會客氣。”
羅獵道:“我的雙腳長在自己身上,想去什么地方,誰都管不住。”
張凌峰自然聽得出他并不領情,心中頓時有些不爽,如果不是自己出面,任天駿早就全面出手。
羅獵向他微微一笑道:“還是要謝謝您的好意,也勞煩您他,若是繼續一味相逼,只怕有人難以全身而退。”
張凌峰內心一怔,羅獵這句話充滿了威脅的含義,雖然并不是威脅自己,可張凌峰仍然從中察覺到了強烈的殺機。他和羅獵接觸不多,但是也知道羅獵絕非引頸待宰逆來順受之人,任天駿逼得太緊或許真得會引起羅獵的反擊,此地也非任天駿的勢力范圍,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任天駿也無法保證全身而退。
張凌峰道:“任天駿算是我的朋友,青虹是我的知己,我不希望雙方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羅獵道:“保護你的朋友……”他的話被外面的鐘聲所打斷,就在此時羅獵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危機,他幾乎沒做任何的遲疑就撲了上去,將張凌峰撲倒在地上,于此同時,聽到窗戶玻璃的破裂聲,一顆子彈射穿了羅獵的左肩,去勢不歇,繼續向前方飛去,正中趙虎臣的右臂,現場一片混亂。羅獵雖然受傷,可是仍然臨危不亂,大吼道:“趴下,趴下!切斷電源!”
葉青虹聽到羅獵的聲音方才稍稍放心下來,她在人群中尋找羅獵的身影,看到羅獵左肩上已經染滿血跡,僥幸躲過一劫的張凌峰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
大廳內仍然燈火通明,尖叫聲哭喊聲不斷,現場亂成一團,幸運的是,第二槍并未及時到來。
張凌峰躲在大理石柱的后面,他雖然年輕可是也經歷過數十次戰斗,明白剛才的一槍是沖著自己而來,自己才是刺殺的首要目標。
蘭喜妹從容地將彈殼退出,視野中已經找不到了張凌峰,她看到羅獵肩頭的鮮血,羅獵仿佛有心靈感應,抬頭向她的方向望來,蘭喜妹的內心抽動了一下,雖然她明明知道羅獵不可能看到自己,可仍然感到有些內疚,她絕沒有想傷害羅獵的意思,可羅獵偏偏在這種時候跑出來,為張凌峰擋了一槍。
逞英雄的代價,蘭喜妹心中默默念道,此時穆府大廳的燈光滅了,蘭喜妹放棄了繼續留下的打算,用不了太久時間,白云飛的手下和巡捕就會蜂擁而至,她要在這群人到來之前安全撤離。
穆府大廳燈光再度亮起的時候,現場一片狼藉,除了受傷的羅獵和趙虎臣,竟然還有一人死于非命,死者是于衛國,說起來羅獵也認識,此人曾經是唐寶兒的男友,是黃浦富商于廣福之子,他今晚也是受邀前來舞會,因為晚到的緣故,羅獵并未和此人打照面,也不知道他的到來,可誰也想不到他竟會死在這里。
于衛國死得蹊蹺,并不是被狙擊手槍殺,而是被人一刀割喉,甚至連聲息都沒有發出,就死在了穆府大廳內。種種跡象表明,于衛國應當是在穆府拉下電閘之后才被人所殺。
于衛國的死讓本該成為焦點人物的羅獵得以解脫,這一槍并未命中他的要害,子彈也沒有停留在他的體內,而是射穿了他肩部的肌肉而后又射中了趙虎臣。
相比于羅獵的主動救人,趙虎臣的受傷更顯倒霉,子彈留在了他的體內,而且嵌入了他右側肱骨里面,趙虎臣被緊急送往醫院。
羅獵傷勢較輕,不過在葉青虹的要求下他也一起前往醫院。
白云飛已經無法掩飾他沮喪的心情,他的計劃完全破滅,非但如此,這場鬧劇將太多的不利指向了他。巡捕趕到塔樓之后,并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殺手的尸體,兇器就在現場,殺手的手中還有一把手槍,從現場看,他用這把手槍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死無對證,白云飛相信這名殺手已經說不出什么,可是于衛國是個大麻煩,他最近因貨倉的事情正在和于廣福談判,于廣福在談判中表現得極其強硬,拒絕了白云飛的幾次出價,白云飛之所以邀請于衛國,卻是要從這個敗家子著手,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有人會趁著這次機會殺掉于衛國。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白云飛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人算計了。
這個人不可能是羅獵,羅獵營救張凌峰,當時的形勢千鈞一發,不可能是演出來的,而且羅獵并不清楚他生意上的事情,就算他們的理念有所不同,還不至于成為羅獵對付自己的理由。
白云飛開始感到懊惱,他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最讓他后悔的事,開始的布局者竟然是自己。想要撇清干系,就必須要找到一個替罪羊,將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當白云飛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之后,并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他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羅獵的傷勢并不重,在醫院檢查后進行了簡單包扎,由始至終葉青虹都陪在他的身邊,張凌峰稍晚到達,羅獵救了他的性命,剛才舞會之上如果不是羅獵出手相救,現在自己可能已經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這個人情不小,張凌峰必須要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