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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回到黃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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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獵這次歸來并沒有去葉青虹為他安排的住處去住,而是留在了小教堂,張長弓也在這里,回來的這段時間,張長弓抽空將小教堂內破損的門窗家具修整了一番。

  羅獵走入小教堂,看到張長弓正點了蠟燭放在祈愿臺上,表情還非常的虔誠,羅獵不禁笑了起來:“張大哥,您好像不信耶穌啊?”

  張長弓也笑了:“圖個吉利,既然來到這里,總得拜上一拜。”其實他一直心中不安,擔心自己會變成怪物。此前出海因為時時刻刻都在危機中度過,他根本沒時間去想,現在回到黃浦突然松弛了下來,他就禁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羅獵道:“是不是求耶穌保佑你保持現在的樣子?”

  張長弓嘆了口氣道:“當真什么事情都瞞不住你。”老友面前他自然也沒必要隱瞞,充滿憂慮道:“安藤先生給我注射了藥物,我擔心會變成他那個樣子。”

  羅獵搖了搖頭道:“不會!”

  張長弓以為他只是安慰自己,又嘆了口氣道:“你不用安慰我,如果有一天我當真變成了那個樣子,我就回滿洲的深山老林去,假如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我已經死了。”說到這里眼前卻浮現出海明珠的身影,想起海明珠說過不日要來黃浦與自己相見,自己也答應了她,如果避而不見,豈不是不守承諾?

  羅獵道:“不是安慰你,安藤先生之所以變成那個樣子是因為最初的化神激素并未研制成功,所以副作用極大,他是第一個接受化神激素的實驗者,也是這項研究的主創之一,在鳴鹿島一個人生活的這些年,他利用手頭的設施繼續研究并提純了化神激素,最大限度地減少了激素注射后的副作用,所以你無須擔心。”

  其實羅獵所說的這番話有一半出自于他自己的杜撰,他實在不忍心看到張長弓陷入憂慮之中,在羅獵漸漸恢復的記憶中也找到了一些辦法,他正在將之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羅獵相信自己所擁有的知識可以圓滿地解決張長弓的問題,如果張長弓的問題能夠得到解決,那么安藤井下乃至方克文都有可能在他的幫助下恢復原貌。

  張長弓道:“安藤先生要是在就好了。”

  羅獵點了點頭,他也非常奇怪,自從前往黑堡,安藤井下就神秘消失了,甚至沒有參加黑堡的戰斗。

  張長弓道:“白云飛那邊怎么說?”

  羅獵簡單將剛才和白云飛見面的結果說了。

  張長弓道:“如此說來,那個年輕督軍果然要來。”

  羅獵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既然將我們當成了仇人,自然會想盡辦復仇,利用其他人都沒成功,所以只能自己來了。”

  張長弓道:“既然如此咱們還是盡早離開黃浦為妙,何必留在這里等他尋仇?”

  羅獵道:“這件事早晚都要解決,如果我們現在返回滿洲,他一定會再想其他的辦法,反倒是留在黃浦更為穩妥一些。”

  張長弓道:“白云飛會站在哪一邊?”

  羅獵道:“如果我沒猜錯,他一定會選擇任天駿,說不定他已經和任天駿見面了。”

  白云飛坐在浦江酒店豪華套房的客廳內,他很少受到別人的這種慢怠,從他進門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剛才副官說督軍在洗澡,半個小時過去了,仍然沒見他出來會客的跡象。

  白云飛想到了四個字,年少輕狂,任天駿的背后畢竟有贛北的幾萬軍士,年輕人還是有些底氣的。

  白云飛示意副官給自己換上一杯熱茶,還沒有開始品嘗新茶的時候,任天駿終于出現了。

  任天駿剛剛洗過澡,沒穿軍服,而是穿著雪白色的浴袍,腳下趿著一雙拖鞋,這樣的一身打扮在酒店房間很常見,可是用來接待客人就顯得不夠尊重,尤其是面對白云飛的時候。

  白云飛雖然只是一個江湖人物,可在黃浦的法租界如今是首屈一指的實力人物。你任天駿再能耐也不過是贛北督軍,手下將士雖多,卻不可能把隊伍都拉到黃浦來。

  白云飛認為自己的主動登門已經算是給足了他面子,卻沒料到登門之后卻沒有受到應有的禮遇,不過白云飛的涵養很好,城府夠深,縱然如此還是喜怒不形于色,唇角掛著一絲謙和的笑容。

  任天駿黑色的頭發還帶著濕潤的水汽,在沙發上坐下,向白云飛歉然笑道:“穆先生久等了,我剛剛睡醒,所以洗了個澡。”

  白云飛道:“督軍客氣了,其實我也沒來多久。”

  任天駿道:“抽煙嗎?”

  白云飛本想點頭,可是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于是又搖了搖頭道:“最近咳得厲害,暫時戒上幾天。”

  任天駿道:“如此說來,我也不抽了。”他擺了擺手,示意副官將打開的雪茄盒收了回去,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喝了一口道:“我約穆先生前來是有幾件事想要求助。”

  白云飛笑道:“求助不敢當,督軍遇到什么麻煩只管說,在下必全力以赴。”

  任天駿開門見山道:“我來黃浦是想算一筆舊賬,可聽說欠我賬的人都是穆先生的朋友,想動他們必須先得到穆先生的同意,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白云飛道:“我不知督軍所說的舊賬是什么?又是什么人欠您的賬?”

  任天駿道:“一年多之前,我爹在黃浦藍磨坊遇刺,此事穆先生可曾聽說?”

  白云飛點了點頭道:“有這回事。”

  任天駿道:“身為人子,為父報仇,應不應該?”

  白云飛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自然應該。”

  任天駿道:“白先生既然如此說,可這段時間的做法卻又為何與說辭相背?”

  白云飛道:“督軍誤會了,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插手過這件事。”

  任天駿道:“你不插手最好不過。”

  白云飛道:“戰場上死傷最平凡不過,可這里是黃浦。”

  “黃浦又如何?”

  白云飛道:“黃浦不能怎樣,可在租界動手必須要經過領事的同意,當然如果督軍不怕麻煩的話,只當我沒有說過。”

  任天駿道:“你在威脅我?”

  白云飛暗嘆此子氣焰囂張,早知道他這個樣子,自己這一趟就不該來,可既然來了,有些話必須還是要說明白的,白云飛道:“并非威脅,租界和其他地方不同,雖然是咱們中華的地盤,可是卻輪不到咱們當家作主,在這里做任何事,都要遵守這里的規則。”

  任天駿道:“開個價!”

  白云飛道;“督軍越說我越糊涂了。”

  任天駿道:“我要羅獵、陸威霖、葉青虹、安翟四人的項上人頭,如果你幫我做成這件事,我付你十萬大洋。”

  白云飛心中暗嘆,果真是見面不如聞名,都說這督軍年少有為,可從剛才他咄咄逼人的架勢來看,此子的胸襟并不寬廣,難怪他對付羅獵的計策會三番兩次地落空。

  白云飛道:“錢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任天駿道:“在白先生看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白云飛微微一怔,,這是除了羅獵之外第二個人稱呼自己為白先生,任天駿既然這樣稱呼自己,就證明他在自己到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功夫,甚至將自己的過去調查得清清楚楚。

  白云飛沉默了下去,并非因為任天駿道破自己的本來身份,而是他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對他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當年他因為家貧而被送入戲班,受盡非人之苦,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技驚四座出人頭地,然造化弄人,就在他剛剛嘗到走紅滋味的時候,他的嗓子卻倒了,那段時光他最想得就是能夠恢復嗓音重登舞臺。

  后來恢復無望,他方才加入了安清幫,并以出眾的頭腦和過人的膽色很快獲得了老幫主的賞識,那時候他最想要的就是成為安清幫的幫主,跌打滾爬多年之后,終于如愿以償地登上了幫主之位,卻又因為自身的抉擇而在一夜之間一無所有,成為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那時候他最想就是東山再起,有朝一日將失去的東西全都拿回來。

  而現在他又實現了這個愿望,任天駿的一句話讓白云飛不由得回顧自己的過往,其實他一直以來都是為了出人頭地,他要財富,要地位,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博得他人的尊重。

  白云飛清楚自己是不會滿足的,他的野心太大,甚至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抽出一支香煙,沒有征求任天駿的意見,點燃之后吸了一口煙,而后用極其輕慢的語氣道:“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

  任天駿哈哈大笑道:“我雖然給不了你想要的,不過我卻有能力將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拿走。”

  白云飛的記憶中很少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猖狂,就算有也已經死了,他靜靜望著眼前的年輕人,目光中沒有殺機,甚至沒有憤怒,有得只是冷漠,往往他這樣看一個人的時候就等于已經宣布了這個人的死刑,任天駿太囂張了,他忘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實,這里并非贛北,而是黃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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