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弓尚未來得及應變,老安塌陷下去的胸膛卻又如充滿氣的皮球般彈射而起,一股來自于他身體內部的潛力撞擊在張長弓的拳峰之上。
這股潛力從張長弓的拳頭沿著他的手臂傳遞到他的身軀之上,在這股力量的彈射下張長弓立足不穩,倒飛了出去,后背撞到身后的海明珠,兩人同時飛起重重摔落在后方的沙灘之上。
羅獵此時方才明白老安因何敢隨同他們前來,不但因為他豐富的航海經驗,也非仰仗白云飛這個靠山,而是因為他自身就擁有著一身已臻化境的內家功夫。
張長弓雖然力大勇武,箭術超群,可是在武功方面絕不是老安的對手。
自己也是一樣,就算在甘邊沒有受傷,在身體的巔峰狀態下,單憑武功也無法勝過老安,自己的身體雖然基本康復,可是內心的創傷遠未平復,他也有過通過精神控制老安的想法,可是老安的意志力極其強大,像他這樣專注的人很少會受到別人的影響。
其實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自從顏天心出事之后,羅獵已經不敢輕易地去開啟自己的腦域世界,控制別人,首先就要看到自己,他害怕看到腦域深處那孤獨的蒼狼。
羅獵手中的飛刀在張長弓被彈飛的剎那已然發射,飛刀劃出一道雪亮的光芒,倏然射向老安的右腿。
老安選擇先行攻擊張長弓是有原因的,通過幾次戰斗他已經發現羅獵不肯用槍的習慣,所以他才會將張長弓列為首先擊倒的對象,擊倒張長弓的同時他也奪得了張長弓的駁殼槍,調轉槍口瞄準了那柄射向自己的飛刀,一槍射出,子彈準確無誤地命中了飛刀,嘡!的一聲,疾速行進的飛刀被準確擊中,歪歪斜斜落在火山石之上。
羅獵并沒有發動第二次攻擊,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攻擊無法對老安造成致命的威脅。
老安將槍口瞄準了羅獵:“你太慢了!”他的語氣依舊漠然,沒有嘲諷,只是在闡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羅獵嘆了口氣道:“半年之前,你躲不過我這一刀。”
老安道:“我的家人死后,我花了整整三十年,忍受常人無法想象之苦,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要復仇。”
羅獵道:“你選錯了對象。”
老安道:“錯!我也認了!”
呯!槍聲突然響起。
老安聽到槍聲,馬上意識到這一槍的目標應該是自己,右肩一震,一顆子彈從他的肩頭穿過,他看到肩頭血花四濺,他武功雖然高強可并非金剛不壞之身。
老安右臂一麻,剛剛搶來的駁殼槍掉落在了地上,抬頭望去,這一槍顯然是從山頂射來。
老安左手捂住了右肩,低聲道:“你……你設了埋伏?”
羅獵道:“你和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條心,有些事畢竟是要在事先做好防范措施,你別動,威霖的槍法百發百中,是我讓他如無必要不可傷了你的性命。”羅獵當然信不過老安,在老安提出登島計劃之后,羅獵就想到了應對之策,他讓陸威霖提前下船,游泳前往天目島,這邊故意做出拖延,給陸威霖的登島留好足夠的時間。
在估計陸威霖差不多登島之后,方才放下小艇,和老安一起登上天目島。
老安猝然發難之時,陸威霖早已在天目島的高地埋伏好,居高臨下鎖定目標,如果不是羅獵事先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要射殺老安,此刻老安已經是一具尸體。
武功再高也扛不住子彈。
老安的臉上頓時失了血色,張長弓雖然受了他一擊,可并未受重傷,爬起來向老安沖去。
羅獵示意張長弓不要走得太近,微笑望著老安道:“我給你一個選擇。”
老安道:“沒得選,不答應我的條件,你永遠不可能從我這里得到想要的東西。”
羅獵點了點頭:“那只有委屈您了。”
張長弓猛然揚起槍托重重砸在老安的腦后,將他砸得暈倒在地。
老安不愿選,羅獵卻不得不選,他不想同伴的生命受到威脅,所以只能對老安采取強硬的手段。
老安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船上,雙手雙腳都被上了鐵鐐。剛好艙門被打開,瞎子給他送飯進來,望著被鐵鐐鎖住的老安,嘖嘖嘆了口氣道:“有些人吶,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真是鬧不明白了,何必自討苦吃。”
老安道:“小子,少說風涼話吧。”
瞎子笑道:“不是我想說風涼話,而是您老先生有些自不量力。”
老安閉上雙目,心中暗嘆,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羅獵,本想將他們引到荒島之上,憑借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將他們逐個擊破,卻想不到最終還是失敗,他并非敗在武力上,而是敗在了頭腦上,羅獵雖然年輕,可做事縝密,幾乎算準了每一步。
瞎子道:“如果依著我們,一槍殺了你最省心。”
老安依然沒有睜開雙眼,在島上陸威霖的確有殺死自己的機會,如果沒有羅獵的事先交代,自己必然已經死了,可是老安并不感恩,是羅獵阻止自己復仇。
瞎子道:“報仇無可厚非,可殺一個俘虜,還是個女人總有些不夠厚道,得嘞,你既然不搭理我,我也懶得白費唇舌,吃吧,千萬別餓死了。”
張長弓雖然受傷不重,可右腕也被老安的反震之力扭傷,羅獵幫他抹了些跌打油,張長弓想起在天目島發生的一切,仍然感到心有余悸,老安的武功讓他想起了吳杰。
如果不是憑借羅獵的頭腦,他們今次難逃此劫,不過張長弓也發現了羅獵的變化,他笑道:“你出刀的速度明顯慢了,是不是內傷還沒有完全康復?”
羅獵沒有否認,只是笑了笑,他出刀的速度慢了,不是內傷沒有康復,而是內心沒有康復,自從甘邊歸來之后,他就失去了信心,如果他擁有足夠的信心,他或許不會安排陸威霖事先埋伏,有些時候信心太強也不是好事。
張長弓道:“老安不會跟咱們合作。”
羅獵道:“也不盡然,對付海龍幫的時候就合作的很好。”
張長弓哈哈大笑起來,此時船長敲門進來,卻是他對這艘船的一些地方欠缺了解,老安被關起來之后,明珠號理所當然交到了他的手里。
張長弓道:“海明珠一定知道,我去問她。”
羅獵點了點頭。
張長弓和船長一起去找海明珠,他們剛剛出門,葉青虹就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海鮮粥。
羅獵聞了聞海鮮粥的香氣,由衷贊道:“好香啊,你做的?”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想親手做來著,可惜我沒那個本事,所以只好求助大廚了。”
羅獵接過那碗海鮮粥喝了一勺,葉青虹就在他對面靠在墻上,靜靜望著他。
羅獵只當沒有發現,埋頭喝粥,忽然聽到葉青虹柔聲道:“答應我,以后不要再拿性命冒險好不好?”
羅獵沒有說話。
葉青虹道:“如果真要冒險,就帶上我一起。”
羅獵默默喝完了那碗粥,抬起頭,他的目光溫暖而平和:“好!”
葉青虹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
當一個女人表示相信你的時候,證明她將生命托付到你的手上,如果她出自真心,而你又接下了這個重擔,彼此的關系會變得不同,張長弓雖然沒有意識到,可海明珠卻率先覺察到自己看張長弓和別人已經有了很大不同,每當張長弓出現的時候,自己的內心就如同小鹿一般亂沖亂撞,她也搞不清楚是為了什么,論英俊張長弓不如羅獵,論驕傲他不如陸威霖,論風趣他比不上瞎子,可她偏偏會因他而心動。
閉上眼睛,總會浮現出張長弓為了掩護自己和老安對抗的情景,那一刻的張長弓真是帥炸了。
張長弓只是覺得海明珠突然變得配合了許多,溫柔了許多,自己只是提出讓她幫忙指導一下船只的操作,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張長弓依舊木訥,認為海明珠是因為島上的事情感恩,瞎子卻率先看出了不同尋常之處,用肩膀扛了一下陸威霖道:“你有沒有發現?”
陸威霖有些不滿地瞪了瞎子一眼,這廝干擾了自己擦槍。
瞎子道:“海明珠好像對老張有些興趣。”
陸威霖嘆了口氣道:“我說你就不能有點正行,別整天想著那些男歡女愛的事情。”
瞎子呸了一聲道:“你懂個屁,飽漢不知餓漢饑,要是有人關心我喜歡我,我犯得著去想這些事兒?”停了一下又道:“是啊,我的確有些毛病,噯,老陸,你說我這是不是屬于飽暖思啊?”
陸威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向來不茍言笑,這一笑反倒把瞎子嚇了一跳,小眼睛狠狠瞪了陸威霖一眼道:“有毛病啊,笑得跟個夜貓子似的?”
陸威霖正準備反駁,卻聽到老安的聲音從船艙內傳來:“小安子,去把羅獵給我叫過來!”
瞎子瞬間將怒火轉移到老安的身上,怒道:“老子最煩別人叫我小安子!”他總覺得這個稱呼像個太監,好端端的男子漢被人當成太監這實在是太侮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