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出幾里地的大軍,在璀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像極了一條盤旋在天地間的蛟龍。
太平關城門樓子上,騾子目送著大軍遠去,嘆了一口氣,對身邊甲胄還未卸下的紅云說道:“是不是有點失望?”
紅云瞥了騾子一眼,哪里肯認,“要說失望,應該是你覺得失望才對吧?好歹也是個八品,楚爺回回跟北蠻人干仗,不是讓你先走,就是留你看家……”
騾子不吭聲了。
扎心了,老鐵!
好半響,他才道:“楚爺讓你幫他看家,你就踏踏實實的幫他看家吧,盟里的事兒,交給我就成!”
“你一個人撐得住么?那兩位,可不是什么好的主兒!”
她沒點名,但說得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騾子齜著牙笑道:“我就一個跑腿兒的,他們能拿我怎么的?弄死我?借給他們倆膽兒,他們也不敢!”
“放心吧,只要楚爺好好的,他們就不敢拿我們怎么地,頂多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只要不過分,我都順著他們。”
“那要是他們過分了呢?”
“那我就教他們知道知道,在咱這太平關,哪怕楚爺不在,也輪不到他們兩個放肆!”
紅云一聽立馬警惕的看著他,冷聲道:“你可悠著點,這可是咱的家,那些呯呯砰砰的玩意,可別在家里使!”
騾子“哈哈”一笑,“在太平關收拾他們倆,還需要用那些玩意?”
“放心吧,我早就針對他們倆制定過方案……只希望他們倆能悠著點,放過我,也放過他們自己!”
他不說還好。
越說,紅云心頭越是覺得不踏實。
“你覺得,我要不要把夫人和少爺他們,藏到其他地方去?”
她在問騾子。
世人都道,北平盟張楚發起狠來是敢把天都捅窟窿的狠人。
但只有極少數知道,騾子這個笑面虎發起狠來,比自家盟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少,盟主無論多狠,都還有底線,禍不及家兒。
而這個笑面虎,發起狠來是真敢屠人九族的角色!
她還真怕盟里那倆不知好歹的玩意,逼急了這貨,搞出點什么大動靜兒來波及到張家人。
“不用,楚爺最痛恨的就是連累妻兒像耗子一樣東躲西藏!”
騾子毫不猶豫的搖頭道:“你就放心吧,我縱是死,也不會讓任何人傷了三位嫂嫂,和我那倆侄兒一根寒毛!”
“別瞎說。”
紅云輕輕的呵斥了一聲,“咱都得好好活著,不能再死了……再死,楚爺真要扛不住了!”
騾子愣了愣,嘆息道:“是啊,不能再死了,烏老大走了,楚爺一年多都沒緩過勁兒來,再死人,楚爺真要瘋了……”
重情重義的人做大哥,太難了。
潛淵軍輕裝簡行,一路疾行。
在這個時代里行軍,原本都是要隨軍攜帶大量民夫,運送輜重和糧草的。
戰事越是緊急,隨軍的民夫隊伍就越是龐大。
因為寶貴的軍力,不能耗費在這些瑣事上,必須要養精蓄銳,時刻準備投入作戰。
甚至很多時候,三軍未動,輜重和糧秣就得提前抵達預定地點,等待三軍抵達。
這就是兵法所書“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含義。
潛淵軍行軍,不需要這么麻煩。
既不需要龐大的民夫隊伍,也不需要隨身攜帶輜重。
因為這是在玄北州!
北平盟的地盤!
北平盟的分舵,早就已經入駐到縣一級!
潛淵軍不過萬余之眾,走到哪都不愁沒飯吃,該地的北平盟分舵,會拼盡全力,將潛淵軍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至于作戰需要預備的輜重和糧草,早在潛淵軍開拔之前,北平盟就通過各個渠道開始運送。
保證能在潛淵軍進入武定郡之前,交接到潛淵軍的手上。
而且數量只會多,不會少。
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敢克扣潛淵軍的給養!
張猛手下的龐大“會計師”隊伍,只差拿著放大鏡盯著潛淵軍的給養。
出任何一點問題,張猛都會毫不猶豫的反手殺人!
不單單是給養。
包括醫務、偵查、戰場打掃等等雜務,都有龐大的隊伍,替潛淵軍服務。
可以說,除了抵達戰場砍下北蠻人的腦袋這一件事,需要潛淵軍親自動手。
其他的一切,都不需要潛淵軍操心!
龐大的北平盟,會十二時辰,三百六十度時刻準備為潛淵軍服務!
直到凱旋!
這種龐大的主場優勢,是巔峰時期的鎮北軍,都不曾擁有的。
畢竟玄北還有一個州府,會和鎮北軍博弈。
還有喝兵血這種令人發指的行為,也是鎮北王無法杜絕的。
翌日晌午,潛淵軍抵達太白府。
濮文軒提前得到通知,早已領著大批民夫等候在太白府外,見了張楚,濮文軒連忙領著一群人迎了上來:“下官濮文軒,拜見征北……”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個檀木匣子就砸在了他的懷中,濮文軒本能的抱住。
張楚淡淡的說道:“給我換一個,從五品的。”
他的語氣,就像是去市場上挑西瓜,發現西瓜沒熟后,讓老板給自己換一個。
濮文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懷里的是什么,頓覺得燙手無比,連忙雙手捧住檀木匣子,“張將軍,征北將軍一職是柱國大將軍親自定下的……”
沒等他說完,張楚就不耐煩的給他堵了回去,“別跟我扯犢子,北飲郡哪來的北蠻人,你們心頭有數,我心頭也有數,我來,是沖北蠻人來的,不是沖你們,給就給,不給,我去找霍少帥,我相信他一定很樂意給我想要的印鑒。”
他對那位柱國大將軍的“激將”手段,表示理解。
換做是他,他可能會做得更過分。
不是可能。
當年他在錦天府任假郡兵曹的時候,是真架著床弩,逼那些慫貨江湖中人入他麾下,聽他調遣……
但這并不代表張楚會認同這件事!
更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
抗擊北蠻的糧草,在北平盟的商道上被劫。
丟的是他北平盟的臉面。
死的是他北平盟的弟兄。
張楚沒就此跟那位柱國大將軍撕破臉,已經是顧全大局了!
還想拿一個破三品官位,換他偌大一個北平盟?
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濮文軒不敢再反駁張楚,只能揖手道:“張將軍稍后,下官這就給您去取從五品的寧遠將軍的印鑒來。”
但凡是擁有開府建衙權力的大員,手里邊的官位都不太多。
那位柱國大將軍輕車簡從入玄北州整軍,手里肯定攥著一大批兒官位,等著官兒迷們愿者上鉤。
以柱國大將軍正二品的品級,正三品以及正三品之下的官位,他應該都有先任命再上報朝廷的權力。
畢竟是正二品,降一級也是個三品的飛天宗師……
張楚沒搭話,往身后一揮手道:“來人,交接旌旗、兵符、令箭。”
“喏!”
大劉大聲應喏著打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