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州,清平郡,燕北堂。
一名玄衣武者,快步走入偏堂,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高舉過頂躬身道:“牛堂主,您的信件!”
堂上的牛十三,正埋頭奮筆疾書,聞言頭也不抬的問道:“誰的?”
堂下玄衣武者:“回牛堂主,是孫副堂主的。”
“哦?”
牛十三當即停下手中的毛筆,伸手道:“呈上來。”
“是。”
玄衣武者躬身上前,雙手將手中的信件呈給牛十三。
牛十三接過信件看了一眼,信封火漆完整,落款處的確寫著“孫堅”的大名。
“下去吧。”
“是!”
牛十三低著頭,摩挲著手頭的信封,一時間竟不敢拆開。
不用看他也知道,信里的內容是什么。
這個時候。
孫四兒給他寫信。
還能是因為什么?
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牛十三到底還是拿起案頭的裁紙刀,將信封拆開。
抖出信箋,他就見排頭寫著:十三吾弟。
只看到這四個字,牛十三便知這封信,肯定是那家伙口述,他人代筆。
就那家伙三句不離“老子”、“錘子”、“卵子”的德行,若是他親筆手書,排頭定是:牛犢子……
他強忍住笑意,往下閱讀。
“半載不見,甚是想念,不知弟今是何境界?”
“為兄已初悟五行,來年定當開氣海,成大豪,料想弟定不及為兄勤勉……”
牛十三終于笑出了聲:“這家伙,寫個信都不放過炫耀的機會!”
不過這家伙還真沒料錯,他的武道境界,的確被這家伙甩出了一大截啊!
他練內腑少說也還需要三至五個月才有望大成,平衡五行,已是明年之事。
至于開氣海,更不知是猴年馬月了……
這家伙,還真是強啊!
他繼續閱讀。
“一晃經年,錦天府,已遙不可及。”
“城西,梧桐里、牛羊市場……已如前世,遙不可及。”
“午夜夢回,唯余堂主喝罵聲,還在耳畔縈繞。”
“無堂主,便無我孫堅。”
“無堂主,也無你十三。”
“看今朝,吾等成家立業,氣海可期,出入車馬相隨、百眾在畔。”
“堂主卻已碾作泥塵,魂散錦天府。”
“每每想起,吾便輾轉難眠,寢食難安。”
“盟主殺北蠻兵數萬,奪回錦天府,不負堂主相隨。”
“我等得堂主再造之恩,卻碌碌無為,有負堂主恩義。”
“今北疆戰事再啟,萬眾景從。”
“為兄欲北上,殺北蠻!”
“邀弟同往,再組白虎堂……”
牛十三放下信箋,雙手微微顫抖,心緒久久難平。
好半晌,他才輕聲嘆息道:“你這家伙,都過去這么些年了,怎么還耿耿于懷呢……”
他知道,孫四兒心頭一直有個心結。
解不開的心結。
當年錦天府大撤退,北蠻人火燒運輸船那一戰。
孫四兒慫了。
沒敢跟著堂主殺回錦天府。
他就慫了那一次。
記了整整四年。
還把自己活成了堂主的樣子……
但那一戰,慫的不只是他孫四兒一人。
他牛十三也慫了。
他只是不愿去想。
人想活著,沒什么可恥的。
但現在,孫四兒將最后一塊遮羞布都扯掉了。
是時候該想一想了……
牛十三沉思了許久,起身慢慢走出大堂,抬起頭仰望萬里無云的湛藍天空,呢喃道:“回去看看也好,燕北州是好,可終究不是我們的家啊……”
張猛走進厚土部大堂,對堂內兩側奮筆急書的一眾刀筆文書道:“你們先出去,我與你們部長有要事要談!”
一眾刀筆文書聞言,紛紛起身,對堂上的騾子揖手告退。
騾子揮了揮手,合上手頭的書卷,笑著走下來:“猛哥,什么事兒啊這么著急,非要現在說?”
張猛見四周無人了,才壓低了聲音急聲道:“我說騾子啊,你先前讓我囤的鎧甲和糧草,到底還囤不囤啊,再囤,這個季度的賬面上,哥哥就沒法兒抹得過去了,到時候楚爺追究起來,哥哥可頂不住!”
鑄甲,囤糧,可都是要花費銀錢的。
若是少批量的囤積,還可算作是北平盟的如常儲備。
而張猛手里囤積的數量,顯然已經快要超出日常儲備的范疇了。
騾子笑了笑,“原來是這事兒啊……你手里現在囤了多少鎧甲和糧草了?”
“鎧甲……”
張猛伸出一只手比劃了一下:“有這個數了。”
騾子凝眉:“才五千具?”
“才?”
張猛睜大了雙眼:“已經不少了!為了趕制這五千具鎧甲,我砸了快十萬五兩白銀進去了!”
“這玩意兒既不當吃,也不當喝的,砸在手里還燙手!”
“別到時候,楚爺和州府都要哥哥的腦袋,哥哥上哪兒說理去?”
騾子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搖頭道:“猛哥,五千具太少了,再準備一萬具!”
張猛:“一萬具鎧甲是小事,但你得給哥哥一個準話兒才成!”
騾子依然搖頭:“我沒法兒給你一個準話兒,現在楚爺還在猶豫,我們拿這個事兒去問他就等于是逼他做決定。”
“任何人都能逼他做這個決定,但咱們自家弟兄不能去逼他!”
張猛:“可萬一楚爺真決定不北上了,到時候這些鎧甲該怎么辦?”
騾子:“就地融了便是,只要不被人抓證據,就算是走漏了風聲,誰能拿我們北平盟怎樣?”
張猛心頭總覺得不安,一把拉過騾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行,你給哥哥透個低,楚爺現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騾子:“我都快三天沒見著楚爺人了……這樣,我給你寫一封手書,萬一以后楚爺真追究這個事兒,我跟你一起扛!”
張猛掙扎了許久,最后咬著牙一跺腳:“成,也別扯什么手書不手書了,哥哥回頭就招呼低下人繼續加緊鑄甲,反正這事兒要真翻了,你得幫哥哥給楚爺把事情說清楚,不是我猛子要壞青葉部的規矩,我這是在為紅花部的弟兄們作準備!”
說到底,他還是堅信自家大哥,不會因為這個事情,就拿他怎樣。
頂多,擼掉他青葉部部長的職位!
可這事兒要是做對了……
幫的就是一兩萬自家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