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被風老二半拉半拖的領進風家大堂后,腦子還像是中了病毒的電腦一樣,亂七八糟的想法一個一個的往外冒。
一會兒是:“難怪風家什么下馬威都沒準備,原來人家等著給我看大寶貝!”
一會兒是:“麒麟血喝了會不會功力暴增?麒麟肉吃了能不能長生不老?麒麟鞭吃了能不能日穿鋼板?”
一會兒是:“這個世界既然有麒麟,那么是不是還有神龍?還有鳳凰?還有仙人?”
一會兒是:“這個世界是要崩壞成神話世界了嗎?”
一會兒是:“連麒麟這種傳說中的神獸都有,那是不是也會有那種能治百病的神奇藥物?”
張楚的思緒,就像是扔進水里的葫蘆,按下了這一頭,另一頭又翹了起來……他幾乎沒有辦法進行正常思考。
堂內的風不覺、風老二將他陰晴不定的臉色看在眼里,心頭很是滿意……當然,他們表面上,是半分得意都看不到的。
風家屹立玄北江湖之巔數百年,幾乎每隔百年就有飛天宗師誕生,撐起家族傳承,靠的,就是與玄北江湖每一代鐘靈毓秀之子結緣的處世之法。
風家族人也入江湖,但從不接掌玄北江湖的大旗。
不是不能。
而是不愿。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接掌一州江湖大旗,固然會令一個勢力、一個家族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極盛,但一旦大勢東流,氣運反噬,也會令一個勢力、一個家族在極短的時間內從極盛轉為極衰!
歷朝歷代的皇族,都是前車之鑒。
天刀門,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對于風家這種數百年前就已經登頂玄北江湖之巔的武林世家來說,任何激進、冒險的做法,都是不可取!
窮鬼才成天想著天降橫財、一夜暴富。
富豪都在想著如何守業,如何傳承。
風家選擇投資玄北江湖每一代鐘靈毓秀之子,就是一種迂回分流玄北江湖氣運,延續自身福澤的法子。
這是一種極其保守,但也極其穩健的手法。
也是風家能綿延數百年,且每過百年都會誕生飛天宗師延續傳承的原因!
既是投資,那么,如何保證與每一代鐘靈毓秀之子保持良好的關系,又能讓每一代鐘靈毓秀之子俯首恭順,而不是想著掀翻太上皇,過一把真當家做主的癮,就尤為重要。
通俗的說,就是在折節下交、平易近人的同時,又要想法子無形裝逼,讓對方保持對自己的敬畏……
畢竟,能為天地氣運所鐘,能干出一番大事業的,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艷之人?
這種人,不上點手段,能甘居人下?
一盞熱茶下肚,張楚的心緒總算是平靜了一些。
然后他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不那么簡單……
裝逼這種事,他前世的段位就很高。
雖然那些手法和技巧,早就被這些年的經歷沖散了。
但這種事,就和游泳一樣,只要學會了,哪怕很多年都沒游過泳,只要一下了水,身體自然而然就能反映過來……
自己……貌似被這兩個老貨秀了一臉啊!
不過人家能拿一頭麒麟出來秀,無論他有沒有防備,都只有喊六六六的份兒!
張楚低頭飲茶,迅速調整好心態。
再抬頭來,面帶苦笑的拱手道:“讓兩位前輩見笑,晚輩失禮了。”
“不怪張盟主……”
風不覺撫須感嘆道:“是老朽失禮了,忘記了外界未有等天地祥瑞,該告訴張盟主的……”
風老二聞言,正色的接口道:“大兄方才才見到張小友,一時歡喜忘記將此時告知張小友也是人之常情,真要論過失,也應該是愚弟之過,與張小友同行一路,都未想得起這一茬兒!”
張楚面上浮起愧疚之意,心頭卻是不住的冷笑。
給你們兩個麻袋!
繼續裝!
“此乃小事,兩位前輩不必往心里去。”
張楚懶得才和這兩個戲精飆戲,索性就話題岔回正題上:“晚輩此來,是為求見四爺,稟報上原郡亂局的始末,并就晚輩組建北平盟一事,請求四爺指點,可惜晚輩福分薄,未能面見四爺,而今只能請兩位前輩代為指點,晚輩感激不盡。”
言罷,他再次拱手行禮,做足了禮數。
風不覺與風老二暗暗的對視了一眼,心頭都在點頭。
風不覺緩緩說道:“北平盟一事,四叔離開之前已有交代,他老人家言,此乃玄北江湖百年未有的大事,也是燕西北三州江湖切磋,我玄北江湖首次占到上風,張盟主功不可沒,為玄北江湖盟主,亦乃順水推舟之事,勿須再議。”
“他老人家還命我代他囑咐張盟主,安心籌備武林大會即刻,他老人家自會將此事說服四位另外飛天宗師,通力支持張盟主。”
張楚聞言,心頭終于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酬勞,給得還算痛快,沒有在此事上拿捏他。
“對了!”
風不覺起身,于堂上麒麟踏云圖下的盒子中,取出一塊金色的令牌,走向張楚。
張楚見狀,連忙起身,雙手從他手中接過來。
令牌一入手,份量不輕,似是某種高強度合金所鑄,其上浮雕著兩個大字:玄武。
風不覺撫須道:“此乃玄武令,玄北江湖歷代掌舵人的隨身印信,攜此令,在你立地飛天之前,任何飛天宗師向你出手,都是對玄北江湖五位飛天宗師的挑釁,無論他是誰,五位前輩都必會替你報仇雪恨,不死不休,此乃玄北江湖數百年之鐵律!”
坐在張楚對面的風老二笑著接口道:“大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塊令牌的上一個主人,好像是萬大掌門吧?”
張楚一聽,手一翻,掌心中的令牌就落入他大袖中:“謝前輩代四爺賜令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他正色的拱手道。
頓了頓,他又問道:“對了,晚輩想邀四爺與兩位前輩蒞臨四月初八太平關武林大會,還請前輩應允。”
“飛天宗師不顯人前,四叔無法參加四月初八的盛事。”
風不覺遺憾的嘆著氣道:“至于老朽,年邁體衰,無力遠行,只能請張盟主海涵了。”
“我也去不了!”
風老二干凈利落的說道:“四月間地里的莊稼正該追肥,離不得人!”
張楚一臉遺憾,心頭卻暗自道:“你們不去才好!”
他正要說話,風老二突然又開口:“不過嘛,這院里的好幾個小崽子,也到了遠游增長閱歷的時候,張盟主若是不嫌他們魯鈍,倒是可以帶他們出去見見世面……”
風不覺:“此議甚好。”
“請兩位前輩放心,此事包在晚輩身上,晚輩定會讓眾兄弟此行有所悟,有說成!”
張楚將那個“成”字咬得分外清晰。
他不蠢,當然聽得懂這兄弟倆話里的意思。
但此舉,于他可謂是正中下懷。
北平盟還不是他張楚一人的北平盟。
還有兩根攪屎棍子呢……
風家人愿意出門去當屎,他當然是舉手歡迎。
“最后一事,晚輩才疏學淺,要拜請二位前輩指點。”
張楚起身,一揖到底。
堂上的風不覺連忙站起來,伸手去扶張楚:“張盟主這是做甚,快快起來,但凡是老朽幫得上忙的,老朽必不推辭。”
風老二也是一頭霧水,謹慎的說道:“你先說事,我等連何事都不知,如何幫你?”
張楚沒起身,低聲道:“晚輩有一摯友,身患惡毒之癥、時日無多,尋了名醫也束手無策,兩位前輩家學源遠流長,可有何辦法,救他一命……但又續命之法,縱是百萬金,晚輩也絕不推辭!”
風不覺又與風老二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果然”之意。
他們知道張楚說的是誰。
或者說,之前不確定,但現在張楚說了,他們就知道了。
張楚的詳細資料,他們一直都在源源不斷的收集。
包括張楚周圍,能影響他決定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有調查過。
包括張楚從太白府請名醫回太平關,是為誰醫治,他們也知道。
只不過他們以前不知道,那人是患了什么病。
現在,他們知道了。
兩人沉吟了片刻。
風不覺率先開口,滿是遺憾的搖頭:“惡毒之癥乃絕癥,請恕老朽無能為力。”
他或許有辦法,能試上一試。
但一個能左右張楚決定的人活著,顯然不太符合風家的利益。
張楚直起身,心頭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絕望。
他原本就沒抱太大希望。
只是不愿放棄任何希望,試上一試而已。
也是,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你到五更。
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