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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大道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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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漸深。

  張楚還盤坐在狗頭山山頂之上,俯覽著華燈初上的太平關。

  歸鞘的紫龍刀,靜靜的橫在他的膝上,亮金色的焚焰真氣,在張楚與紫龍之間來回流轉,看起來神秘莫測。

  張楚在消化傍晚時那一刀的收獲。

  氣海境的武道修行,已經不再是一味的閉門造車就能有所精進的。

  需要領悟。

  天文。

  地理。

  人文。

  自然。

  江山。

  社稷。

  王道。

  霸道。

  大道三千,終得取其一條,去走、去耕耘、去攀登、去奮戰……

  才能有所得!

  既是領悟,那么自然是意識去觀摩、去理解、體會。

  那么,還有什么比七情六欲,更能觸動主觀意識呢?

  悲傷。

  可以化作霜之哀傷。

  高興。

  可以具現火之高興。

  高明的武者,可將天地萬物都凝練到自己的武道之中。

  練至極處。

  一粒塵,可填滄海!

  一根草,可崩山河!

  昔年萬人杰走無情道,幾近太上忘情,一口飄雪鎮玄北,壓得天行盟、無生宮,七十年入不了玄北州!

  只可惜,最后半道崩俎,親情反噬,寧可逼死開山大弟子也要將天刀門傳于幼子,以致天刀門最終毀于一旦。

  這便是氣海境的修行!

  張楚下午斬出的那一刀“此去不回”,便是一種領悟。

  此去不回,不是真想死!

  而是渴望生!

  是無奈!

  是大悲痛!

  是絕地反擊!

  張楚希望烏潛淵能活著。

  因為他身邊橫死的人,已經太多太多了。

  張楚生有一顆敏感且多愁善感的心。

  他身邊每一個橫死的人,都是在他心上狠狠的砍上一刀。

  雖然他已不再提及,但那些人,他一刻都不曾忘記。

  不曾忘記,那些傷口就無法結痂,無法痊愈。

  張母。

  大熊。

  李正。

  福伯。

  四聯幫那幾千弟兄。

  血虎營那三千將士。

  每一個橫死的人,都是在他背上壓上一條魂兒……

  他拖著這些魂兒,渾渾噩噩的走完了那五百里南遷路。

  天知道,當初在太白府下,他有多少和北蠻人同歸于盡!

  他能掙扎著振作起來,是因為知秋、夏桃、李幼娘、騾子他們還活著,四聯幫還有一兩萬家眷活著。

  大離是不是地球,誰離了誰都能活。

  在大離,他們離了他,活不下去……

  于是他掙扎著修筑了太平鎮。

  于是他掙扎著吞并了北飲江湖。

  于是他掙扎著拿下了玄北江湖。

  一次次死里逃生。

  一次次絕地翻盤。

  他不曾畏懼。

  也不曾退縮。

  他撐住了!

  可烏潛淵卻撐不住了。

  他能請來大夫。

  但大夫也留不住烏潛淵……

  所有、所有的負面情緒,最終凝聚成了這一招“此去不回”!

  這一招“此去不回”,是廢招。

  張楚不可能用這一招去迎戰強敵。

  真要用上這一招的時候,他自己也活不了。

  必死的招,當然是費招!

  而且這一招和他所領悟的無雙之勢,也有些沖突。

  他說領悟的無雙是大勢。

  可以霸道。

  可以孤高。

  可以狂妄。

  但不需要悲痛這種無用的情緒。

  更不需要絕地反擊這種弱者的心態。

  他必須要絕對相信,無雙勢成,有我無敵、所向披靡!

  唯有這樣,才能發揮出無雙之勢的威力!

  不過招是廢招,創出這一招的體悟,卻是千金不換的寶貴經驗!

  這可將自身情緒凝聚成武道的完整過程!

  一些極端的魔道氣海大豪為了摸索這個過程,甚至會不惜殺妻殺子,強行逼自己去沉靜那種大悲痛的心境,來模擬這個過程!

  張楚只要抓住這個機會,創出適合他無雙之勢的第一招,無論強弱,都是奠定獨屬于他張楚的武道的第一步!

  這條路很難。

  但卻是一條真正的通天大道!

  何謂宗師?

  在世間留下了自己的道,供眾生參悟的先賢,才能稱之為宗師!

  能成為宗師的人,也定然是走出了獨屬于自己的道的偉人!

  不信?

  縱觀千古,有那兩位圣賢的絕技和學說,是一模一樣的?

  哪怕是同一門里走出的兩位宗師,他們的學說、他們的流派、他們的基本盤,也定然會有本質的區別!

  沿著其他宗師留下的道路前行,哪怕詮釋得再精細,甚至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也擔不起宗師之名……充其量,只能稱之為大師。

  斗轉星移。

  張楚這一坐,便是徹夜。

  天未明,雞叫聲已此即彼伏。

  沒過多久,老牛那中氣十足的叫罵聲,就在工棚區那邊炸開了。

  那個小老頭就像是吝嗇的周扒皮,沖進一個又一個臨時搭建的工棚里,將還未睡醒的勞工們全掀起來。

  這可是個為了給張楚省錢,連張楚本人都敢懟的狠人!

  那些好不容易才混進勞工隊伍里的苦哈哈們,哪敢有什么意見,一個二個攏著破衣爛衫就從工棚里鉆了出來,站在清晨的薄霧中瑟瑟發抖。

  三月間的清晨,還是有些涼的。

  沉靜了半夜的太平關,漸漸活泛了起來。

  走街串巷賣餛鈍、賣炊餅的叫賣聲。

  隔著半條街跟熟人打招呼的談笑聲。

  還有車輪子碾過青石板發出的聲音……

  鮮活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張楚坐在山頂上,一動不動的俯瞰著他們。

  這是太平關。

  他一手一腳、從無到有建起來的太平關。

  他張楚的太平關!

  他或許渺小。

  太平關或許很龐大。

  但在他的眼里,太平關卻像是他手心里的一個小玩具。

  他能隨意的擺弄。

  能隨意的主宰……

  他看著自己太平關。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的心頭起伏、起伏……

  張楚好像悟到了什么。

  但他抓不住。

  只能繼續目不轉睛的盯著太平關。

  早起的勞工們,歡歡喜喜的吃了稀粥加野菜窩窩頭的早飯后,熱熱鬧鬧的下山開工。

  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不一會兒就連成一片。

  張楚看著他們。

  像看著一群螞蟻。

  他心頭的那種情緒,涌動得越發的激烈了。

  但爆不出來。

  差一點。

  只差一點……

  不一會兒,太陽羞答答的在東邊露出了小半張臉。

  澄澈的陽光,照亮了張楚的雙眼。

  他沒動。

  陽光慢慢下移。

  照亮了總舵。

  照亮了太平關。

  照亮了山腳下的兩萬勞工。

  曬到太陽了。

  暖和了。

  舒坦了。

  張楚明顯看到,山下的勞工們工作得更起勁兒。

  剎那間。

  一種無法用言語來說明的情緒涌上心頭。

  張楚拔刀而起,舉輕若重的朝著山腳下劈出一刀。

  沒有經過任何蓄勢。

  也沒有瘋狂的調動真氣。

  但這一刀揮出的瞬間,張楚就感覺體內的所有真氣不受控制的涌向紫龍刀。

  如同銀瓶乍破水漿迸……

  一刀出,一道長大三十丈,金光璀璨的磅礴刀氣,浩浩蕩蕩的朝著山腳下涌去。

  山底下的勞工們注意到這一幕,都紛紛停下手頭的活計迷惑的望著這一幕:這是弄啥咧?

  而守候在山頂上的大劉見狀,卻是肝膽俱喪!

  楚爺是走火入魔了嗎?

  昨天那一刀還沒這么大,就劈得一座石山石屑紛飛,垮塌了一大片!

  這一刀下去若是落在太平關,還不得死傷一大片?

  他轉過身拼命的追向那道刀氣,一邊狂奔一邊扯著喉嚨拼命的大喊道:“快躲開,快躲開……”

  但就在下一刻,已經激射到太平關上空的金色刀氣,突然無聲無息的碎裂了。

  就像一捧細沙,揚進了狂風里。

  頃刻間就化作絲絲縷縷肉眼幾乎無法看見的金色光線,像下雨一樣的落下。

  太平關百姓們和山腳下的勞工們,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任由這些牛毛般的金色光線落到自己身上。

  然后他們就詫異的感覺到全身發熱,平白無故的冒出一腦門子的汗……

  還、還,還挺舒服的!

  一些有老寒腿兒、氣血不通、肩頸病這些老毛病的百姓,更是當即就覺得身子利落了許多,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擔一樣。

  沖到半道兒的大劉一臉懵逼,回過頭望向自家大哥。

  張楚還刀入鞘,心有所悟的輕聲道:“仁者……無疆!”

  這便是他從無雙之勢中悟出的第一招!

  直接將具有毀滅性爆發力的焚焰真氣,扭轉成人體有益的溫和熱流!

  這不是百煉鋼化繞指柔。

  這是化腐朽為神奇!

  這,或許才是真正的武道!

  從這一刻開始,張楚邁出自身武道的第一步!

  雖然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嗯,奇門招式!

  但第一步已經走穩了,第二步,還會遠嗎?

  張楚慢慢閉上雙眼。

  清晨澄澈的陽光,慢慢的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很快就將他整個人渲染得金燦燦的,如同黃金澆筑的一般。

  大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本能促使他轉過回到山頂上,繼續守衛大哥。

  然而他還未靠近山頂,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逼人威壓,一波一波的蕩開……

  眼前這一幕,大劉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

  他仔細回想了一會兒,陡然響起,當初大哥在封狼郡那邊晉升氣海的時候,也是這般!

  要說不同,也就當時大哥是被一個火球包裹著。

  而這一次,是被陽光包裹著。

  想到這里,大劉在周圍找了一片枯葉,試探著扔到山頂上。

  枯葉還未落地,就仿佛被一股風卷起來,在空中翻滾幾圈后,突然就自燃了起來。

  大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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