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你先下去,容我與幫主單獨聊幾句。”
烏潛淵突然說道。
麻衣老者點頭,起身向張楚行了一禮后,轉身向堂外行去。
張楚見狀,也向騾子點了點頭。
騾子只得抱拳一禮,退出大堂。
這二人一退出去,空曠的大堂內就只剩下張楚與烏潛淵兩人了。
烏潛淵換了一個閑適的坐姿,輕聲道:“老二,怎么突然這么著急?這可不像你的行事風格!”
“怎么說呢?”
張楚端著茶碗從鑄鐵大椅上走下來,坐到他對面:“燕家的事情,其實給我的刺激蠻大的。”
“怎么?”
烏潛淵微微一笑,語帶調侃的說道:“終于發現江湖正道也不可靠了嗎?”
張楚也笑:“有點這意思。”
他其實想說的是,他終于明白,低著頭做人,也不能獨善其身。
強大才能!
烏潛淵不明白張楚的心路歷程。
但他能看出來,張楚受到的刺激不小……
他在心頭躊躇了一番,還是說道:“我覺得,現在可能不是一統南四郡的好時候。”
“上原郡的水實在是太混了,我們現在打過去,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以前總是張楚想要安穩,他想要大跨步的向前進。
現在張楚開始大跨步的往前走了,他又開始擔憂了。
“只要攻打上原郡,那什么時候都不是好時候,拖得越遲、情況越壞!”
但事實上張楚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剛才騾子匯報的情況你也聽到了,眼下上原郡里有頭有臉兒的那些江湖勢力,沒幾個是拿命混的草頭王,大多身后都有背景!”
“現在,他們相互牽制,他們背后的勢力也相互忌憚。”
“等到他們真決出勝負,贏家必會視南四郡為禁臠。”
“屆時,就不再是我們想不想打的問題了!”
“而是別人還容不容得下我們!”
“到那時再想開戰,我們要面對的,就是一個能力壓群雄、脫穎而出的新興勢力,再加上他們背后的勢力!”
“既然如此,我們還不如趁現在他們人腦子打成狗腦子的時候,進場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先拿下南四郡,再以南四郡為本錢,跟他們談判!”
他條理清晰,完全沒有被暴漲的力量沖昏頭的樣子。
烏潛淵:“談判?跟誰談?”
張楚:“誰愿談,我們就跟誰談!”
“老二,你可別玩脫了!”
烏潛淵微微苦笑道:“咱們剿了二十七家聯軍,與天行盟結下的梁子可不小。”
張楚明白的他的意思,寬慰道:“其他人怕天行盟,無生宮肯定不怕天行盟!”
“無生宮?你和無生宮搭上關系了?”
烏潛淵吃驚的問道。
張楚想了想,攤開手,掌心冒出一團淡金色的烈焰:“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突破六品,用的是‘焚火燈焰’,乃我大師兄所贈……我大師兄,是無生宮中人。”
烏潛淵了然,心下道了一句“難怪”。
他就怕張楚被力量沖昏了頭,意氣用事。
現在既然張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就不多問了:“那你自己做決定吧。”
張楚擠眉弄眼的向云紋長案上的那高高一摞文書揚了揚下巴,笑道:“那這些……”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烏潛淵沒好氣兒的道了一句,起身:“走吧,今兒不干事了,上你家去,你請我吃飯,我去看看我干兒子。”
張楚起身與他一道往堂外走:“那這邊就又交給你了啊,后邊我要在家練功,騾子有事兒直接上我家去找我匯報。”
“交給我交給我……咱今兒不提這些煩心事了行不行?”
“行行行,不提了。”
夜深了。
張楚扒著搖籃,目不轉睛的看著搖籃里那個小家伙。
小家伙兒允著手指剛剛睡著,清清淡淡的眼睫毛還在顫動……
張楚看著他,心頭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充滿。
這,就是父愛嗎?
“老爺,安寢了。”
知秋輕輕的拍著床鋪,對某個有了孩子就不要老婆的中年男人表示不滿。
“來了!”
張楚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起身吹滅了一旁的燭火,坐到床鋪上。
“您這次回來,不出去了吧?”
張楚搖頭:“有點事還沒做完,過不了多久還得再出去一趟,家里還是交給烏老大照看。”
知秋心里咯噔了一聲,想了想還是沒問他出去做什么,有些心慌的沒話找話道:“大伯看家,妾身沒什么意見,不過您能不能給大伯說一聲,這個府里邊的事情就不勞煩他了,妾身自己忙得過來……”
“怎么?”
張楚來了興趣,笑呵呵的問道:“烏老大管到你頭上了?”
“就上次那個什么二十七家聯軍打上來的時候,大伯找上門來,非要妾身帶著兩位妹妹和孩子們立刻去月亮湖暫避,要不是家里還有石頭,妾身只怕犟他不過!”
知秋至今說起來還有怨氣。
“哈哈哈。”
張楚無良的大笑,“你呀,烏老大那是為你們著想,你們跟他過不去作甚?”
“太平鎮是咱們家,您沒說話,誰來妾身都不走……”
張楚輕輕一巴掌拍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打斷了她的話:“還敢犟嘴。”
“嗚嗚嗚……”
小女人低鳴著一頭扎進張楚的胸膛里。
張楚心軟了,溫言寬慰這個一孕傻三年的小女人:“好啦好啦,以后我不在家,你要機靈著點,遇到事情別犯傻,該逃就逃,你們是女人,逃跑不丟人,誰也不會笑話你們。”
“只要你們沒事,太平鎮就算是丟了,你家老爺也一定拿得回來!”
知秋從他懷里抬起頭來:“是妾身錯了,妾身不該跟大伯犯犟……說起來,大伯這陣子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啊,是不是身邊缺人照料啊?”
張楚愣了愣,回想起來烏老大那臉色的確不怎么好看,“那你明兒從府里挑兩個伶俐丫頭,派過去照料他吧,再讓許大夫去給他把把脈,給兩貼補方,著專人每天熬好給他送去。”
知秋聽聽一拍額頭:“是妾身的疏忽,上次大伯從太白府請名醫來給桃子和幼娘診脈,妾身都忘了讓那位名醫給他也把一把脈。”
“給桃子和幼娘診什么脈?”
“不就是她們一直沒身子,大伯疑心她們有隱疾……老爺,您后邊還是多去兩位妹妹房中過夜吧,這件事都快成為她們的心病了……”
張楚撓了撓額角,覺著這事兒有些不大對勁兒。
以他對那個白頭佬的了解,如果他真的特別在乎這件事,他會直接往張府里塞女人!
這不是夸張!
無論是以前那個謙謙君子烏潛淵,還是現在這個笑面虎白頭佬,他們的本質都是世家大少,女人在他的眼里,與生育工具無異。
處于一位交朋友從來不在乎有沒有錢,反正肯定沒我有錢的世家大少的眼里,一個工具出了問題,他第一反應會是請人修理,還是直接買新的?
“烏老大專程給桃子和幼娘請的大夫嗎?”
張楚問道。
知秋道:“這個妾身就不清楚了,反正桃子回來后說,她們去的時候,那位名醫和大伯就已經在大堂內候著她們。”
張楚一擰眉:“桃子和幼娘去的時候,大堂里只有烏老大和那位大夫?確定嗎?”
知秋搖頭:“這您就要問問桃子和幼娘了。”
張楚略一沉吟,大聲道:“來人,請二夫人過來一趟。”
“是,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