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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絕配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從大佬到武林盟主

  夜深了,天涼的緊。

  太平鎮入夜時分的喧囂,已經重歸沉寂。

  太平會總舵大堂內還燈火通明。

  烏潛淵坐在鑄鐵大椅上伏案奮筆疾書,一碗參湯放在他手邊,都已經涼透了他都沒顧得喝上一口。

  然而云紋長案上的文書卻好像并未因為他的勤勉而有所減少,反倒像是越壘越高,都快把他單薄的身軀,淹沒在鑄鐵大椅中。

  麻衣老仆進門來,躬身道:“老爺,孟先生到了。”

  “哦?”

  被淹沒在堆積如山的文書后邊的烏潛淵,語氣似有些驚訝:“請她進來。”

  “是。”

  麻衣老仆轉身快步出去。

  不多時,孟小君進來,穿著她初次走進這座大堂時的那身石榴裙,還是那般絕代風華、傾國傾城。

  但被淹沒在文書后邊的烏潛淵,顯然欣賞不到這副如畫美景。

  “沒想到,你竟然沒有與燕驚鴻一起離開。”

  這是烏潛淵聽到她的腳步聲后,說的第一句話。

  孟小君面不改色。

  籠罩在大袖中的手,卻陡然捏著發白。

  明明一覽無余的空曠大堂,此刻卻給她無窮的壓迫感。

  她淡淡的笑道:“烏盟主何出此言?”

  不見那一堆高高的文書后有人站起來,只聽到烏潛淵的聲音從文書后邊傳出來:“我與張楚,都十分佩服先生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度,先生又何必撒謊自降身份呢?先生就不覺得送燕驚鴻出鎮太過順利了嗎?太平會的太平鎮,能有那么明顯的空子讓先生鉆?”

  俗話說響鼓不用重錘。

  似烏潛淵與孟小君這類一等一的聰明人,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十分露骨了。

  孟小君先是心頭猛地一寒,暗道了一句“我命休矣”。

  太平會封鎖鎮門全鎮大索燕驚鴻,卻被她私自放走,如今還回來自投羅網,焉有命在?

  但旋即她又覺得事情不太對頭。

  我是放走了燕驚鴻。

  但你烏潛淵明知道我放走燕驚鴻,非但不阻止,還刻意制造漏洞任由我送燕驚鴻出去,也不是一點毛病都沒有吧?

  她剛剛才跳到嗓子眼的心臟,慢慢的落回了胸腔里。

  她不答話,想看看烏潛淵請她來,到底是想說些什么。

  大堂中沉默了片刻。

  只聽到“啪”的一聲極細微的聲響,似是毛筆擱在硯臺上發出的聲音。

  烏潛淵從云紋長案后走出來,長聲道:“來人,奉茶。”

  “茶就免了,這個時辰喝茶會失眠的,勞駕取一盞清水。”

  孟小君見著他的人,也就慢慢恢復了從容淡定的氣度,不緊不慢說道。

  烏潛淵笑了笑,意義不明的說:“孟先生過得還真是精致。”

  他走下臺階,隨意挑了一把交椅坐下,然后朝他對面的交椅向孟小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孟小君卻提起裙角,坐到了他身畔。

  烏潛淵恍若未見,自顧自的說道:“我故意放你送燕驚鴻離去,是不想與燕家、與貴盟結下死仇……”

  孟小君淡淡的笑著,卻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入夜時孫堂主大殺四方、大索全鎮的英姿,可不像是不愿與我天行盟結下死仇的樣子!”

  烏潛淵也笑道:“先生不必用話拿我,今天之事從何而起,想必先生心中有數,我在太平鎮是何地位,先生心中也應當有數才是。”

  “孫堂主要殺人,我攔不住、也不敢攔,我若強攔,先生現在只怕難以干干凈凈的坐在這里與我說話。”

  孟小君不為所動。

  事情都過去了,任你說得天花亂墜又如何?

  毫無意義。

  “就算我能理解孫堂主、理解烏盟主、理解太平會今晚的一切所作所為,又有什么用呢?死了那么多大家子弟,這可不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能抹過的。”

  “我想著幾句話就能抹啊!”

  烏潛淵笑得輕松寫意:“一群高不成、低不就的所謂‘大家’,就算記恨我和張楚,又能拿我們兄弟二人如何?”

  “來玄北州找我們尋仇?”

  “我們哥倆倒是無所謂,玄北州千山萬水,哪座山都能埋人,哪條水都凈手,只盼他們不嫌千里迢迢才好。”

  女人在分析一個男人是真不在意、還是裝不在意這件事上,是有天賦的。

  此刻孟小君看著烏潛淵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心頭就只覺得不寒而栗。

  烏潛淵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變化。

  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誰都不想看到的,但事情不發生也已經發生了,再自怨自艾也毫無用處,不如想想該怎么去面對、去解決。”

  “燕驚鴻沒死,總算是事情還有補救的余地,我想天刀門的前車之鑒,應該足以令那位燕長青燕長老,慎重的思考他燕家和我們太平會、將北盟之間的關系,如果他覺得他燕家能完勝我們太平會和將北盟,他也可以來試一試,我和張幫主一定會以最熱烈的儀式,歡迎他進入玄北江湖。”

  “當然,如果令尊能適當的對我們伸出援助之手,令燕長老在思考某些問題的時候能夠更慎重一點,讓事情不要發展到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那一步……”

  “那么我們太平會和將北盟,一定會成為貴派在玄北州最堅定的盟友……”

  這或者就是當家和不當家的區別。

  出了事。

  孫四兒想的是要對得起幫主、對得起大哥、對得起死去的弟兄,所以不管那伙公子哥都是誰都兒子,反正他殺定了,誰也留在不,要覺得他做錯了,要殺要剮他都認賬!

  就是這么頭鐵、就是這么光棍。

  而烏潛淵,從一開始想的就是怎樣解決這件事,怎么既能平息太平會上下、太平鎮內外的怒火,又不會把徹底把事情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做到了。

  看起來,那么多人都殺了。

  多殺一個燕驚鴻、少殺一個燕驚鴻,似乎沒有本質的區別了。

  但事實上,這件事是還掌握中,還是徹底失控不可收拾,關鍵就在燕驚鴻身上。

  烏潛淵自己也曾是大家族的繼承人。

  他很清楚,燕驚鴻在燕家的份量。

  放走燕驚鴻,那么,即便把其他雜魚全殺光,問題也依然控制在可以通過退步,通過付出代價來解決的利益問題上。

  相反,哪怕其他雜魚一個不動,只殺一個燕驚鴻,那么問題依然會毫無懸念的演變成血債,血債只能用血來償還的血債。

  這就叫分寸!

  像孫四兒那種只會掄刀子砍人的莽夫,若是敵人,烏潛淵幾句話就能笑瞇瞇的把孫四兒買了,還能讓孫四兒替他數賣身錢!

  所幸,烏潛淵不是敵人。

  所幸,張楚是烏潛淵心中為數不多無法用任何價碼去衡量的人之一。

  或許也可以說是唯一。

  孟小君聽他著侃侃而談,不自然的咽了一口唾沫:“咕嘟。”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遠遠的低估了張楚與烏潛淵這一對兒組合。

  張楚沉穩大氣。

  烏潛淵面厚心黑。

  簡直就是……絕配啊!

  ”呵呵……“

  她有些失態的干笑了兩聲,平復了一下被這個白頭佬給嚇住得有些肝兒顫抖的心情,說道:“其實吧,我回來,只是想與你們結個善緣……嗨,直說吧,以我對燕驚鴻、燕長青父子二人的了解,他們在您與張幫主手下吃了這么大虧,定不會善罷甘休!“

  “而我們斷岳劍宗,的確是很想與您、與張幫主結成同盟共進退,但我們斷岳劍宗與燕家的關系,沒您想的那么簡單,以我對我爹的了解,他是不會為了您二位,與燕家徹底撕破臉的!“

  這的確是回來結善緣來了。

  幾句話就把燕家父子連帶她爹的態度,賣了個干干凈凈。

  唯有她自己在他們哥倆這里討了一個好。

  烏潛淵有些失望。

  但也不是太失望。

  他先前預見的一切,都是最理想的狀態。

  現實會出現偏差,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內。

  至少,確定了燕家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確定了斷岳劍宗不會輕易下場與燕家為敵。

  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

  當然,他會選擇放走燕驚鴻,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沒告訴孟小君。

  那就是給張楚爭取時間。

  燕驚鴻沒死,燕家就不會一動手就是雷霆萬鈞。

  總還得有個你來我往,相互試探的過程。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聽起來很具有教育意義,但在現實中,獅子的身畔通常不僅僅只有兔子這種柔軟易推倒的生物,還有猛虎、餓狼、熊瞎子等等兇獸在一旁虎視眈眈,太過輕易的就暴露自己的底牌,那是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說到底,這件事發生得太倉促了。

  他一直都處于極其被動的環境。

  能在那樣刻不容緩的環境下,還將事情處理到這一步,他已經用盡全力了,沒有辜負張楚對他的信任。

  一盞茶盡。

  孟小君起身向烏潛淵告辭,言她明日就將離開太平鎮返回斷岳劍宗。

  烏潛淵表示感謝與理解,并且親自送她到太平會總舵大門外,目送她風姿綽約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他心事重重,形單影只的返回太平會大堂。

  夜風揚起他寬大的衣袍,凸顯出他平日隱藏在衣袍下的單薄身影。

  他咳嗽了兩聲。

  麻衣老仆適時出現,拱手道:“老爺,需要老奴將今晚的事轉呈張老爺嗎?”

  這個問題,僭越了他的本分。

  但他實在不忍看自家老爺拖著病弱之驅,忙這么多事務,還承擔這么大的壓力。

  烏潛淵想了想,喃喃自語道:“算時間,老二那邊也快動手了……別去煩他,他這次的問題應該很是麻煩,不然也不至于連密函都著他人代筆,先讓他全力解決蕭家再說吧。”

  麻衣老仆無言以對。

  張老爺那邊您倒是替他考慮得周全,但您怎么就不考慮考慮您自個兒呢?

  烏潛淵沒注意到老仆人的神色,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自己自顧自的走進大堂,北平盟的架構,他已經做到最后一步了……

  “咳咳咳。”

  又一陣夜風從他背心掠過,刺骨的寒意刺激著他又嗑了幾聲,咳完他就覺得口中有些腥咸,他皺著眉頭取出一張雪白的汗巾拭了拭嘴。

  一看。

  一抹猩紅色在跳動的燈火下,份外的刺眼。

  他捏著汗巾愣在了原地,指節微微發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面無表情的疊好汗巾放入懷中,輕聲呼喚道:“老黃,老黃。”

  麻衣老者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大門口,躬身道:“老爺。”

  烏潛淵面色如常的說道:“這幾次夜寒深重,我身子好像有些不打利落,明日派人太白府請華名醫來給我瞧瞧。”

  麻衣老者聽言一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幾遍,點頭道:“老奴這就派人連夜趕赴太白府。”

  烏潛淵想囑咐他不必如此著急,等天亮了再派人也一樣,免得引人懷疑。

  但他張了張口,到底還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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