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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你死我活(四千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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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騾子早就打點好了南城門的守將。

  四聯幫的大隊人馬,混在清晨進出錦天府的龐大人流中,一批一批的出城,沒有受到任何的刁難,連明顯不太正常的馬車隊,城衛軍都沒有翻查,直接就放行了。

  張楚用一張褐色的面巾,遮住了他的光頭和半張臉,在數十玄武堂弟兄的簇擁,打馬慢慢穿過城門洞。

  大隊人馬,已經在李正、大熊他們的親自押送下,一批批出城,在城外二里地處等候。

  張楚走出錦天府,初生的火紅朝陽照射在他的右臉上,他勒住胯下健馬,回頭仰望高高的門樓。

  這是他起家的地方,也是他準備安身立命的地方……

  現在,卻不得不離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打馬前行。

  但他剛剛跨過護城河,便聽到一陣滾雷般的轟鳴聲。

  他抬頭看了看碧空如洗的湛藍天穹,疑惑心道:“晴天也打雷?”

  “關城門!”

  “快關城門!”

  還沒等張楚想出了所以然來,就忽然聽到門樓上的南城門守將驚駭欲絕的咆哮道。

  張楚陡然反應過來,也是肝膽俱喪,猛地的一拉韁繩急喝道:“快走!”

  簇擁在他周圍的眾多玄武堂這才反應過來,打馬緊緊跟上張楚。

  “啊!”

  縱馬前行中,張楚忽然聽到后方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他一回頭,就見剛才那個咆哮的南城門守將,淌著血從城樓上栽倒下來。

  一群身穿麻衣,作平民打扮的年輕漢子,抓著長刀,在城樓上砍瓜切菜似的砍殺著城衛軍,利落的手法,比之白虎堂最精悍的那些個殺材,也不遑多讓。

  張楚心頭一陣陣發冷。

  早有預謀!

  這是早有預謀!

  錦天府,守不住了!

  錦天府地處九州正北方,地勢平坦無丘陵,張楚向南狂奔了一段距離,就望見停靠在路邊的大隊人馬。

  以楊長安、李正、大熊、騾子、張猛這五個四聯幫高層為首的一幫傻比,竟然還扎堆兒湊在一起,抻著脖子疑惑的朝錦天府方向張望。

  張楚急得三尸神暴跳,隔著老遠就咆哮道:“看你.媽.呢?快走!”

  眾人被他的咆哮聲嚇了大一跳,再一看他面色猙獰的面色,哪還敢有疑問,紛紛跨上馬背縱馬各就各位。

  “出發!”

  “出發!”

  “都他娘的動起來!”

  “誰他娘的再睡,老子讓他永遠睡在這兒!”

  李正拔刀了,嘬牙花子的樣子,連他的近身小弟看了都怕。

  車隊以一種和他龐大的體積完全不相稱的速度動了起來,幾乎是在用跑的速度在行前。

  但張楚依然覺得太慢、太慢!

  他不是不知道車隊中有老弱婦孺,他娘也在車隊里,她老人家又何嘗經得住顛簸?

  但他知道又怎樣!

  他想給她們時間!

  可后邊的那些北蠻子會給她們時間嗎?

  他只能縱馬前后奔跑,見誰的腳步慢了就一鞭子抽過去。

  “快點,快點,都他娘的快點!”

  他沒將北蠻入城的事說出來,他擔心人心散了,帶不動。

  這令許多平白挨了鞭子,又不知道是怎么一會兒事兒的人,都不由的心生怨恨,只當張楚不拿他們當人。

  但很快,他們就不怨,也不恨了。

  因為一股宛如潮水般,隔著老遠都能感應到一股子莽荒、兇厲氣息的黑色騎兵,從城東那邊繞過來,勢不可擋的沖進了滯留在南城門外的人群中,見人就殺。

  雪亮的彎刀帶起一蓬蓬鮮血,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中夾著著陣陣夜梟般難聽又高亢的大笑聲。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龐大的車隊再也不需要張楚和四大堂主催促了,拼了命的撒丫子跑路。

  但已經遲了。

  因為一大隊騎兵已經發現了他們,怪叫著朝這邊沖過來了。

  張楚遠遠的估摸了一下,少說也有七八百騎。

  兩里地,對騎兵而言,數十個呼吸的沖鋒便能殺至。

  大地在鐵蹄的踐踏下微微顫動。

  轟鳴的馬蹄聲混合著興奮的怪叫。

  如同餓了一個冬天的狼群,終于發現了肥美的羊群。

  張楚深吸了一口氣,不慌了。

  因為慌也沒用了!

  他也不想逃了。

  因為逃不掉了!

  唯有你死我活!

  他調轉馬頭,催動血氣厲聲咆哮道:“斷后的弟兄推動馬車封死馬道!”

  “弓弩手準備!”

  “白虎堂接戰!”

  “玄武堂披甲!”

  “青龍堂、朱雀堂保護家眷后撤!”

  聲若炸雷,震耳欲聾!

  在發現騎兵朝著自己殺過來的那一刻,龐大的車隊幾乎崩潰。

  上到楊長安、四大堂主,下至那些老弱婦孺,每一個心頭都是驚惶失措、心喪若死的。

  因為誰都不認為他們能擋得住這一大隊北蠻騎兵!

  這一刻,哪怕是一個錯的決定,也會讓他們全部跟從!

  一個選擇逃命。

  那么全部都會選擇逃命。

  一個選擇投降。

  那么全部都會選擇投降。

  一個選擇等死。

  那么全部都會選擇等死。

  一個選擇死戰。

  那么全部都會選擇死戰!

  張楚,不一定是整個車隊中實力最強的。

  但他卻整個車隊的首領!

  他的選擇,比任何人的選擇都更具說服力!

  而他的鎮定自若的語氣,無疑是一劑強心劑狠狠注入了慌亂的車隊!

  車隊安靜了一秒,旋即迅速動了下來。

  無數人一擁而上,將車隊最后方的所有馬車,在不足一丈的馬道上層層疊疊橫了起來。

  三百白虎堂弟兄,翻出前番準備圍殺荊舞陽時購置的強弓勁弩,站到層層疊疊的馬車后邊,箭上弦,拼命拉至滿月。

  剩下白虎堂的幫眾們從一架架馬車上抽出刀子,揮刀從衣裳上割下一塊,慢條斯理的將刀把子死死的綁在手心。

  在握住刀把子的那一瞬間,他們臉上的驚慌失措神色就定格了,爾后慢慢消失,慢慢變得冷漠,眉眼間慢慢浮起煞氣。

  他們不是普通人。

  他們是四聯幫從武定郡數十萬人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殺材!

  他們每一個人的手上,都至少掛著一條人命。

  廝殺而已,分內事!

  玄武堂的弟兄后撤,揮刀砍斷捆綁馬車的繩索,拖下一口口上好的箱子,取出一件件保養的光可鑒人,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魚鱗甲,互相幫忙穿戴。

  一共九百具魚鱗甲!

  每一具,都是由錦天府最好的鐵匠,一片一片鐵鱗敲打出來,再用鋼索一片一片穿起來的上好戰甲!

  哪怕是放在鎮北軍中,至少也是統領五十悍卒的隊率才能穿上的上好戰甲,每一具,造價都是五十兩上下。

  這就是玄武堂每個月從四聯幫明里暗里的收益中,支取的那一成半銀兩攢下的家底。

  大熊幾乎沒給自己留多少,全砸在了九百具魚鱗甲上。

  為的,就是某天自家大哥需要他們站住的時候,他們都能像腳底下生根一樣的死死扎在地上,一步都不退!

  沒有慌亂。

  玄武堂的幫眾們,不單單是體格與大熊相近,就連大熊那慢條斯理、穩如泰山的性子,都學了個十成十。

  說時遲,那時快。

  數十個彈指間,那一大隊人馬就已經沖到封住層層疊疊的馬車前數十丈外。

  張楚都已經能看清那些北蠻子板結的頭發,以及面頰上被寒冷的北風割裂出來的皸口。

  他們大多數都赤著黝黑的上半身,披著一張和他們同樣骯臟的獸皮,馬鞍上一側掛著彎刀、一側掛著弓箭,人還未至,一股令人作嘔的體臭已經洶涌而至……

  等等!

  弓箭?

  張楚心下一沉,猛然大喝道:“放!”

  “嘣。”

  整齊的弓弦顫動聲響起,三百支羽箭在狹窄的馬道上空形成一片烏云似的箭雨。

  一名好的弓箭手,是需要多年磨練的。

  這三百白虎堂幫眾,顯然稱不上好的弓箭手,兩三丈外的南瓜,他們都射不準。

  但這么狹窄的空間,這么密集的北蠻騎兵,想射偏都難,所以準頭好不好,一點都不重要。

  張楚沒有去看這一波箭雨取得的戰果。

  他喊出“放”字之后,緊接著就喊了一句“防箭”。

  這并不是什么提前就約定好的信號。

  好在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極重,在張楚喊出這兩個字后,大部分人都反應過來。

  鉆馬車底的鉆馬車底。

  躲到馬車后的躲到馬車后。

  找不到躲處的,一刀砍斷馬車上捆綁行禮的繩索,胡亂從馬車上抓起一個事物擋在自己頭頂上。

  生命總會自己找到出路……

  白虎堂的箭雨落下,北蠻騎兵當中當即便有數十騎栽倒。

  宛如猛虎下山般勢不可擋的沖鋒氣勢,為之一亂,因為沒有放著張楚他們還有羽箭,以致許多北蠻騎兵,都被栽倒的同伴絆倒。

  但到底是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凌亂的北蠻騎兵很快就調整過來,繼續沖鋒。

  不過到底還是給四聯幫防箭,爭取到了一點點時間。

  “嘣。”

  在北蠻騎兵沖入馬車陣前十余丈外時,一陣更加低沉的弓弦顫動聲響起。

  一波長條狀的密集箭雨,就越過攔路的馬車,順著馬道的走向籠罩而下。

  四聯幫的三百弓弩手剛才射出的箭雨是帶狀的,三百支羽箭只落到了那一小撮北蠻騎兵的頭上,殺傷力極其有限。

  而北蠻騎兵這一波羽箭,竟是將馬道上所有四聯幫人馬都籠罩了進去。

  包括還未撤離多遠的家眷們!

  “篤篤篤。”

  羽箭落在馬車上,發出啄木鳥啄食昆蟲的聲音。

  張楚面無表情的端坐高頭健馬上,手中長刀未出,只是隨手撥開了幾支射向他面門,和射向他坐下健馬的羽箭。

  兩只羽箭射在他身上,卻中鋼鐵,當即就反彈了出去。

  但身后傳來的此起彼伏慘叫聲,卻令他知道,傷亡肯定不小。

  他硬著心腸沒回頭。

  “嘭。”

  北蠻騎兵終于一頭撞在了層層疊疊的馬車上。

  強勁的沖擊力,在將馬車撞得偏離到馬道兩側時,也將撞擊馬車的騎兵震的筋斷骨折當場咽氣。

  但一騎栽倒,立馬就有一騎踏著同伴的尸骨,狠狠的撞在下一輛馬車上。

  那種狠辣勁兒,四聯幫內很多自詡狠人的幫眾見了,都忍不住的倒抽涼氣。

  對別人夠狠的,不一定對自己也夠狠。

  對自己都夠狠的,對別人一定更加狠!

  橫在馬道上的馬車,一架一架的被撞飛。

  張楚定定的望著這些一個個“愚不可及”的北蠻騎兵。

  看著他們“烏拉烏拉”的大喊著,前赴后繼的沖撞在那些馬車上。

  他從他們的臉上,沒有看到恐懼,甚至沒有看到歇斯底里。

  只有狂熱!

  仿佛死亡,是一種朝圣的最高禮儀。

  他的手腳有些發冷。

  他寧可面對一群知道取巧的敵人,也不愿意面對一群視死亡為朝圣的狂熱恐怖份子。

  因為前者可以被擊潰、擊退。

  而后者,只有將其全部殺光了,才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他不想參與到這場戰爭。

  他只想帶著依靠他的人,好好的活下去。

  但眼前這些北蠻騎兵,顯然沒準備給他選擇的權利。

  他輕嘆了一口氣,抓起掛在馬鞍上的酒葫蘆,擰開葫蘆嘴兒仰頭灌了三大口,然后一把抽出掛在健馬另一側的驚云刀。

  “嘭。”

  橫在馬道上的最后一架馬車被撞開了。

  一個強壯的北蠻騎兵,甩著一頭綁著金箍的小辮兒,滿臉獰笑的沖了出來,仿佛躲在馬車后邊,是一群和他們剛才殺的那些老百姓一樣,對面他們的戰馬、面對他們的彎刀,只會尖叫、只會逃跑的兩腳羊。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雙43碼的大腳丫子。

  張楚從健馬上一躍而起,雙腳落在這名第一個沖出馬車攔截線的北蠻騎兵雙肩上,手中驚云瘋狂劈砍,一道道匹練般的緋紅氣勁落入密集的北蠻騎兵當中。

  “嘭。”

  張楚腳下的北蠻騎士,被他連人帶馬震成了一攤肉醬。

  緋紅色的氣勁爆開,掀起漫天的血漿,所有被緋紅氣勁劈中的,無論是人還是馬,都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一樣,直接炸了。

  張楚沐浴在宛如櫻花雨般的血漿之中,一顆光頭在紅艷艷的朝陽下,反射住血紅色的光芒。

  來吧!

  不就是賭命么!

  我賭你們今天賭不贏!

  “給老子剁了他們!”

  李正一聲爆喝,蓄勢已久的兩千白虎堂幫眾,如同山洪暴發一般,逆著沖撞過來的黑色騎兵潮,反卷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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