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干什么?滾回來!”
一聲怒斥,是從馬宗師口中喝出的。
馬宗師是太白山雷神殿大宗師,此番聞統領通知,他立刻就趕來,片刻沒猶豫。
與其他人不同,他看陳陽很不爽。
身為一個把一輩子都奉獻給道門的道士,馬宗師最厭惡的,就是陳陽這種人。
當然,他對木華這位已經被證實的確是靈修的小道士,也同樣厭惡。
此刻眼看有更多的放逐者出現,他們竟然還跟個傻子似的站在原地,他怒火更甚。
他沖過去,一手抓住木華,就向后面一丟,根本不管木華會不會被傷到,暴力十足。
另一只手就去抓陳陽,卻被陳陽躲開了。
“謝謝馬宗師關心。”
陳陽眉頭微蹙,抓著思源,向后退去。
他發現,這個馬宗師,脾氣不太好。
“哼!”
馬宗師回頭冷冷的看他一眼,抽出雙锏,竟然迎著對方數十人殺了上去。
“還真是……莽啊!”
陳陽看的目瞪口呆。
老家伙這么兇的嗎?
現在的年輕一輩,可見不到幾人,能有馬宗師這么有血性,有沖勁的了。
不說別的,就大上清宮和天師府那兩個弟子,從真衍二人出現到現在,身子就一直在發抖。
要說他們倆,雖然只是魚躍龍門的境界。
可在年輕一輩中,已經是極為天才的存在。
何況背靠天師府,大上清宮。
他們平時修習的道法,遠比普通的道觀要來的多。
這份基礎在這里,就注定同齡人中,他們是拔尖的存在。
但事實證明,再天才的人,心態不行,干啥啥都不行。
真正的天才,都是受過血和鐵的磨礪,才能打磨出鋒芒。
否則都是炮灰。
“二位辛苦了。”
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山上響起。
真衍和林庭華看見豐龍威來了,緊繃的心弦一松:“城主!”
豐龍威對他二人點點頭,掃過聞統領等人,沉聲道:“全部殺了!”
“是,城主!”
三十一營營長,齊聲應道。
每一名營長,都是筑基。
哪怕排除掉,已經被殺死的幾名營長,這里也有二十多名筑基。
這份陣容,就是放在關外,也是誰都不能小覷的存在。
殺到血液沸騰的孫道長,注意到局面變化。
他一棍將真衍砸的兩腿陷入泥土,回頭道:“退!”
聞統領道:“退!”
龍山城想必已經傾全城之力,他們人數是不少,冰肌玉骨的也有,筑基也有不少。
但在整體實力上,依舊占據著絕對的劣勢。
他們不是來送死的,也不是要拼人頭。
而是為了讓木華接受傳承,鎮壓天神山。
“陳真人,跟我走。”
陸振國帶著他們率先離去。
其他人立刻跟了上來。
只有孫道長,聞統領,以及靜通真人三人墊后。
孫道長一根鐵棍在手,砸的十幾個營長不敢近身。
聞統領一把大刀,不知疲倦的斬出,滿地坑壑,大樹倒塌。
靜通真人符篆齊出,手捏法訣,一柄柄飛劍交互飛掠,令他們不能寸進半步。
豐龍威看的皺眉。
不是因為對方太強。
而是,太弱。
對方二十多人。
竟然只有一名冰肌玉骨。
那兩人,絕對都沒有踏入這個境界。
但是那把刀,在他手里,卻能爆發出連真衍都不敢硬抗的威力。
還有那老道,一手符篆,一手御劍術,威力通天。
“異人,不可小覷。”
他心中暗道。
同時對東華的建議,產生了質疑。
對方若強,或者兩邊實力均衡,他們才有機會示弱,并退走。
可現在,對方不如自己,且在他們之前就退走。
這還怎么引誘?
“窮寇莫追!”
豐龍威喊道。
手下立刻停手,望著最后三人離去,沒有繼續追。
“城主,為何不追?”
“我定能斬那道士!”
“我龍山城無畏!”
營長們不能理解。
同時也格外不爽的瞪著真衍與林庭華。
剛剛他們若是也加入其中,局面必定會更好。
殊不知,真衍已經對孫道長產生了心理陰影。
那棍子,他現在看著都怕。
林庭華則是消耗嚴重,臉色都煞白。
驚鴻劍譜的消耗實在恐怖,他也沒有龍珠。
就算有龍珠,他也不是陳陽,根本沒辦法立刻將體力恢復。
“他們的目的是土地廟,守住土地廟,不怕他們不來。”
豐龍威道:“上山。”
“城主,沒能抓住靈修,是我失職了。”真衍說道。
“真衍方丈言重了,這是情報有誤,差點讓你二人也深陷其中。你們有功,無過。失職的是我,不是你們。”
這一場雖然沒能抓住靈修。
但是豐龍威很滿意。
“二位上山好好休息,我這里有一些丹藥,你們可服用。”
豐龍威拿出兩個瓶子,遞給兩人。
二人道謝接過來,相互對視一眼,心里都安定許多。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們沒有追上來。”
三人追上來后說道。
聞統領道:“停下,就在這里休息。”
巫馬賢道:“聞統領,這不妥,他們人多,且個個實力強橫,只是筑基,就有接近三十人。這樣的陣容,我們根本打不過。他們的目標就是靈修,若是他們現在下來,我們只怕要有人受傷,就是被殺,也不是不可能。”
“你擔心的有道理。”聞統領道:“所以先休整一下。”
巫馬賢:“……”
合著自己說了這么多,都成了廢話?
你一句也沒聽進去?
“聞統領……”
“閉嘴!”馬宗師突然罵了一句。
巫馬賢擰眉:“馬宗師,你什么意思?”
馬宗師道:“我叫你閉嘴,耳朵聾了?聽不懂?”
巫馬賢沉聲道:“你有什么資格叫我閉嘴?”
“我比你有資格!就憑我是馬伯都!”
馬宗師道:“聽不懂孫道長的話?他們沒有追上來,他們去守土地廟了!”
“再看看你,嚇成什么樣?”
“一群放逐者而已,很可怕?”
他又看向陳陽,木華幾人,最后落在陳陽身上:“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有好處沖在第一位,有危險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頂在前面。”
陳陽眉頭一挑,老家伙有毛病吧?
罵巫馬賢就罵巫馬賢,搭上我干什么?
我得罪你了?
陳陽道:“馬宗師,有話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
馬宗師道:“好,那我今天就直說了,我也不怕得罪誰。你是靈修也好,不是也好,跟我沒半毛錢關系。”
他指著陳陽:“我一早就知道你,聽過你的名字。屠龍天才,最年輕的道門真人,江南道門的領軍人物。”
“頭銜不少,全是裝腔作勢。”
“馬宗師!”聞統領輕喝。
“聞統領,這是我道門內部的事情,你別管。原本我也不想說,但今天我是不得不說,再不說,不是道門,而是整個年輕一輩都要完蛋!”
“我老了,你們也老了,他們還是這么不懂事,以后誰來接替我們這一輩?”
“陳玄陽,你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你干的這些事情,就是換頭豬,也能做。”
“你比豬強很得意?”
陳陽一張臉沉如水。
這老東西,嘴巴有點損。
“太白山關出事,我們來請,你不來,軍部去請,你不來,誰去請你,都不來!”
“你架子很大啊!”
“身為道門真人,自己承認是靈修,在太白山危難之際,你敢說不來?誰給你的資格?誰給你的膽子?”
“道門培養你,給你名譽,給你榮耀,不是讓你享受生活,你拿了這些東西,就要有所付出。”
“光想著享受,不愿意付出,你算什么東西?”
“李相如,你今天也在這里,我直接告訴你,他陳玄陽今天能活著離開山關,真人的身份,必須撤掉!”
“這種沒有擔當的人,擔不起真人這個身份!”
木華本來心情很糟糕,現在心情很好,甚至忍不住偷笑。
“你笑什么?”
馬宗師轉向他,后者笑容僵住了。
“身為靈修,我在你身上只看見膽怯,只看見骯臟齷齪的同門斗爭!”
“利用靈修的身份,脅迫陳玄陽同你一起進關,你想干什么,真以為沒人看得出來?”
“他們不想違了你的要求,怕你心有怨恨,這是他們有問題。”
“我不是他們,我不會對你客氣。”
“你現在是靈修,是因為你還活著,所以你有價值。今天我們不跟過來,你現在就是一具尸體。”
“沒有任何價值的尸體。”
他又看向天師府和大上清宮兩名弟子,兩人看見他的眼神,身子又是一顫。
“抖什么?”
“我很可怕?”
“張繼先告訴我,你們是天才,我看你們就是狗屎!”
“好歹也是魚躍龍門的修士,有手有腳,碰見危險,不會跑?杵在那兒給人砍?”
兩人低下了頭。
其他人也不說話了,就靜靜聽著。
這些話,平時的確沒人說。
今天說出來,也不見得是壞事。
陳陽道:“馬宗師,你說我不負責任,這我可不擔著。”
馬宗師冷笑:“哦?有怨氣?好事。”
“你如今什么境界?”
陳陽道:“不高,筑基而已。”
眾人紛紛側目看來。
在場筑基不少,但在他這年紀,就踏入筑基的,這里,只有他一個。
馬宗師道:“按照你的實力,就算排除你靈修的身份,只要有山關出現危險,你也應該主動站出來,進入山關殺敵。”
“而不是守著一座道觀,浪費時間!”
“筑基強者,已能鎮定一方,在與放逐者的交手中,是必不可缺的中堅力量。”
“可我沒有從你身上看見所謂責任,我只看見了處心積慮經營的小心思。”
“能逃避,你就逃避,逃避不了,你才會不甘心的認命。”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能在二十一歲踏入筑基?”
“天師府的秦雙雙,十九歲百日筑基,二十歲獨立進入山關,斬殺放逐者不下十人!”
“樓觀臺三英,十七歲分別筑基,斬殺海域大妖,山關有難,第一時間趕往,為我人族立下汗馬功勞!甚至曾踏入昆侖!”
“萬壽宮唐儒,二十二歲初入筑基,搏殺冰肌玉骨,誰不稱一聲男兒當如此!”
“你呢?”
“一個筑基,整天和一群開竅的修士混在一起,還洋洋得意,覺得自己很厲害?”
陳陽臉色有些難看:“馬宗師,你可對我有過了解?”
馬宗師道:“你要是覺得我對你不了解,胡亂下的判斷,那就大錯特錯!”
“我馬伯都從來不會對誰有偏見。”
“我說了,當你顯露頭角時,我就關注過你。”
“那時候我以為我們道門,要再出一名唐儒般的天才,我為道門感到開心。”
“但你真的很令人失望,你不應該擁有現在這些成就。”
“這些成就和名譽,害了你。”
“讓你變得自負。”
陳陽道:“我陳玄陽辟谷之際,就前往多瑪群山,施秘法屠龍。”
“那時我可曾退后半步?”
“我斬殺玉成子,你看見了嗎?”
“我斬殺南崖,你又看見了嗎?”
“崆峒山一群大宗師,大前輩聯手逼我,你又看見了嗎?”
馬宗師反問:“所以,當年那個僅僅辟谷,就敢仗劍屠龍的陳玄陽,去哪里了?”
陳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馬伯都:“馬宗師,你認為我變了?”
馬宗師道:“我說了,你是筑基,你應該扛起更多的責任,而不是在危難之際,斤斤計較,撈取利益。”
“縱觀這些事情,哪一件事情,不是把你逼上絕路,你才想起來反擊?”
“你不殺玉成子,玉成子就要殺你。”
“你不殺南崖,南崖就要殺你。”
“你不殺康庭,康庭就要殺你。”
“這不是你的功勞,你只是被推著走,誤打誤撞獲得了現在的成就。”
“陳玄陽,這不值得你自豪。”
“哈哈哈!”陳陽大笑,指著自己道:“我拿命換來的榮譽,你告訴我,這不是我應得的?”
他看向其他人:“這何其可笑?聞統領,李會長,你們就不覺得好笑嗎?”
陳陽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從這些人的眼睛里,看見的神色,第一次,讓他產生了自我懷疑。
他斂起笑容,問道:“所以,你們也認為,他說的,是對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