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南崖了?”
一輛正在行駛的轎車里,梁東恒得知消息,微微有些訝異。
他想給南崖洗白。
并不是與南崖關系多好,也不是大義當前。
純粹是惡心陳陽這些人。
不過他也明白,南崖是洗不白的。
不管誰來,都洗不白。
現在找到南崖,他也開心。
畢竟,他可是說過要讓回歸道門的,要給南崖討一個公道的。
而南崖做的這些事情,就注定沒有公道可言。
好在,終于找到他了。
等不到自己給他洗白,討要公道,他自己就會作死成功。
“馬宏海。”
“會長,你說。”
身旁的老道長,便是津門白云觀的住持,馬宏海。
接到電話,第一時間就趕過來。
“知道一會兒過去,該怎么做吧?”
“我理會的。”
“嗯。”梁東恒微微點頭:“別讓我失望。”
“會長放心,最多半年,我一定把靈威觀拿下來。”
馬宏海信心滿滿的保證道。
靈威觀是江南幾大名觀中,最弱勢,也是名氣最低的一個道觀。
如今三個會長都被撤了職,新的住持還沒有選定。
正是掌控的最佳機會。
他其實想把玄妙觀和乾元觀也給拿下來,但他知道,那很困難。
相比之下,靈威觀最容易。
別看只有馬宏海此人,修行不行,但在其它方面,卻是一把好手。
他們前往靈威觀的路上,陳陽也乘坐了前往甘肅的動車上。
他會先抵達距離平涼最近的一座城市,然后用其他方式,抵達平涼。
大約,明天中午,就能抵達。
他心里固然焦急,但此刻受限于距離,也只能按捺焦急等待。
不只是他,還有很多人,也在趕往崆峒山。
道協對明一幾人的處罰結果,實在太及時。
他們得知消息后,也第一時間趕過去。
他們的行蹤瞞不過有心人。
有人認為,他們想借此機會,將功贖罪。
有人覺得,南崖就是他們逼出來的,沒有他們,不會有這種事情。
所以,他們不管做什么,都無法彌補過錯。
當天夜里。
崆峒山,南臺外。
軍部匯聚大批人趕來。
西北軍部趙統領,站在南臺外。
面前,是崆峒山。
一顆顆參天大樹,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樹海。
天上,有直升機巡視。
有狙擊手從空中,試圖尋找最佳位置,但卻連視野都沒有。
南崖選擇的位置并不是最佳。
軍部已經派人,從前后左右所有位置,都包圍。
他跑不掉的。
但是趙統領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他和很多邪修打過交道,往往就是這種一點后路都不給自己留的人,最難對付。
這也說明,對方沒有想過活著離開。
很可能,是要把這三百多人,都殺死,拉著陪葬。
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想看見這種事情。
崆峒山上的佛門與道門的弟子,此刻也在這里。
大家心情沉重,放眼望去數百人,卻是鴉雀無聲。
連空氣里,都彌漫了一層淡淡的壓迫感。
“南崖!”
“立刻把人放了!”
趙統領的聲音穿透樹林,傳進南崖耳中。
“放了他們,我怎么辦?”南崖回應了。
直接質問。
趙統領道:“放了他們,我進去!”
“趙統領!”
“你不能進去。”
“太危險了。”
幾個參謀長,副統領,嚇了一跳。
趙統領無視他們,說道:“我趙冠說到做到,你放人,我給你做人質,要殺要剮,任你處之。”
南崖道:“趙統領大義,但貧道卻不想成全你。”
“南崖,你到底想要什么?”趙冠怒聲道:“你把他們抓來這里,有什么訴求?你說出來,只要不違反原則,我都答應你!”
南崖道:“趙統領不要著急,我不會傷害他們的,至少……現在不會。”
“至于訴求的話,麻煩趙統領派人送點食物和水,他們陪我走了幾天,又渴又餓。”
趙冠道:“派人去準備食物和水送過來。”
副統領道:“我這就去。”
參謀長道:“趙統領,我們過來之前,山上的幾位住持和方丈,已經和南崖溝通過。但是并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趙冠問:“他到底想要什么?”
參謀長搖頭:“就像他剛剛說的,他什么都不要。或許他有求,但他不說,誰都不知道。”
趙冠暗暗捏緊拳頭。
他不信南崖什么都不要。
從被發現,到現在,他沒有逃,而是留下來。
這太不合常理。
參謀長道:“趙統領,要不要向道門佛門借調大宗師?”
趙冠搖頭:“我軍部有人可用,找他們借調什么?”
“葉少成,高丈,哪一個比大宗師要差?”
“可是……”參謀長道:“南崖是道士,懂道法。”
趙冠道:“現在不是誰的道法更厲害,而是機會。我們沒有機會,這才是問題。”
參謀長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這么多年來,軍部培養的上層力量,不見得就比道儒佛差。
而且,他們更加忠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從天黑,到天亮。
大家就在南臺外坐下,和南崖干耗。
第二天,上午。
有人上山。
這是一名花白短發的老人。
“趙統領,高上校來了。”參謀長帶著老人走來。
趙冠一夜沒有合眼,他看了一眼樹林,轉身向遠處走去:“高上校,你跟我過來。”
他擔心對話會被南崖聽見,所以走到遠處。
一路上,他將南崖的相關信息,以及此刻情況,與高丈詳細說了一遍。
最后詢問:“高上校,有幾分把握?”
高丈不答反問:“他從多瑪群山挖了龍尸?你確定?”
趙冠愣了下,搖頭:“不確定,只是有可能。”
龍尸具體埋在哪里,只有陳陽知道。
他們只看見山上有被挖掘痕跡,但是沒人確定,南崖是不是把尸體挖走了。
高丈道:“如果他挖走龍尸,我猜他是要用來修行。你說他是筑基,那他可能已經接近冰肌玉骨。”
“他明知暴露,為什么還繼續待在這里不走?”
“龍尸太大,他一個人帶不走。”
“他自信短時間能借助龍尸突破,修成冰肌玉骨,所以不走。”
聽了他的分析,趙冠問:“如果現在動手,有幾分把握?”
高丈搖頭:“除非不管他們的生死,否則沒有把握。”
趙冠皺眉,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葉少成呢?怎么沒來?”
“他在邊境處理事情,短時間來不了。我也是抽空過來的。”
高丈道:“這種事情沒什么好想的,該殺就殺,猶豫只會讓失態更糟糕。”
趙冠問:“怎么殺?三百多人,都是我軍部的人!”
高丈道:“現在殺了,三百多人,說不定還能活下來一點。繼續拖著,會死更多人。”
“我一個人解決不了他,我需要有人協助配合。”
他看向道門佛門的弟子:“道門大宗師,一個崆峒山就占了兩成。佛門大師,崆峒山也有不少。你走一趟,請他們下山,與我一同出手。”
趙冠不搭話。
高丈問:“你不想殺他?”
“再等等。”
“等?”高丈一笑,搖頭道:“趙統領,不要婦人之仁。當軍之人,從入軍部第一天,就已經做好隨時獻身的準備。他們不怕死,死的也光榮。”
趙冠還是說:“再等等。”
他覺得,南崖不會把自己置身如此險境。
同歸于盡,那種最糟糕的局面,不一定會發生。
高丈看了一眼時間:“我下午就要離開,下午之前,是殺還是等,趙統領盡快做決定。”
說完,他走過去,尋一處地方坐下休息。
南臺山林之中。
玄真等人,正在大口吞咽送來的食物。
南崖坐在這群人的最后方。
他的身下,是一具蛟的尸體。
尸體并不完整,陳陽當時取走了不少龍血和龍髓。
不過也很不錯了。
他將尸體剖開,整個人坐在尸體內部。
即使被埋葬了半年多,這具尸體依舊溫熱,血液尚未干涸,骨肉也沒有腐爛。
強大的生命力,讓蛟這種生物在死后依舊保持著強大而旺盛的生命力。
令人驚嘆。
坐在尸體之中,南崖的眼神略顯狂熱。
龍尸,蛟尸。
即使是一個廢物,也能憑這些資源,成為一個還算不錯的修士。
更何況,他可不是廢物。
論修行天賦,南崖并不比任何人差。
他此刻用最粗糙,最原始的方式修行。
讓自己的身體置身于充滿了能量的尸體之中。
讓身體中蘊含能量的血液,包裹著自己。
用這些狂躁的鮮血,刺激自己的皮膚,骨骼。
每一秒,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變化著。
蒼老的皮膚,煥發了年輕的光澤。
身體里,涌出更多的力量。
他的生命,正在向著更高層次沖擊。
冰肌玉骨,就是將一具身體,從內到外,都修成一尊金身。
但這需要大量的時間。
真正的冰肌玉骨,需要將體內的每一塊骨頭,都用大量的藥材,或是蘊含能量的東西,去淬煉。
直到將最后一塊骨頭淬煉完畢,整具身體,就會變成一具真正的金身。
到那時,刀槍不入,肉掌空接子彈,都不是神話。
而是真正可以實現的。
源源不斷的能量,沖刷著南崖的身體。
這讓他精神充沛,可以整宿整宿的不睡覺,也不會感到疲倦。
幾月不吃飯不喝水,也不會感到無力口渴。
他現在,就是在等。
等到時間到了,等到條件成熟,便可以一句跨過筑基,踏入冰肌玉骨。
到那時,尋常武器,再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就是大宗師聯手而來,也不能阻他。
很快。
到了下午。
到了高丈約定的最后時間。
趙冠還是決定繼續等。
于是,高丈離去。
他不可能陪著趙冠在這里耗時間。
他覺得趙冠不適合做一方統領。
這種時候,就應該果斷擊殺南崖。
否則后患無窮。
雖然,他比誰都清楚,從筑基,到冰肌玉骨,究竟有多么的困難。
但是哪怕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他認為也要將其掐滅,不能放任。
又是一天夜晚降臨。
陳陽終于抵達崆峒山。
山腳下有軍部的人把守。
陳陽沒有上前驚擾,他繞向遠處,悄悄進山。
快要抵達南臺,他看見了軍部的人,也看見了道門和佛門的弟子。
順著他們面對的方向,目光落在南臺深林。
南崖,就在那里?
看這情況,軍部并沒有動手的意思。
“不愧是南崖,能讓軍部都暫時不敢動他。”
陳陽松了一口氣。
他最擔心的情況沒有發生。
這是好事。
他本想上前靠近,近距離的去看一看。
但是在那四周,都有軍部的人把守。
應該是擔心南崖會逃,所以特地守在這里。
既然如此,陳陽就不繼續靠近了。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雖然沒有看見師兄,但他相信,師兄一定沒事。
師兄和其他人,就是南崖現在能安然無恙的原因。
他默默的退到山中,距離南臺大約千米,坐在一顆大樹下。
他動作輕柔,取出了一具具妖尸。
然后把這些尸體,整齊的擺放在地上。
“筑基……”
自從道場分配結束,陳陽腦海里閃過好幾次筑基的念頭。
但每一次,都因為別的事情耽誤。
如果早一點筑基,他現在就可以直接過去,和南崖對話。
甚至,主動要求替換師兄和其他人。
他相信南崖不會拒絕。
他不是想殺自己嗎?
不是想要自己的秘法嗎?
不是想要龍寶,想要自己的法器嗎?
可惜,他還只是魚躍龍門。
陳陽將令旗插在身旁地上,然后取出骨劍,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
接著開始放血,把所有妖的血,放的干干凈凈。
又將剩余的龍血龍髓全部倒進去,最后將龍鯉的尸體也丟進去。
還有宗慕華送給他的千年野參,也一并丟了進去。
陳陽不知道其他人筑基,都是用的什么東西。
但是,想必沒有幾人,能有自己這般奢侈。
一條已經化龍的龍鯉,還有幾頭剛斬殺沒幾天,新鮮的大妖尸體。
以及一株,價值上完全不輸大妖的千年野參。
這些是陳陽這一年來的所有存貨。
今天傾其所有,用來筑基。
“一定成功!”
自我鼓氣加油,陳陽又拋出幾張符篆,丟進了血池子里。
血池開始冒泡,翻滾。
陳陽縱身一跳,將身體完全的沒入了血池,只露出一顆腦袋。
他閉上眼睛,開始筑基。
明一幾人來到崆峒山。
他們沒有學陳陽,偷偷的進山。
所以,也就名正言順的被攔在了山腳下。
“趙統領說了,任何人都不準上山。”守山的軍人很嚴格。
云霄道:“你去和趙統領說一聲,他會讓我們上去的。”
“趙統領說了,任何人都不準上山。”
軍人就只是重復一句話。
“你這小娃娃怎么這么死心眼呢?”
“云霄。”
金圓對他搖頭。
被攔在山下的,不止他們幾人。
很多想要過來的人,都被攔住了。
趙冠下了命令,誰都不準上山。
他以為軍部內部,就能解決。
直到高丈過來之前,他都還是這樣想的。
然而,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
局勢上,他是被動的。
南崖才是主動的。
他當然也可以主動。
但是他做不到。
他沒有高丈那么果斷和狠心。
山里面的,都是軍部的人。
其中有不少,甚至都不是他們軍部的。
比如玄真,就是燕京軍部借調過來的。
“此地已經被封鎖,不準進去。”
又有幾人被攔下來。
“我兒子叫李學真,他在山上。”一個中年人說道。
軍人愣了一下,他知道李學真。
“麻煩幫我說一聲,我想上去看看我兒子,拜托了。”
軍人猶豫了一下,和另一人對視一眼,最后點頭道:“我幫你問問。”
幾分鐘后,軍人走過來:“你們可以上去。”
“謝謝。”
“從這里一直向上,就是南臺,統領就在南臺。”
“好的。”
一行幾人,向山上走去。
他們是玄真的父母,以及…霍水仙。
得知玄真失蹤,生死不明時,霍水仙反而很淡然。
她早就猜到會是這種情況。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只要玄真不退伍,不還俗,就一定會有危險。
只是,沒有想到危險會來的如此之快,不給她一點的準備時間。
他們來到了山上,趙冠親自接待。
“你好,趙統領。”中年人道:“我是李學真的父親,李遠山。”
“抱歉。”趙冠道:“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的失職。”
李遠山搖頭:“趙統領,我的兒子,現在在哪里?”
趙冠指向深山。
李遠山道:“我可以看他嗎?”
“不能。”趙冠道:“南崖帶著他們藏在深林里,被大樹擋住,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但是他們目前并沒有生命危險。”
李遠山沉吟少許,問道:“他想要什么?”
趙冠道:“暫時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李先生,請你放心,軍部一定會盡最大努力,保障他們的安全。他不僅是你的兒子,也是我們軍部的人。”
“嗯,謝謝。”李遠山問:“這段時間,我們可以留下嗎?”
“當然。”趙冠道:“那里就是通天觀,幾位可以去那里休息。”
他們哪里有心情休息。
雖然知道兒子在哪里,距離也不過幾百米,但卻像隔著一道深淵,遙不可及。
現階段的情況,仿佛是雙方剛好達成的一個默契。
但又更像是南崖單方面的施舍。
由此帶來了巨大的不安全感。
他試圖去尋找一切能夠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
但是卻發現,好像沒有辦法。
就算他能請來已經踏入冰肌玉骨的大修士,也不可能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解決南崖。
他自身雖然不是筑基,但也踏入了無垢。
經過高丈的提醒,他更加清楚,想要不再出現傷亡的解決南崖,幾乎是不可能的。
時間一晃,過去了九天。
事情,也終于在這一天,出現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