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葛樓的太后舞廳。
說是舞廳,其實早就已經不跳舞,變成了王后的個人休閑和會客的一個私密空間。
南邊的墻壁上,全部是條形的銀鏡。銀鏡能擴大空間感,令太后舞廳的空間顯得更大,也更明亮。而北面,是狹長的玻璃窗一扇一扇又一扇,保證了充足的自然光芒透進來。
門開在東面,進門的右手邊有吧臺和酒柜,一條通道把吧臺和歌手的表演區隔開。而在大廳的中間,設計了一個舞池,能容納百人在里面跳舞。
大廳西面是休閑區,有精美的桌凳和鋪滿獸皮毯的地面。
太后舞廳的休閑區迎來了數名御前重臣:小指頭、八爪蜘蛛、大國師和御林鐵衛隊長。目前王國缺首相、法務大臣、海務大臣、七大御前重臣缺三人。
這次的會面由瑟曦太后召開,討論的事跟魔山有關。
自從艾德史塔克從地牢里神秘失蹤,魔山就情緒暴怒,跟發了狂一般。這令太后和王室廷臣們都很不安。
今天下午,魔山當著太后和廷臣們的面,撞死一名獄卒,他的手下軍官還抓了君臨的守備隊司令杰諾斯。
杰諾斯是王后瑟曦的人,在抓捕艾德史塔克,助推喬佛里登上王位的時候,杰諾斯出了大力氣。
杰諾斯是功臣。但瑟曦眼睜睜看著魔山的人把杰諾斯捆了起來,并沒有為杰諾斯說一句話。
太后很痛恨杰諾斯在向魔山辯解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太后陛下能證明我所言不虛。
瑟曦主持屠殺了艾德史塔克的侍衛,并抓了艾德史塔克,廷臣們都知道王座廳血腥驚變,但瑟曦太后并不喜歡有人在公開的場合里提出來這一點。
瑟曦撕先王勞勃遺囑、抓七國首相艾德、殺首相的侍衛、血洗首相塔這些事情,瑟曦并不愿意任何人去提起,這是她的忌諱。
杰諾斯被魔山抓的時候,親口說他自己割斷了瓦特的咽喉,還說瑟曦太后能證明,這些事情只可做,不可說,更不能當榮譽宣揚。最起碼的表面的正義很榮譽,瑟曦還是要的。
現在政局不穩,艾德逃走無影,廷臣人心惶惶,瑟曦可不想自己站出來去證明杰諾斯如何屠殺的艾德侍衛。
杰諾斯的死瑟曦并不關心,但魔山抓了杰諾斯,打死獄卒,并沒有經過她的點頭,動手前也沒有問瑟曦的意見,這是瑟曦很不高興的地方,也不能容忍,如刺在喉。
魔山是蘭尼斯特家族的惡狗,是泰溫蘭尼斯特的愛將,但惡狗如果不聽主人的命令而去咬人,那就不是主人喜歡的狗了。
現在瑟曦的心態正是如此。
如果魔山能聽她的話殺人和抓人,她對魔山的所作所為就并無意見。
今天傍晚,魔山的一千余面目不善的步兵也盡數進了紅堡。紅堡是國王的王宮,封臣非王命不得帶著軍隊入王宮,雖然魔山是蘭尼斯特家族的封臣,但這也很犯忌諱。
太后瑟曦和國王喬佛里對此沒有發話,廷臣們也都敢怒不敢言。
瑟曦說道:“魔山本是我蘭尼斯特家族的封臣,他效忠的也是我蘭尼斯特,現在是用人的時刻,我們本該因為魔山的到來而覺得更安全更強大,但他殺人和抓人并沒有征詢我的意見,國王在梅葛樓也對魔山打死獄卒抓捕杰諾斯司令并不知情。”
瑟曦對魔山很惱怒。
派席爾大學士說道:“太后陛下,您的意思是要怎么做?”
“魔山并非王宮廷臣,也不是御前執法官,他無權直接就殺人和抓人。”瑟曦說道,“各位都是御前重臣,有何主意能令魔山明白,他殺人和抓人之前,需要經過我或者喬佛里的同意。
不聽話的狗,就不是一條好狗。
巴利斯坦賽爾彌說道:“太后陛下,這事容易,我去見魔山,向他說明,他今后抓人和殺人,都必須經過太后陛下和國王陛下的同意。”
“如果他不肯聽呢?”
“那就按照國家律法處置。”巴利斯坦賽爾彌正色說道。
小指頭輕笑:“巴利斯坦爵士,我是個膽小鬼,反正魔山眼睛一瞪我就害怕。如果按照律法處置,魔山得為他今天下午打死的獄卒償命啊!他的騎兵和步兵個個兇悍,人數只比君臨守備隊少兩百人,誰敢去抓他?”
“我!”
小指頭嘿嘿一笑:“巴利斯坦爵士,我對你的勇氣和劍術從不懷疑,但我知道你進入魔山的軍營去抓他,你百分百走不出他的軍營。”
巴利斯坦說道:“我并不怕死!”
“你死了,魔山不聽太后的命令的問題依然不能解決。魔山是太后的家臣,你是太后的鐵衛,大家都為太后效力,現在不是自己人內訌的時候,是如何想個巧妙的辦法,提醒魔山要聽太后陛下命令的問題。這件事情,用劍是肯定無法解決的,因為沒有誰的劍比魔山的長,也沒有誰的劍比魔山的重。”
巴利斯坦語塞。
“那依培提爾大人的說辭,該如何做?”巴利斯坦悻悻說道。
“艾德史塔克突然神秘消失,魔山奉命來帶走艾德史塔克去西境見泰溫公爵,他任務無法完成,心急暴躁是肯定的。這一點也是說明了魔山對蘭尼斯特家族的忠誠。我們也只能從忠誠的道義上去告訴他,在君臨紅堡,王宮內,聽太后陛下和國王陛下的命令,就跟在西境聽從泰溫公爵的命令一樣,都是最高忠誠,這樣可能會令魔山有所醒悟,從而會收斂一些自己的行為。”
瓦里斯咳嗽一聲:“魔山勇武,這次來君臨要拿艾德去西境,為了防止路上有人來搶艾德,他帶了騎兵和步兵前來,這都是奉了泰溫公爵的命令。魔山是個粗人,他的心里只有任務,他追隨泰溫公爵二十年,早就習慣了只聽從泰溫公爵一人的命令。其他的任何人,魔山都不放在眼里。”
眾人聽得都是點頭。
“我有一個主意,派席爾大學士仿造泰溫公爵的筆跡,模仿泰溫公爵的語氣,寫一封泰溫公爵要他在君臨城里聽命于太后陛下和國王陛下命令的書信,這事情就妥當了。”
瑟曦頓時大喜。
小指頭和八爪蜘蛛的確謀略過人,聰明機變,在她看來焦頭爛額毫無辦法的事情,被這兩個家伙三言兩語就給解決了。相比之下,巴利斯坦就是個十足的蠢貨。派席爾大學士也是的確老了。
“就這么辦!”瑟曦說道,眼神中蕩漾出笑意,人也變得輕松起來。
派席爾大國師顫顫巍巍的說道:“太后陛下,模仿泰溫公爵的語氣和字跡都沒有問題,只是剛好艾德失蹤,魔山發脾氣限定我們三天內找出線索,一周內交出艾德史塔克給他帶走。無巧不巧,泰溫公爵來了一封書信,命令魔山在君臨要一切聽太后陛下和國王陛下的命令,這會不會令魔山懷疑?時間點太巧合了一些。”
“魔山是個粗人。”瓦里斯說道,“他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小指頭微笑道:“大學士,就算魔山有懷疑,他也只有回到西境了才會知道真假。眼下我們最重要的是破案抓住艾德史塔克,穩住魔山不要亂來是當務之急。”
派席爾大國師說道:“好吧,既然太后陛下也贊成,我來辦這件事。明天早朝,我就拿出泰溫公爵寫給魔山的書信給太后陛下宣讀。”
第二天早朝。
因為出了艾德史塔克突然從地底的黑牢里失蹤的大事,大家各懷心事,于是都早早來上朝,無人敢拖沓怠慢。
喬佛里一世、瑟曦太后、御前執法官伊林派恩、獵狗桑鐸克里岡、西境紅袍武士二十名、都城守備隊三十名、御前重臣、御林鐵衛、御前廷臣、貴婦和仕女濟濟一堂。
王座大廳的走廊上,排滿了前來請愿的子民。
喬佛里高坐于鐵王座上,目光從王座大廳的大門望出去,看見走廊上又排滿了那些戰戰兢兢來請愿的賤民,他心里又興奮又困惑,興奮的是可以一展自己的聰明才智,干凈利落的處理王國事務;困惑的是為什么每天都有這么多家伙來請愿,這些刁民,不好好做事干活,每天都想著來請愿構陷別人,實在很可惡。
瑟曦太后今天端坐在一張鋪了紅毯的椅子上,腰身筆直,這令喬佛里有些不高興。他的鐵王座上都是冰涼而剛硬的鐵器,坐著很不舒服。他曾要傭人鋪上毛毯,遭到了母親和重臣們的一致反對,他只好悻悻作罷。他坐得不舒服,看見母親坐得很舒服,他就心里別扭。
昨晚本來他已經準備好要和母親談談誰才是國王的問題,誰知道母親和他的幾個重臣要開什么小會,他左等右等,最后母親在他睡著前都并沒有來。
這令喬佛里在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把牛奶潑在了一名侍女的臉上,等母親聽到侍女慘叫聲過來問的時候,喬佛里說他是國王,這侍女怠慢驕傲,他忍無可忍,決定要教訓一下這名侍女,于是想潑就潑了。
母親叫人扶這名侍女離開,并安排學士為侍女治療燙傷,喬佛里希望母親能從這件事情中明白他的心意,他才是國王。
被滾燙的牛奶燙傷的侍女是瑟曦以前的侍女,喬佛里登基為王后,瑟曦就把她最喜歡的侍女安排在了喬佛里的身邊來照顧他,這令喬佛里覺得母親是在有意監視他。
喬佛里的目光從外面的走廊收回,在廷臣中找尋珊莎,他看見珊莎正跟身邊的一個貴族仕女說著什么,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喬佛里心里的怒火騰地就燃燒起來,不可抑制。
這叛逆之女的父親昨天從地牢里逃脫了,她今天就膽敢在他的面前如此開心,這是在羞辱國王的威嚴和自尊。
“珊莎!”喬佛里突然爆喝一聲。
王座大廳里,人們還在彼此輕言細語的問好點頭致意,在御前總管沒有宣布正式開會之前,貴族們都會有很短暫的自由的低聲問候和交流的時間。喬佛里國王的爆喝打斷了這一個‘和諧’的氣氛。
珊莎史塔克嚇了一大跳。
國王旁邊的瑟曦太后也嚇了一跳,整個大廳立即噤聲,無人敢再出聲,大家都愣住了。
“出來!”喬佛里嘴角上翹,滿臉的輕蔑。
珊莎戰戰兢兢的走出隊列。她今天經過了精心的打扮,穿上了喬佛里送給她的天鵝絨禮裝和白色貂皮披肩,顯得端莊美麗,氣質高雅。
喬佛里看見了珊莎眼里的慌亂,這令他心情一陣愉快。
“你的父親艾德史塔克是王國的大反賊,我本有意要對他從輕發落,饒他一命,但他竟然膽敢指揮叛賊余黨從地牢里把他救走。你是他的女兒,體內流著他的叛逆之血,為了維護王室的尊嚴和國王的榮譽,誰替我動手教訓叛賊之女。”
“臣愿意!”御林鐵衛馬林特蘭站了出來。
“替我打她耳光。”
“是,國王陛下!”
馬林特蘭大踏步走向珊莎,珊莎簌簌發抖。就聽見啪的一聲巨響,馬林特蘭戴著鐵手套的巨掌打在了珊莎的右臉上,殘忍的肉響聲。珊莎被這一掌打得跌倒在地,右半邊身子都麻木,右耳朵里有千萬只鳴蟲一起鳴叫。
大廳里的貴婦和仕女們嚇得驚聲尖叫。
紅袍僧索羅斯和黑港伯爵貝里唐德利恩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巴利斯坦爵士看得瞠目結舌,隨即心中怒火升騰。他回頭看向國王,國王興高采烈,在鐵王座上扭來扭去,英俊的臉上充滿了喜悅和勝利的光輝。
“馬林爵士,珊莎還是我的未婚妻,別打壞了她的臉。我要她的臉美美的。”
“是,國王陛下。”
馬林特蘭把珊莎拉起來,珊莎已經無法站穩,半邊身子麻木,腦袋里轟轟的,右邊臉已經滲血,耳朵里千萬只鳴蟲瘋狂鳴叫著。她美麗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晃,扭曲,拉長,重疊,變形。
黑影重重,仿佛惡鬼出沒;喬佛里國王的笑聲非常刺耳、可怕,猶如來自地獄。
“艾德史塔克,你跑得的確很快,那就感謝珊莎代你受過吧。馬林爵士,我要狼女向我求饒。”
“是,國王陛下。”
馬林爵士一手拉住珊莎,防止她倒下,另一只手握成拳頭,狠狠一記勾拳打在珊莎的小腹上。
珊莎被打得彎成了一只小蝦。即使馬林爵士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她也無法站立。馬林爵士松手,珊莎如軟泥一樣滑落地面。
這一拳打得珊莎五臟六腑都絞痛起來,令她感覺下一個心跳的時間,她就會死去。
“噢!”一些貴婦仕女驚叫出聲,伸手掩面。
喬佛里拍手叫好:“馬林爵士,問她可愿求饒,只要她求饒,并指證艾德史塔克是大逆賊,承認她自己是小逆賊,我就饒了她。”
瑟曦太后從吃驚中驚醒,低聲而急促的說道:“喬佛里,住手!”
“你住口!”喬佛里挑釁的看著母親,嘴角上翹,掛著輕蔑的笑意,“母親,我才是國王,你最近管得有點多了。”
瑟曦一窒!
喬佛里的臉上綻開春天般的絢爛笑容,母親被他一句話就說得啞口無言,他太厲害了。
“馬林爵士,問問珊莎肯求饒了么?”
馬林把珊莎從地上提起,珊莎眼神中的驚慌害怕消失了,她的嘴角流出了鮮血,她平靜的眼神看著馬林特蘭,輕輕說道:“你不配做騎士。”
馬林特蘭大怒,他高高舉起手掌,要給珊莎的另一邊臉也留下血痕的記號,但他記起了國王說過不要打臉,國王要未婚妻的臉美美的。他于是慢慢放下手掌,握成拳頭,珊莎平靜的眼神終于再次泛出恐懼,她的身體開始發抖,她的眼神充滿了絕望……
馬林特蘭的臉開始扭曲,拳頭握緊,高高舉起,輕輕晃動一下,就要猛擊珊莎的肚子……
“住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鐵王座大門口,這兩個字就好像雷聲一樣充滿了威嚴和不可抗拒。
魔山來了,他的右手還抓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就好像提著一個小玩具。
馬林特蘭冷笑:“魔山,這里可是王座大廳,我是御林鐵衛,正在執行國王的命令。”
“住手,否則我就殺了你!”魔山冷冷說道,“你如果不信,那就試一試。”
馬林特蘭舉起的拳頭僵硬在空中。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扭頭,看向鐵王座上的喬佛里國王,希望國王能為他出聲。
然而,馬林爵士看見了國王眼神中的畏懼。
魔山一來,一出聲,國王就怕了。
國王陛下還是個孩子!
馬林特蘭松開珊莎,放下拳頭,后退,臉色鐵青。
珊莎再次委頓在地。
魔山大踏步走過來,把手伸給珊莎:“小姐,你還好嗎?“
珊莎想哭,渾身就好像散架了。但她是史塔克,她不能哭。魔山也不是什么好人,珊莎沒有把手放到魔山的手上,她在地上休息了一會,自己慢慢站了起來。她右邊臉已經開始浮腫,她擦干凈嘴角鮮紅的血跡,目光呆滯,默默走進了廷臣的隊列,站定,雖然手腳依然還在發抖。
魔山把手里的血人扔在地上,說道:“馬林特蘭,你覺得你是個比我更榮譽的騎士么?”他來到馬林特蘭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盯著他。
馬林特蘭看見魔山的巨手張開,慢慢舉起,魔山的手跟他一樣,也戴著鐵手套。
雖然一更獸,一章基本兩章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