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北平早晨還是比較涼爽的,老爺子們拎著鳥籠,帶著自己心愛的鳥兒漫步在晨林中,老太太們在公園的空地練太極拳,而年輕的父母們此時則正忙乎地張羅著孩子的早餐。
此時北航的校園里卻是一派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北航無人機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和北影廠特技車間的工人正忙安裝索道攝影系統。
索道攝影系統說起來很簡單,在空中拉四條繩索,其中兩條導向繩,兩根牽引繩,與之相配套,地面上配備了驅動系統和操控系統。此外需要設置兩個支點,將四條繩索拉到空中,支點通常選用吊車、建筑物或雷亞架。
聽上去好像不復雜,實際上并非如此。從上索道,拉索道,起吊車等前期準備是一點誤差都不能有,因為它關系到索道拍攝的位置和安全性。不說別的,為了保證畫面的清晰和穩定,索道車在拍攝過程中需要苛刻的條件,而最關鍵的就是軌道固定要牢靠,不能有絲毫無規律晃動。
北航和北影工人整整忙了三天,才在北航校園里將索道攝像系統搭設好。整個索道系統用了兩臺起重機作為支點,主臂有25米,副臂有35米,索道長357米。這個參數跟后世的索道系統差得非常遠,后世的索道系統主臂和副臂往往有5,60米高,索道能夠拉到上千米長。不過現在只有這個條件,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工作人員將攝影機小心翼翼的將攝影機裝在索道車上,并在索道車裝上攝像頭,連接好光纖。等到光纖與地面的接收器和監視器連接好,監視器中就能看到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了。
監視器這玩意出現在70年初,主要用于在電視領域。到了70年代后期監視器開始用于電影拍攝,不過整個電影界對用監視器比較排斥,對監視器的態度有點像后來電影界對數字攝影機的態度。
在很多人看來,加上監視器會給攝影組帶來很多麻煩,因為原來只有導演和攝影師知道電影拍出來畫面是什么樣,沒看到樣片其他人都不知道,有了監視器誰都能看到畫面,看完監視器畫面誰都能講話,各種亂七八糟的意見一堆,這會打亂劇組的拍攝節奏。
去年張爾贊跟著中國電影代表團去英國訪問。在跟英國電影人交流的時候,張爾贊問到了監視器的問題。英國人就對他說,你們研究這個干嘛?這玩意對電影拍攝沒好處,我們已經不搞這個了,用這玩意拍電影簡直是災難!
許望秋正盯著監視器看,旁邊的胡建捅了捅他的胳膊:“望秋!望秋!王部長他們來了。”許望秋抬頭一看,王嵐西,以及電影出口領導小組的幾位大佬正笑容滿面的向這邊走來,趕緊起身迎了上去。
許望秋始終堅信工業化是中國電影的必由之路,也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中國電影不能通過技術手段,制造出震撼性的光影和聲音效果,那么到了90年代根本無力抵抗電視和VCD的沖擊,到了2000年之后也很難抵御好萊塢大片的沖擊。電影要走工業之路,就必須投錢搞技術開發。如果沒有足夠的技術在背后作支撐,想把電影工業搞起來純粹是笑話。
現在國家特別窮,而且“造不如買,買不如租”的觀念特別流行。出口公司搞技術開發有可能會引來質疑,你們花這么多錢搞技術開發有必要嗎?直接從國外買不就行了。
為了證明搞技術開發是切實可行的,在親自驗證索道系統能夠拍出理想的鏡頭后,許望秋向王嵐西報告了這個好消息,并向領導小組發出邀請,希望各位領導來看看這種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科技產品。
在向幾位領導問好后,許望秋指著半空的的軌道車道:“那個小車是一個有著四個輪軸的平臺,把它固定在索道的輪軸上,下面掛攝像機,能在索道上滑行,地面的工作人員控制機器和設備進行拍攝,這就是索道拍攝系統。當初江卿翻拍《南征北戰》的時候,想要一航拍鏡頭,鏡頭貼著地面,跟著坦克走,坦克下坡了,鏡頭要越過坦克繼續往前。當時技術條件不夠,那個鏡頭沒有拍出來,現在有了索道系統,可以輕松拍出江卿想要的那種鏡頭。索道系統跟蹤拍攝主體可達上千米,鏡頭可旋轉360度,可以拍出很多效果驚人的鏡頭來。”
宣傳部周陽問道:“聽說這個系統處于國際領先水平?”
許望秋點頭道:“是的,可以說是填補了國際空白。美國人拍航拍鏡頭,要么用直升機拍,要么模型飛機拍。我們這個索道系統拍攝擁有他們沒有的優勢,比如轉播排球比賽,直升機不可能開到體育館里拍,而模型飛機不能長時間拍,只能拍幾分鐘,而我們的索道系統就沒有這些問題,可以拍幾個小時。當然,我們的索道系統剛剛搞出來,還不是很成熟。等技術成熟之后,我們可以向海外推廣,我相信這東西是很有市場前景的,電影、大型晚會、體育直播都可以用我們的索道系統。”
幾位大佬聽到索道系統填補了國際空白,而且很有市場前景,都贊許地點頭。
王嵐西看著許望秋道:“你把這東西說得天花亂墜,我到想看看是不是有你說的那么神奇,給我們展示一下這個索道攝影系統的效果。”
許望秋笑嘻嘻地敬了個禮,隨即將張豐毅,以及兩個北航的學生叫過來,讓他們做好準備,接下來馬上就開拍。昨天索道系統搭建完成后,試拍過幾次,張豐毅他們已經是輕車熟路,不要作太多的準備。
等張豐毅他們就位后,許望秋拿起喇叭,大聲喊道:“大家準備好,現在開始拍攝!”
隨著許望秋一聲令下,張豐毅開始表演。他從男生宿舍出來,騎著自行車緩緩向前。與此同時,空中的索道車在工作人員的控制下,緩緩向前推進。控制索道車的是北航的一位老師,60年代在全運會航模比賽上拿到過全國冠軍。操控軌道車,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半個小時后,許望秋讓工作人員將索道上的攝像機取下來,將磁帶從攝像機中取出,然后帶著王嵐西他們來到北航的放映室,將剛才拍攝的鏡頭放給他們看。
許望秋他們剛才拍攝的鏡頭非常簡單,就是張豐毅從男生寢室出來,騎著自行車上街。沒騎多遠,他看到女朋友正在跟她的老鄉說話。張豐毅很生氣,跟女朋友吵了一架,然后騎著車出了學校大門。
這場戲一共拍了三遍,而這三遍是從不同角度拍攝的。
第一遍采用的正俯拍,也就是平常說的上帝視角。后世電影中這種鏡頭很常見,但在這個時代比較少見,尤其是在國產電影中,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鏡頭。正俯拍被稱為上帝視角,采用這種視角拍攝會給人俯瞰世界的感覺,就好像上帝站在半空中,審視著地上發生的一切。
第二遍采用的是低空跟拍,攝影機跟在張豐毅的身后,不給他正面鏡頭。張豐毅走,攝影機走,張豐毅停,攝影機停。這種鏡頭在后世的好萊塢動作片中特別常見,比如警察抓人的航拍鏡頭大多會采用跟拍。
第三遍采用的是橫向飛行,從張豐毅側面拍攝。在拍攝的時候,攝影師換上了廣角鏡頭,使拍攝的場景擁有更大的縱深感,建筑物和景物將顯得更為高大。張豐毅騎著自行車在學校穿行,有一種在有種在城市森林穿行的感覺。
這三個鏡頭拍攝的角度不同,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同,不過在鏡頭的最后攝影機都會停住,然后逐步抬起來,看著張豐毅慢慢遠去,直到他最終消失鏡頭深處。這三個鏡頭開始部分視覺都是受限的,看到的畫面是有限的。不過等到鏡頭抬起頭,整個北平城盡收眼中,讓人感覺豁然開朗,給人前所未有的視覺沖擊。
在拍攝之前,許望秋給王嵐西他們講用索道系統可以拍出很多效果驚人的鏡頭來,他們對此沒有太多的認識,不知道拍出來會是什么效果。拍攝的時候,他們通過監視器看到了拍攝的畫面,不過他們看到的是攝像頭拍攝的,畫面比較模糊,不是特別清楚,沒有感到震撼。現在看完攝像機拍攝的畫面,王嵐西他們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王嵐西忍不住道:“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要搞這個玩意了。這效果真的太驚人了。尤其是最后鏡頭抬起來,整個北平城就在眼前,感覺特別震撼。這還是在電視機中放,要是在電影院放映,效果恐怕還要強烈百倍!”
文聯的陳荒梅由衷贊道:“這個索道系統是好東西。以前在美國電影中看到低空航拍鏡頭覺得很神奇,沒想到我們也可以搞了,而且我們這個效果比他們還要好。”
宣傳部周陽也不住點頭道:“我最喜歡第一個鏡頭,感覺就像在俯瞰人生,有種特別奇妙的感覺。”他看著許望秋道:“你最近不是要拍一部反應自衛反擊戰的電影嘛,戰爭戲的時候可以搞幾個這樣的鏡頭,到時候在大屏幕上看,效果一定很好。”
許望秋笑著道:“我的新片叫《獵鷹》,在電影開場和結尾有兩場戰爭戲,場面特別大。我們搞索道系統就是希望把這兩場戰爭戲拍得震撼一些。我不敢說越南人看完《獵鷹》會舉手投降,會跪在地上喊爸爸,但看完后膽戰心驚,睡不著覺,應該是能夠做到的。”
幾位大佬聽到這話都哈哈大笑起來,覺得這小子有意思極了。
周陽笑著問道:“《獵鷹》準備得怎么樣了,什么時候能開機?”
許望秋咧嘴笑道:“已經準備得差不多。本來打算15號開機的,因為索道攝影系統的問題,要推遲幾天,大概25號左右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