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秋板著臉，打算驅趕這群叨擾清凈的小家伙們。
可當他的視線落在那名金瞳年輕人身上，面色微微變化，最終還是松了松攥緊的拳頭。
“這個皮猴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扛著攝影機的年輕人，名叫應凱，是他十幾年前收下的關門弟子。
這孩子根骨極佳、悟性不俗，而且吃得了苦。
當年張千秋曾經以為，應凱會在自己的培養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可惜后來，這徒弟的表現，著實讓他有些失望。
應凱的心思飄忽不定，玩性太大，起初是不辭而別，跑去歐洲當雇傭兵，后來又去做了自由殺手，最近，更是進了三流大學混文憑，成了一名活在當下的純粹享樂主義者。
小徒弟身邊的幾名姑娘，或許就是紅顏知己吧？
張千秋回憶起當年自己的境遇，唏噓感慨了一會兒，旋即搖了搖頭，驅逐內心雜念，朝著遠處的年輕人們招了招手。
應凱扛著攝影機，幾百米距離，幾個閃爍就到了。
他嬉皮笑臉道：“師傅！好久沒見到您老人家了，您想我了沒？”
應凱之前順著網線找到和他發生口角的噴子，剁了對方一只手，在公安機關調解之下，象征性地賠償了一點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就又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作為金瞳者，應凱自己都很奇怪，為什么沒有特殊部門來找他查水表。
張千秋卻沉默不語。
他被徒弟嚇到了。
這是怎樣的速度啊……
老爺子當年全盛時期，不顧后果地爆發，壓榨體能，施展禹步，也只能在極短時間里達到同等速度。
這種速度沖刺的極限距離，也只有三十米而已，超過這個數字，立刻就要五臟俱損，精血枯竭衰敗，把自己弄成重傷。
自己這小徒弟，究竟是什么情況？
張千秋記得很清楚，應凱在當歐洲雇傭兵的時候沒什么進步，做殺手的時候，身手甚至還退化了不少。
現在……
上個大學，實力就突飛猛進？
簡直不可思議！
老宗師腦后黑發豎起，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像是一顆顆小鐵豆，體表溫度驟然攀升！
他擰腰轉胯，勁力貫通，一記重錘輪圓，猛地砸了過去。
八卦斑斕錘！
這是他年輕時，賴以成名的絕技。
一招鮮，吃遍天。
當年張千秋靠這一招，不知道打死打殘了多少名揚大江南北的高手。
現在雖然老了，無法持續作戰，但瞬間爆發，卻仍能發揮出七八成的力道。
應凱就像個皮球一樣被錘得騰空飛起數米，撞在枯樹上。
“糟了！怎么不擋？”
張千秋心中一痛，不曉得是發力過猛，還是因為擔憂。
跟人擂臺搏殺了一輩子，什么手段落在什么位置，會造成怎樣的后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灌輸多年心血培養出來的衣缽傳人，就這樣被自己打死打殘？
這一刻，張千秋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聽太爺爺講過的武林故事。
離家多年的大俠陸仁甲，回到故鄉的時候，在村口遇到一名少年俊彥，見獵心喜，于是跟少年切磋了兩手。
結果呢？
陸仁甲發現這少年比自己年輕的時候強了許多倍，心中嫉恨，于是下了狠手，把少年打的瀕臨死亡，震斷其心脈。
少年徹底咽氣之前，說了一句讓人回味無窮的遺言。
“你等著！我爹陸仁甲會為我報仇的！”
因為嫉妒而誤殺親兒子的大俠陸仁甲，懊悔的當場嘔血。
故事里的那一幕和現在，何其相似？
可問題在于，張千秋根本沒有任何嫉妒心思啊！
他只是想試一試，自己這衣缽徒兒，這段時間究竟有多少進步而已……
沒想到小徒弟根本連基本的擋拆都做不到。
不等張千秋懊悔，不遠處的應凱就拍了拍胸口，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
退休兵王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下手這么狠，果然是親生的師傅啊……”
女孩黃鸝般清脆的聲音在張千秋耳畔響起。
“噗……親生的只有兒子，沒有師傅。應凱你能著調點嗎？”
張宗師循聲望去。
眉黛如畫，銀眸璀璨，瓊鼻精致，紅唇似焰。
斜雨霧滑洗凝脂。
如此女孩兒，在小雨清晨中，美的不可方物。
她身邊圍繞著幾名同齡少女，群星捧月，無人可與之相提并論，更不用說尋找能媲美的了。
簡直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兒。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好一個女娃娃！放在古時候，你就是殷商妲己，李唐玉環之流！”
張千秋忍不住給女孩了一個評價。
“哼……你就是應凱的師傅？那個八卦拳碩果僅存的大宗師？思想有點陳腐啊……”
施夷光撇了撇嘴，對張千秋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忍不住回懟了兩句：“什么女娃娃？我的名字叫‘施夷光’。”
“用你的說法，我跟那個害的吳王夫差滅國、成全了越王勾踐的西施同名同姓。”
雖然對方是在表揚她，但她是真的很討厭那些亡國者們將責任推卸給女人的行為。
恨烏及屋，張老宗師莫名奇妙躺槍。
如果不是這次過來是做直播，要考慮到網絡直播間里的五百多萬觀眾，維護自身形象，估計她這會兒都要跟老人爭論起來了。
“呵。”
老宗師回過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小徒弟被錘飛的時候，甚至還穩穩地護住了肩上的攝影機。
“你究竟有什么奇遇？進步速度……還算不錯。另外，你們的眼睛？”
張千秋端著架子，故作鎮定地問道。
應凱如今的實力，他已經完全看不懂了。
完全不明白，自己這小徒弟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幾十年豎立起來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都受到了劇烈的沖擊，幾乎要當場崩壞。
“您這兒又不是沒信號，拉個網線，每天喝喝茶，看看新聞，多好。瞧！不聽我的，跟時代脫軌了吧？”
“雖然說了很多次，但我還是忍不住再提一茬，推薦您看看寵物小精靈，另外，最近出的一款叫一起來捉妖的游戲也很有趣……”
“好吧，您對動漫和游戲有偏見，咱爺倆以后私下聊。”
應凱吐了會兒槽，隨后將近期世界的變化娓娓道來。
腥紅之月事件，金瞳癥候群，銀瞳者，貼臉躲子彈的韓國藝人練習生，肉身抵御槍械射擊的貴族阿三……
張千秋花了不少時間，才終于把這些徹底消化。
他心中思緒百轉千回，久久不能平靜。
作為龍騰山傳人，他手里有許多教派的黑料。
佛教、儒家、道家、基督……
地球上絕大多數知名教派，只要有文字記錄的“神跡”和“天啟”，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弄虛造假的謊言！
這一點，張千秋比任何人都清楚！
世界上不存在神仙，不存在神祇，也不存在什么轉世重生，名號繼承。
人死了，就是死了。
心臟停止跳動，呼吸終結，意識消泯，就什么都沒有了！
不會有下輩子。
萬事皆空！
其他人不知道，八卦拳嫡脈真傳張千秋骨子里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不過，現在發生的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情，似乎都能用科學來解釋……
“超能腔，伏羲細胞，無極細胞，顏安青。”
張千秋反復咀嚼著這幾個詞。
“顏安青。”
他又沉聲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恍惚間，劇烈的變化發生在他身上。
視野中的徒弟和施夷光，似乎忽然變矮了許多。
近處模糊的景象，也驟然清晰。
整個世界像是被洗過了一遍……
旁邊總是一副玩世不恭姿態的應凱，忽然瞪圓雙眼，發出一聲驚呼：“師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