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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風水輪流轉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韓四當官

  時隔六年,已回京四天的許乃釗,真有股物是人非之感。

  如今的朝局跟當年完全不同,朝廷的大多政令雖依然出自軍機處,真正掌權的卻是端華、載垣、綿渝、肅順等深得圣眷的宗室王公。加之“舉賢不避親”說起來容易,誰真要是這么做十有八九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這次能回京以三品京堂候補,跟剛由工部尚書調吏部尚書的胞兄許乃普沒任何關系,而是現任兩江總督何桂清保舉的。

  大前天下午,曾帶著何桂清的書信去拜見過已官居領班軍機大臣的同年彭蘊章,結果見是見著了,可彭蘊章的態度既不冷也不熱,敷衍般地說了一會兒客套話便端茶送客。

  直到前晚跟兄長秉燭夜談,才曉得彭蘊章剛因為“濫舉”被皇上訓斥過,加之大沽口南北兩岸炮臺失陷,朝局動蕩,彭蘊章現在真成了什么話也不敢說的“彭葫蘆”,在這個節骨眼上能見他這個同年已實屬不易,指望他幫著謀個缺那是萬萬指望不上的。

  兄長不好幫這個忙,最出息的同年不敢幫,想到這個三品京堂不曉得要候補到猴年馬月,讓興沖沖回京的許乃釗不免有些失落。

  在兄長家呆著悶的慌,今兒個一早,帶著家人阿德上街轉了轉,發現京師的糧價高的怕人,正尋思這是不是跟洋人北犯大沽口,海運同漕運一樣梗阻有關,兄長家的門子阿忠帶著一起來京的錢塘同鄉、已去逝多年的前江蘇泰州正堂張之杲之子張光成,滿頭大汗地找了過來。

  看著張光成興高采烈的樣子,再想到來京的這一路上,他總掛在嘴邊上的那個人,許乃釗下意識問:“光成,是不是見著韓大人了?”

  張光成連額頭上的汗都顧不上擦,便拱手道:“稟大人,晚生雖沒見著韓大人,但總算打聽到韓大人現在何處。”

  “他官運亨通,現在都做上奉宸苑卿了,自然要在奉宸苑衙門坐堂。”

  “大人有所不知,韓大人是官居奉宸苑卿,但不駐奉宸苑衙署,而是駐南苑。”張光成越想越激動,急忙側身道:“差點忘了介紹,這位是方略館的林慶遠林老爺,這位是禮部員外郎張得玉張老爺,林老爺和張老爺就是受韓大人之托來拜會大人的。”

  想到方略館隸屬于軍機處,許乃釗這才注意到張光成身后有兩個陌生人,微笑著拱手道:“原來是林老弟,張老弟,失敬失敬。”

  林慶遠可不敢在許乃釗面前擺官老爺的架子,急忙躬身道:“下官林慶遠拜見許大人,許大人吉祥。”

  張得玉也急忙上前行禮:“下官張得玉,給許大人請安。”

  在上海圍剿小刀會亂黨時,許乃釗是江蘇巡撫,又怎會認得林慶遠這么個小角色,更不會認得當時韓秀峰都不認得張得玉,不曉得在林、張二人心目中他是真正的大官,只道韓四派來的這二人懂事,不禁笑道:“二位老弟免禮,光成說二位老弟是受韓大人之托來見許某,不知韓大人有沒有托二位稍話?”

  林慶賢連忙恭恭敬敬地道:“稟大人,韓大人直至收到張老弟托奉宸苑衙門一位主事代為轉交的書信,才曉得大人您回京了。韓大人本打算今兒個就來拜見大人,可正準備進城就收到了總管內務府大臣裕誠大人病逝的消息,據說皇上都心痛不已,打算親臨賜奠。韓大人身為內務府官員得趕緊去吊唁,所以只能委托我等趕緊來跟大人告罪。”

  許乃釗這幾年不但跟韓秀峰通過幾次書信,而且知道韓秀峰從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關監督任上奉調回京之后,官運亨通,圣眷恩隆。

  來前不是沒想過給韓秀峰去一封信,可思前想后又拉不下這個臉,畢竟當年他是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而韓秀峰只是一個捐納出身的正五品同知,并且這同知還是他和時任松江知府喬松年提攜的,連調任永定河南岸同知都是他托彭蘊章幫的忙。

  想到韓秀峰并沒有忘了他,一收到信兒就趕緊托人來拜見,所托的還不是一般人,許乃釗很是欣慰,不無感慨地說:“志行也太客氣了,實在抽不開身那就改日,反正來日方長,還要勞煩二位老弟跑一趟。”

  林鳳祥再次拱手道:“韓大人說,沒大人您的關照提攜,就沒有他的今日!”

  張得玉更是很認真很誠懇地說:“許大人有所不知,沒有韓大人關照提攜,一樣沒我等的今日,所以我等理應代韓大人前來拜見,理應代韓大人為大人接風。”

  見許乃釗若有所思,張光成急忙道:“許大人,林老爺和張老爺都是從上海來京的,林老爺當年在上海還見過您,只是您公務繁多不記得了,所以說真不是外人!”

  許乃釗下意識問:“二位老弟都是隨志行從上海來京的?”

  “稟大人,千真萬確。”

  “哈哈哈,我說志行為何托你們二位來呢,原來正如光成所說真不是外人。”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大人能否賞光移步達智橋胡同,那兒有一座別院,就在前面不遠。下官已準備好了酒席,想代韓大人先為大人接風洗塵。”

  之前幾年,許乃釗雖說是在江南大營幫辦軍務,其實無所事事。

  這幾天在兄長家,住著一樣不是很舒坦,畢竟那個家不但有兄長,還有嫂子,侄子和幾個侄孫。再加上這些年聚少離多,這親情也隨著時間推移沒之前那么濃了,真有股寄人籬下之感。

  而韓秀峰不只是他提攜的人,也能算他的晚輩,受韓秀峰之托前來邀請的林、張二人又如此恭敬,許乃釗老懷甚慰,一口答應道:“既然二位如此盛情,那許某就叨擾了。”

  正如林慶遠所說,別院離得并不遠。

  眾人說說笑笑,一會兒就到了。

  得知這個鬧中取靜的三進宅院是韓秀峰租下的,并且韓秀峰現在駐南苑平時幾乎不回來,許乃釗追問道:“林老弟,志行真是這么說的?”

  林慶遠一邊示意從書肆那邊過來的下人伺候許乃釗洗臉,一邊微笑著確認道:“韓大人真是這么說的,而且韓大人自奉旨駐南苑之后一次也沒回來過,大人您要是喜歡清靜就搬過來住,想住多久都沒關系。”

  張得玉也拱手道:“大人,下官和慶遠就住在后頭的院子里,兩座宅院早就打通了,大人您和張老弟要是愿意搬過來住,不管遇著什么事還能有個照應。”

  這個宅院比兄長家還要大,并且比兄長家更清靜。

  許乃釗真有心搬過來暫住,可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禁回頭問:“光成,你意下如何?”

  張光成不假思索地笑道:“稟大人,晚上以為這也是韓大人的一番心意,您要是不搬過來,韓大人一定會以為大人您不高興。”

  “是啊許大人,這真是韓大人的一番心意。”

  “既然這樣,那……那許某就愧領了。”

  眾人洗完臉,擦干手,剛走進花廳,圍著已擺滿酒菜的八仙桌坐下。

  依然在這兒做門房的余有福跑進來稟報,翰林院編修、記名御史吉云飛受奉宸苑卿韓大人之托前來拜見許大人。

  且不說許乃釗早就不再是巡撫,就算依然是巡撫,有翰林官前來拜見都得稱兄道弟,以禮相待,所以跟林慶遠、張得玉一樣連忙起身相迎。

  吉云飛這些年凈忙著迎來送往,早練就出一身應酬的本事,笑容滿面、熱情無比地寒暄了一番,端起酒杯笑道:“恂甫兄,今兒中午的酒,只能算我等代志行為您解乏的,算不得為您接風。”

  許乃釗不解地問:“博文兄,您這話從何說起。”

  吉云飛回頭看看眾人,舉著酒杯解釋道:“恂甫兄有所不知,云飛是在裕府門口遇著志行的。他托我您,他身為內務府官員下午要在那邊幫著治喪,要到晚上才能過來。不但托我差人去置辦一桌上席,還說屆時文祥文大人也會一起來為恂甫兄您接風。”

  許乃釗心想文祥那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雖剛入值中樞沒幾個月,但他的話比領班軍機大臣彭蘊章還要好使,不禁將信將疑地問:“博文兄,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恂甫兄,這是志行親口跟云飛說的,而且說這番話時文大人就在志行身邊。”

  “志行也真是的,文大人乃軍機大臣,本應該我去拜見才是,怎能請文大人來為我接風!”

  “恂甫兄,志行都安排好了,文大人也點了頭,以我之見,您就客隨主便吧。”吉云飛笑了笑,又意味深長地說:“文大人能來為恂甫兄接風,可見恂甫兄這三品京堂候補不了幾天,等塵埃落定,還得請恂甫兄多關照。”

  許乃釗愣了愣,連忙道:“借博文兄吉言,真要是有那么一天,許某定擺酒致謝。”

  吉云飛說得如此直白,可見謀缺的事很快便能見分曉。

  許乃釗很高興,不過最高興的當屬張光成,在高興之余又暗自感慨,當年在他爹手下做巡檢的韓四,現而今不但已官居正三品的奉宸苑卿,還能托人提攜曾提攜過他的許乃釗,真叫個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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