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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拿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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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安現而今沒城墻,不過相傳早年有,東門、南門、城西等地名也就這么傳了下來。明道書院在城西,院長陳有道家就在書院邊上。

  快過年了,書院的十幾個學生全回了家。陳有道本就沒什么事可做,又擔心“不少債”的小兒子又出去惹事,干脆在家里看著小兒子陳景俊,順便幫大兒子帶孩子。

  正準備哄孫子再喝點粥,外面傳來砰砰砰的砸門聲。

  “誰啊?”陳有道以為又是兒子的那些狐朋狗友,走出堂屋不快地問。

  “陳院長,我是新任巡檢韓秀峰。”

  “韓老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陳有道心想剛來的這位巡檢說話還是算數的,昨天說會一一登門拜訪本地士紳,沒想到今天一早就來了,急忙讓老伴收拾屋子,隨即整整衣裳跑去開門。

  不開門不知道,一開門嚇一跳。

  新巡檢竟帶著一幫皂隸弓兵,皂隸弓兵手里還拿著水火棍、鐐銬和鐵鏈,這哪里是來拜訪的,這分明是來拿人的!

  陳有道心里咯噔了一下,大驚失色地問:“韓老爺,您這是做什么?”

  “公務在身,陳院長,得罪了。”韓秀峰拱拱手,隨即側身道:“儲成貴,進去看看陳景俊在不在?”

  “嗻!”

  換做以前,借儲成貴絕不敢在秀才家造次。

  但今天不是以前,連招呼也沒跟陳有道打便帶著兩個弓兵沖進院子,陳有道哪攔得住,只能焦急地問:“韓老爺,我家老三到底犯了什么事?您身為朝廷命官,不能無緣無故拿人!”

  “無緣無故,陳院長,您是真不曉得,還是假不曉得?”韓秀峰冷冷地問。

  “韓老爺,我教子無方,我家老三是少不更事,是游手好閑。但我的兒子我最清楚不過,就算借他十個膽也不敢作奸犯科。”

  “不敢,我看他是不敢讓你曉得吧。”

  韓秀峰話音剛落,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動靜,聽不懂海安方言,但能猜出陳家老三被逮著了,正在呼救或是在求饒。不出所料,陳有道剛回過頭,儲成貴和兩個弓兵就把一個二十來歲,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的家伙從屋里架了出來。

  “韓老爺,韓老爺,小的冤枉啊!爸,我什么也沒干,爸,我真什么也沒干……”陳景俊看見韓秀峰,連忙用帶著本地口音的官話喊冤。

  “冤枉,你居然有臉喊冤!”韓秀峰瞪了他一眼,隨即跟儲成貴說道:“儲班頭,陳景俊罪有應得,但陳院長的面子還要給的,讓他穿幾件衣裳,穿暖和點,再進去搜搜,抓人要拿贓,看看他屋里有沒有賭具。”

  “嗻!”儲成貴應了一聲,旋即呵斥道:“進去,給我老實點!”

  陳有道反應過來,苦著臉道:“韓老爺,我以為多大事呢,犬子只是跟幾個狐朋狗友打長牌而已,再說我不止一次責罰過,這兩天都不許他出門!”

  “只是打長牌而已?”韓秀峰反問道。

  “小賭怡情,打長牌也犯法嗎?”陳有道咬牙切齒地問。

  “犯法,而且您兒子可不是小賭。”見周圍的街坊鄰居全被驚動了,巷子里全是人,韓秀峰干脆轉身道:“陳景俊不務正業,不光設局聚賭從中抽頭,且糾合一幫無賴引誘少年子弟,見人家家境殷實,或設局騙現錢,或索寫借契,甚至以谷石素以重利。等稻谷登場,公然持契勒索,上當者若不從則持刀相向!”

  海安鎮就這么大,陳景俊到底有沒有干過這些事,街坊鄰居個個曉得,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陳有道聽得心驚膽戰,正不曉得該說點什么好,韓秀峰接著道:“焦港陳友春各位鄉親應該聽說過,原本家境殷實,因被陳景俊引誘賭博,變得一貧如洗,輸光家產,典妻賣子,走投無路,投河自盡。各位鄉親說說,不法辦陳景俊這樣的人還有天理嗎?”

  當著陳有道的面,街坊鄰居不敢吱聲,但心里卻全在叫好。

  韓秀峰回頭看了看陳有道,鏗鏘有力地說:“天下之惡,莫過于賭。它危害人心,敗壞風俗,讓富者貧,貧者餓!斗毆由此而生,爭訟由此而起,盜賊由此而多,匪類由此而聚!按大清律,窩賭有罪,抽頭有罪,同賭亦有罪!”

  一個會說點官話的老爺子,忍不住問:“韓老爺,開局設賭是多大的罪?”

  “凡賭博,不分兵民,俱枷號兩個月,杖一百!初次開賭,抽頭不多,各枷號三個月,杖一百!累犯杖一百,流三千里!”

  問這個的老爺子只是好奇,陳有道聽著則心驚肉跳,想到兒子真要就這么被帶走,就算使銀子也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更何況鬧成這樣,讓他今后怎么為人師表?

  陳有道越想越著急,越想越窩火,一把抓住韓秀峰胳膊:“韓老爺,您拿人不能憑一面之詞,總得有個憑據。”

  “陳院長,您要什么樣的憑據?”

  “有沒有知州大老爺的傳票,沒知州大老爺的傳票您不能鎖拿犬子!”

  “要是沒有呢?”

  “除非從老夫身上塌過去,不然你帶不走犬子!”

  “陳院長,你是讀書人,本官奉勸你不要做有辱斯文的事。”

  “老夫有辱斯文,韓老爺,你怎么不說你知法犯法?”

  “本官怎么就知法犯法了?”

  “沒傳票拿人就是知法犯法!”

  還有好幾個人犯要去鎖拿,韓秀峰沒功夫跟他磨嘴皮,從懷里掏出一疊空白傳票舉到他面前:“陳院長,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想要是吧,想要幾張,本官這就給你填。”

  有傳票,而且有一疊!

  陳有道意識到眼前這位不光是有備而來,而且深得知州大老爺器重,不然知州大老爺絕不會給他這么多張空白傳票。

  秀才又怎么樣,秀才難不成還能跟從五品的知州大老爺斗。

  陳有道不敢再擺出秀才架子,哭喪著臉哀求道:“韓老爺,犬子少不更事,求您高抬貴手給犬子個洗心革面改過自新的機會,陳某定當嚴加管束。他要是敢再犯,用不著韓老爺您發話,我都要把他綁衙門去讓您法辦。”

  “晚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韓秀峰見陳家老三又被架了屋,儲成貴手里還捧著一個木箱,不曉得里面裝的是銀錢還是賭具,立馬收起空白傳票,冷冷地說:“把人犯陳景俊押回衙門!陳院長,衙門可不管飯,你家離衙門近,別忘了給你兒子送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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