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的腳步聲在消防通道內響起，兩個帶著鴨舌帽與口罩的身影正在上樓。
“哥，美食城的幾個高層都去市中心了，咱們有必要假裝離開，又喬裝打扮，偷偷摸摸避開所有監控回來么？”張磊氣喘吁吁的對著前方同樣累得夠嗆的張云說道。
經過一番商議后，他們兄弟二人決定去美食城六樓找到所有商戶的監控錄像，到時候必然能拿出很多不符合衛生條件的有力證據，如此一來，就有了和趙小康談判的底氣。
“你懂什么，這叫以防萬一。”張云露出的雙眼中透著睿智，然后緩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覺得，萬一咱們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又被人發現，趙小康會怎么做？”
“怎么做？”張磊疑惑。
“要么打咱們一頓，要么報警。”張云回道。
“這種事本來就有風險，打一頓就打一頓，我不怕。”張磊語氣堅定。
“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張云翻了個白眼，“怕就怕他不打咱們，而是選擇報警！”
“報唄，我們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張磊無所謂的聳聳肩。
“蠢！”張云指著前者，即便看不見具體神色，也不難猜出口罩下的他，那張恨鐵不成鋼的臉，“你覺得，以趙小康陰險的性格，他會息事寧人，就此揭過？”
“不然呢。”張磊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疑惑的撓了撓頭。
“只要他說丟了什么珍貴東西或者有什么商業秘密丟失，咱們倆的性質就變了！”張云搖了搖頭，“我們兩個本來就是上來找證據的，若被發現，有理都說不清。我的傻弟弟，你做事能不能動動腦子，以后別問這種蠢問題！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很好？誰也不知道我們是誰，也避開了所有監控，如果被人發現，直接跑就行了，沒人知道我們是誰！”
“對對對，還是哥聰明。”張磊聽完之后，一個勁的憨笑起來。
“行了，抓緊時間，別拖久了，免得夜長夢多。”張云轉身繼續上樓。他們現在位于四樓而已，還有兩層。
或許是接近目標樓層，張云二人做賊心虛，下意識壓低了腳步聲，只剩下衣服的摩擦聲與沉重的呼吸若隱若現。
張云看了眼斜上方的樓層號，借著綠色安全指示燈的余光，能看見牌子上寫著一個‘5’，還差一層。
他掀起鴨舌帽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繼續向上。
之所以會兵行險招，主要還是因為前兩天的比賽上，他們兄弟二人的行為已經在所有美食區域傳遍了，沒有哪個地方會傻乎乎的收容他們。可若是單獨開店，就算能勉強維持生計，也很難將規模做大。
這不是手藝的問題，而是人品的問題。
他們的身上有‘不洗菜’的標簽，一旦生意好到影響其他人，保不準別人會不會舊事重提，借題發揮。
因此，從發展方面考慮，他們只能繼續呆在美食城，起碼為了美食城的整體名聲，包括管理層在內的所有商戶都會下意識幫忙掩蓋以前的劣行。到時候，只要將廚房公開，久而久之，這個標簽也就慢慢不存在了。
更何況，有機會大賺特賺，張云絕不想從頭再來。
“對了哥，你怎么知道監控記錄在六樓？據我所知，這種東西不應該是在保安室，由保安隊長看管嗎？”張磊跟在身后小聲問道。
“你說的不錯，正常情況下的確如此。”張云停下腳步轉頭說道：“不過，美食城恰恰是個例外。”
“例外？”
“嗯，我曾今去過一樓的保安室，那里根本沒有監視器。”張云微微皺眉，“而且有一次那位保安隊長來我們店里吃飯的時候，無意中提到了趙小康。說這個人疑心病很重，在美食城安裝了那么多的監控探頭，卻偏偏不讓外人管理。搞得他們保安很多時候都無法及時應對突發狀況。”
“照這么說，監控主機就在趙小康的辦公室？”張磊目光一閃。
“不一定。”張云搖了搖頭，“你知道嗎，美食城除了趙小康身邊那幾個人外，根本沒人去過六樓，所以是不是在他的辦公室，我也猜不到。”
“哥，你聽過關于六樓的傳言嗎？”張磊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聽過。”聞言，張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是有人聽見六樓有慘叫聲啦，有指甲劃門的聲音啦，更夸張的是，還有人說在六樓看見了一個滿臉是血的女人等等”
“……”張磊。
“我說，你不會是真信那些學生說的話吧？”張云面色古怪的說道：“別忘了，咱們以前念書的時候，可經常散播這樣的謠言嚇唬女同學！比如女廁所死過人，凌晨總能在最后一個隔間看見一個白影，那個時候，別說女同學，就連女老師都被我們嚇得不輕！哈哈。”
“我當然不信，我只是在想，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還有人玩前幾年的套路。”張磊攤了攤手。
“有些套路，百試百靈！走吧，別耽誤時間，六樓到了。”張云剛一回頭，整個人就愣住了。
張磊收勢不及，一頭撞在了前者后背，鼻尖撞得有些發疼，他揉著鼻子說道：“哥，差不多就行了，你這招只能嚇唬那些小青年，對我沒啥作用。”
聞言，張云身體轉了回來，目光狐疑的指著斜上方的樓層號，道：“我有那么無聊嗎？你看看這是幾。”
張磊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綠色安全指示燈的光芒微弱，依舊能模糊看見樓層號的數字。
“5啊，怎么了？”
“我知道是‘5’。”張云蹙了蹙眉頭，“可我記得剛才就已經路過5樓了啊，你有注意嗎？”
“我都是跟著你在走。”張磊搖了搖頭，“估計你看錯了吧。”
“看錯也許吧”張云沉默片刻，也懶得多想，繼續上樓，果然在下一層看見了六樓。
從消防通道出來，左側不遠處便是升降電梯，除此之外，就是一間間緊閉的房門。
六樓的格局與下面五層樓的格局完全不同。
下面五層樓有些像筒子樓的造型，中間鏤空，每一層之間由電動扶梯連接，明亮、寬敞，來往行人極多，空氣中也充斥著美食的味道。
偶爾是碳烤牛排的味道，偶爾是濃香咖啡的味道等，讓人從進入美食城的那一刻開始，便徜徉在美食的海洋，魂牽夢繞。
至于六樓，則與之截然相反，中間不僅相互阻隔只有一條環繞的走廊，走廊很安靜，很深邃，兩側泛黃的壁燈毫不刺眼，給人一種溫馨靜謐的感覺。
張云扯下口罩吸了口空氣，清涼的感覺頓時讓人神清氣爽。
“哎喲，這六樓原來是這個模樣啊，我還以為跟下面幾層樓的感覺一樣呢。”張磊從后方一步跨出，并下意識搓了搓肩旁。
“你干嘛？”張云帶上口罩問道。
“你不覺得有些冷嗎？”張磊詫異。
“冷？”張云仔細感受了一下，的確如此，“也許是因為六樓沒有采光的緣故吧。”
“哥，這么多房間，我們該怎么找啊？”張磊問道。
“就這么找唄，看看門上有沒有文字什么的。”張云一馬當先，靠近最近的一扇房門。
房門的樣式令張云兄弟愣了一下，因為這和城市里的所有樣式都不一樣，更像是七八十年代那種‘目’字式房門，全木材結構，表面由木條橫豎加固。
有那么一瞬間，張云甚至有種夢回童年，在公立學校念書的感覺。
好在升降梯的金屬隔離門將他拉回了現實，才沒在回憶中越走越遠。
“難怪趙小康不準其他人進入六樓，估計是六樓的裝修經費不夠，怕被人看見之后鬧出笑話，哈哈。”張磊打趣一句。
張云跟著笑了兩下不知如何接話，真是裝修經費不夠嗎？不至于吧，這么大個美食城，會沒有錢換幾扇好看的房門？這顯然說不過去。
“打開看看。”
見張云有些發愣，張磊也不墨跡，抓著門上的球形門把手一擰，房門直接就打開了。
房門打開之后，一股微風從房間吹出，其中夾雜著濃濃的腐味與粉塵。好在他們二人都戴了口罩，這才沒有被嗆得咳嗽。
“臥槽，不是吧這”望著房間內的情形，張磊整個人都楞了下來。
只見房間里烏煙瘴氣，廢報紙與地面厚厚的灰塵融合在一起，蛛網掛滿天花板，電線從中間垂落，連接的燈泡早已碎裂，里面的烏絲上趴著一只不算小的蜘蛛，不知是死是活。
房間不算大，沒有窗戶，沒有任何通風設施，靠近里面的墻角擺著一張落滿灰塵的鐵架子床，床上的灰塵足有半指之厚。
床頭的鐵欄桿拴著一根腐朽的鐵鏈，很細，另一頭落在地面，被灰塵完全掩蓋。
除了床，房間里還有一個鐵盆，盆地以前似乎有殘留著什么東西，長著很多墨綠色霉菌，有黑色蜈蚣在里面鉆來鉆去。
“好臭。”
張云忽然聞到一股又酸又腐的惡臭，明顯來自鐵盆。
“這這也太惡心了吧，美食城怎么會有這種地方？”張磊實在受不了這充滿細菌與粉塵的環境，趕緊將門拉了回來。
嘎吱砰。
開門的時候房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關門時，門栓像是為了應景，發出老舊且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極其刺耳，在整個走廊上回蕩。
張云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生怕因此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二人在原地屏住呼吸在原地靜立了很久，直到再無其他聲音后，才緩緩松了口氣。
“你下次動作小點！”張云壓低聲音說道。
“哦哦。”張磊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哥，這房間也太臟了，就像幾百年沒人住過一樣。”
“別瞎說，幾百年前有鐵架子床么，沒文化。”張云呵斥道。
張磊：“……”
“不過話說回來，趙小康平時看著人模人樣，穿著整潔，結果骨子里竟然是個如此邋遢之人。要是換做我，早請人來打掃房間了！”
“就是，如果我的辦公室附近有這樣一間臟房間，我工作起來都覺得瘆人！”張磊附和道。
“你說什么？”張云忽然蹙眉。
“咋了？”張磊疑惑。
“瘆人？”張云重復著前者最后兩個字。
“對啊。”張磊指著關閉的房間，“你想啊，萬一那個盆里的蜈蚣順著門縫爬了出來，然后鉆進趙小康的辦公室里，那可不就是瘆人嘛”
“等一下。”張云揮手示意，“我的意思是，你覺不覺得，這六樓的整體感覺就是瘆人？”
“啊？”張磊撓頭。
張云沒有多說，目光看向左右兩側的走廊，那隱藏在昏暗中的盡頭，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這種感覺來得不溫不火，仿佛一直存在，只是沒有第一時間發覺。
“哥，你不會是信了那些傳言吧？”張磊嘿嘿一笑。
“滾，我會信那種以訛傳訛的鬼話？走走走，抓緊時間找監控室。”張云不耐煩的撇撇嘴，旋即懶得多想，將心頭的不安歸咎于做賊心虛的表現。
兩人朝著下一個房間走去，卻并未察覺剛才關上的房門無聲無息的敞開了一絲縫隙，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正從房間內窺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美食城五樓，兩名保安正站在電梯口等待電梯。
“小王，你不會聽錯了吧？”一名肩旁貼著‘保安隊長’字樣的中年人詢問旁邊的青年保安。
“隊長，我不敢確定。”青年保安搖了搖頭，“我剛才是在四樓巡邏的時候聽見消防通道內有上樓的腳步聲，跟到五樓后，腳步聲就消失了。但我從五樓出來時，附近根本沒人出入的跡象，所以才猜測有人去了六樓。”
“趙總再三叮囑過，不準閑雜人等進入六樓，不管你有沒有聽錯，我們都得上去看看。”
保安隊長話音剛落，電梯就到了，二人進入電梯，上了六樓。
站在六樓，兩位保安舉著手電筒四處照了照，根本沒有半個人影子。
“估計是聽錯了。”青年保安攤了攤手。
保安隊長沒有說話，打開最近的一間房間，里面窗戶緊閉，辦公桌、沙發、茶幾擺放整齊，就連茶幾上的幾張文件紙，都沒有被風吹動的痕跡。
哐當。
關閉房門，二人又在六樓轉了一圈，確定沒人之后，又返回了五樓，在此期間，什么也沒發生過。
“隊長，你說趙總這人平時多疑又冷淡的，但對我們這些員工還是沒話講，每個月都要送些精美的食物犒勞我們。”
“是啊，聽趙總說，那些食物，都是美食城的那位大人物親自做的，光是這份心意，就值得尊敬。”
“沒錯，而且自從吃了那些食物之后，我感覺整個人精神不少，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加了名貴的食材”
“有可能吧。咦，你這家伙，一說到吃就流口水，趕緊擦擦，讓客人看見丟咱們美食城的臉”
二人說說笑笑，慢慢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