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在美食街呆了半年之久也從未到龍江師范大學里面轉悠過,沒想到第一次進來,卻是以這樣詭異的方式。
雖說重疊世界和現實世界有些差距,但景物的布局與構造完全一模一樣。現實世界有顆樹,重疊世界也會有。只不過,任何出現在重疊世界中的東西都會枯萎、凋零、腐朽罷了。
穿過滿地枯葉的小道,陳沖看向右手邊的操場,空無人煙,塑膠跑道向上翻卷開裂,中間的草地到處是風干的枯葉與雜草,最高點怕是有一兩米之高,活像一座用樹葉堆積起來的小山包,人要是掉在里面,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再環顧四周,建筑成群,道路繁多,簡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和小學、初中、高中的校園相比,大學校園的內部基本上就是小型城市,什么功能的建筑基本上都有。
教學樓、圖書館、食堂、宿舍區等等等等 若是在現世,想要通過標志物識別也并非難事,再不濟,張嘴問人也是極其輕松的事情。可現在不同,所有的建筑物墻皮脫落,腐朽不堪,就連對應的參照物也爛成一團,恐怕就算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也不一定能在瞬間分辨出來。
四周的建筑里有風聲在嗚嗚作響,那些破爛的門窗漆黑一片,偶爾的反光就像一雙眼睛在窺視。
地面的枯葉下似乎有蟲蟻在爬行,偶爾會帶動一兩片樹葉。
不過,若僅僅一兩次也就罷了,可放眼望去,一兩百米的枯葉路上,隨時都有樹葉在莫名移動,不難想象其下有多么密集的蠕動體。
唯一令陳沖稍感心安的是,這么大個校園內實際上只有一個兇橫的靈體,其它的,早就被趕走了或者消失了。
“這么大個地方也不好找啊,除非它先哭一聲,才能分辨大概的位置。”他微微沉默,然后朝著前方繼續行走,偶爾經過建筑物時,會進去轉一轉。
這種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感覺非常復雜,說害怕么,那是肯定有的,但同時也充滿了好奇,激發了無限的探索欲!
楚瀾猛的睜開眼睛,昏暗的光線能看見她的眼中還殘留著驚恐!
她剛才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她夢到自己畢業了,與小伙伴兒們一去來了一場背上行囊,說走就走的旅行。
她們在北方看極光,在草原策馬馳騁,在魚米之鄉乘舟而下,在險峰峻嶺登高遠眺。
不過,本是一場美夢,卻在臨近尾聲時,掉下了懸崖。
看著云霧擦肩而過,看著地面的那些綠點急速放大,可她就是無法掙扎,也無法大聲呼喊。
異常明顯的失重感令楚瀾的心臟劇烈跳動,也就在即將墜地的瞬間,她猛的張開眼睛,頓時發現那不過是一場好壞參半的夢而已。
但是,墜崖的畫面太真實了,失重感也真實。
她拍著胸口從床上坐起,不知道自己夢醒的那一瞬間是否大聲尖叫,萬一讓室友們聽見或是干擾到她們的睡眠質量那可就不好了。
一念至此,她轉頭看了眼周圍的床鋪,卻發現所有的床鋪都覆蓋著一層朦朧的紅光,其上一個人也沒有。
寢室的門不知何時敞開了,走廊上冰涼的夜風正不斷往房間里面洶涌,令門板與墻壁撞擊,發出‘咚咚’的聲音。
“咦,甜甜她們居然不在寢室?該不會是半夜三更溜出去玩兒了吧?”楚瀾搖了搖頭,暗道這群瘋子居然都不叫上自己。當然,她也并不生氣,也許是考慮到自己已經睡著了,所以不愿打擾也有可能。
“不過,她們膽子太大了吧,明天不用上課么”
寢室的房門還在撞擊著,楚瀾掀開被子,雙腳在床邊晃悠兩下沒有找到拖鞋,伸手在桌上也沒摸到手機。
“哼,真是粗心的家伙。”
她苦笑一聲,光腳踩地,腳心與地面接觸的瞬間,冰涼的感覺便蔓延全身,令她手臂與后背泛起雞皮疙瘩。
“這也太冰了,都快趕上冬天的溫度了吧。”楚瀾下意識搓了搓手臂,趕緊小跑著來到門邊,將門關了過去。
但,連續關了兩次,房門始終鎖不上。
“咦?”
她輕咦一聲,于昏暗中摸了摸安裝門鎖的地方,什么也沒摸到,反而虎口位置還被門上的細小木屑扎了一下。
楚瀾吃痛的同時也失去了耐心,朝著墻上電燈開關的地方一拍,依舊什么也沒有!
不對呀 在寢室里住了這么久,就算漆黑一片,她也知道電燈開關在哪里,絕對不會搞錯。
走廊上的夜風更猛了,好似有人在走廊上用力推門,楚瀾猝不及防之下,差點連門帶人被狠狠掀開。
恰在此時,身后傳來窗框撞擊的聲音,將她狠狠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宿舍窗戶也沒鎖,被夜風吹開,撞在了窗臺側面。
又是門,又是窗,楚瀾首尾難顧,只好將門打開,先去關窗戶。
一陣強風從窗口吹進,夾雜著大片灰塵,充斥著樹葉與泥土混雜的腐味,非常刺鼻。
直到此時,楚瀾終于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因為從門邊往回走的時候,她發現周圍的床鋪是空的!
不是因為沒人,而是因為床上是真正的空,什么也沒有!沒有被褥,沒有枕頭,更沒有床墊!只有一張張拼湊而成的木板。
不僅如此,靠近窗口的那張書桌上也是,本該放著的筆記本電腦與各種插線板、小風扇、課本書籍全都不見了!
床是空的,桌子是空,就連窗戶也在紅光的折射下,失去了原本的玻璃。
臉頰好像粘上了什么東西,用手一摸,竟是一把不知何時出現的蛛網。
不是一兩根,而是像抓頭發那樣,滿手都是!
未知的現象令楚瀾心跳加快,匆匆跑回自己的床鋪一看,同樣是空空如也。
手機不見了、室友不見了、鞋子不見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瀾面色發白,雙腳與地面接觸久了,身體越來越冷,都已經能看見呼出的白色氣體。
嗚嗚嗚嗚 忽然,一陣女人的哭泣聲毫無預兆的響起,來自走廊,離得很近,但仔細一聽,又仿佛是隨風而來。
但可以肯定的是,哭聲來自走廊。
楚瀾的心臟猛的一緊,待回過神來之后,卻像是找到了指路明燈,趕緊跑到走廊查看。
如果還有其他同學也經歷了類似詭異之事的話,那么大家聚在一起,也好相互為伴,弄清事情的緣由。
嗚嗚嗚嗚 哭聲越來越凄慘,中間夾雜著哽咽,令人無端生出悲坳。
“同學,你在哪?”
楚瀾來到走廊,兩側的墻壁隱約可見一些裂紋。但她沒有心思多想,只想趕緊找到哭泣的人。
可她的聲音落下,對方根本不回話,只是一味的哭。
“同學,別哭,有什么事情咱倆一起想辦法。”
比起一般的女生,楚瀾的性格相對要鎮定許多,即便碰見這種超出認知以外的事情,仍然顯得非常鎮定。
這或許便是促成她性格清冷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嗚嗚嗚嗚 哭聲依舊,風聲依舊,冰冷依舊。
楚瀾越是朝著聲音的方向靠近,越是生出怪異的感覺,仿佛那個哭聲始終和自己保持著相同的距離,無論怎么向前,都感覺離得很遠。
似乎距離有限的走廊在不斷拉伸。
盡管走廊的盡頭就在視線范圍之內,可這種感覺的確存在。
她已經走了很久了!
楚瀾停下腳步,狐疑著向后看了一眼,卻猛的見到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癱坐在樓梯拐角。
她長發垂地,哭聲凄慘。
“難道自己聽錯了?聲音不是來自前面而是后面?”楚瀾微微蹙眉,卻也懶得多想,趕緊朝紅衣女人小跑而去。
“同學,別哭,有什么事我們一起解決。”她單膝半蹲在對方身前安慰道。
“嗚嗚嗚嗚嗚”紅裙女人的哭聲有片刻停止,接著繼續哭泣。
楚瀾有些心疼,順手就想拍拍對方肩膀,結果手掌與對方剛一接觸,便是詭異的穿透而過,什么都沒感覺到。
與此同時,低頭哭泣的女人猛的抬頭,露出一張異常慘白的臉頰,毫無血色,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女人的眼睛除了眼白,什么都沒有!
楚瀾的頭皮瞬間發麻,瞳孔急速收縮,完全忘記了呼吸,然后身體向后仰倒的同時,雙手與雙腿拼了命的向后磨蹭,不斷拉開雙方的距離。
此時此刻,她哪還看不出發生了什么,對方,根本就不是人!
她大叫一聲從地上爬起,本想順勢向后逃跑,但轉念一想,后面根本就是死路!
危急關頭,楚瀾鼓起勇氣,不退反進,硬是在紅衣女人的‘注視’下,從其身旁越過,朝樓下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呼救,試圖通過聲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確定整棟樓是否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因為路過的所有房間、走廊、墻壁、天花板都殘破不堪!一副荒廢多年的樣子。
甚至,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一覺睡了千百年,醒來之后,所有人都消失了!
嗚嗚嗚嗚 哭聲再次響起,就在身后,如同附骨之疽,怎么都甩不掉。
楚瀾幾乎喪失了是思考的能力,只能憑借本能,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逃出宿舍。
好在她的宿舍就在三樓,要跑到一樓幾乎不超過二十秒。
咚咚咚 由于沒有穿鞋,楚瀾的腳后跟與樓面接觸時,聲音非常低沉,就像踩在心里一樣,令緊張感不斷升級。
一樓與其它樓層不同,地面全是沒膝的雜草,其中充斥著腐臭與悉悉索索的摩擦聲,仿佛有無數的蟲蟻在其中穿行。
不,不是仿佛,許多雜草的前端都能看見搖搖欲墜、手指粗細的蠕蟲。
楚瀾望著這幅景象愣了片刻,旋即狠狠咬牙,一頭扎了出去。比起身后那個紅衣女人,這些蠕動的蟲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就在她快要跑出宿舍的瞬間,身后的哭聲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密密麻麻如同搓沙子的聲音,緊接著,右腳踝被一股黑發纏上,瞬間收緊,狠狠向后拉扯。
楚瀾腳踝吃痛,痛呼一聲,身體失去重心,撲倒在地,手肘與膝蓋重重磕在地面。
這還不算完,右腿的拉扯力越來越猛,整個人就在草里摩擦著向后倒退。
眼看近在咫尺的宿舍大門越來越遠,楚瀾淚水奪眶而出,心頭的恐懼與無助終于爆發,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噠噠噠 危急時刻,急促的腳步聲從頭頂方向傳來,她來不及仰頭查看,只感覺腳步聲由遠及近,再由近至遠,好像從身旁躍了過去。
再然后,紅衣女人的慘叫、男人的低喝、金鐵交加的聲音同時響起,而腳踝上的拉扯力也突兀消失了。
“別跑!”
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好像在往樓上跑,可跑了沒幾步,又返回來了。
“你還不快出去找你的小伙伴兒?”他不耐煩的說道。
聞言,楚瀾愣了一下,總感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旋即翻轉身體 “陳老板?”
“楚瀾?”
“你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在這里?”
兩個不同的聲音發出近乎說出相同的話語,連驚愕的語氣都沒有多少差別。
陳沖飛速看了眼殘破的四周以及門外的暗紅光芒,確定這里的確就是重疊世界之后,臉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什么情況?
為什么楚瀾會出現這里?
另一邊,楚瀾在看到陳沖之后倒是沒有驚訝太久,反而是眼睛一酸,一頭扎進了后者懷里。
那久違的安全感令她放下了假裝的堅強,如小貓般,弱弱的哭了起來。
“陳老板,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我一覺醒來,周圍都變成這個樣子了。甜甜她們呢?學校里的其他人呢?”
一覺醒來?
陳沖猛的醒悟過來,看來楚瀾的進入方式應該也是夢中夢,而且聽她的語氣,顯然不知道重疊世界的存在。
那如此說來,剛才被自己砍斷頭發的紅衣女人的真正目標就是楚瀾?
媒介?
一念至此,陳沖感到一陣后怕,若自己晚來一步,紅衣女人是否就已經得手了?那么現世中的楚瀾還會是原本的楚瀾嗎?
答案顯而易見,肯定不是!
陳沖一手抓著菜刀,用手腕輕拍楚瀾后背的同時,思考著如何解釋眼前的一切,總不能告訴對方真相吧?這未免太超出認知了。
“咦,對了。”他腦中浮現一盞明燈。
“嘶!好痛。”楚瀾猛的推開陳沖,使勁揉著腰肢,生氣的說道:“陳老板,你掐我干嘛!”
“咳咳”
見狀,陳沖尷尬得無地自容,趕緊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那個是這樣的,你剛才也看到那個紅衣女人了吧?她其實是個外星變形生物,能幻化成人形。”
他越說越順口,越說越有底氣,直接張嘴就來,“唉,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你居然還活著,我還以為你也是外星生物變的,所以抱歉,剛才試了一下。你知道嗎,那些外星生物是沒有痛覺的。”
“外星生物”楚瀾將信將疑,但之前種種遭遇告訴她,陳沖或許的確沒有說錯!
可是她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如果外星生物沒有痛覺的話,那之前紅衣女人的慘叫是怎么回事?找小伙伴兒又是怎么回事?
陳沖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只知道剛才掐的那一下著實不輕!
他本想以這樣的方式將對方送回現世,可如今看來 沒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