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心？”
楚瀾皺起眉頭，這家伙的聲音有些奇怪，就像小時候大孩子給小孩子將鬼故事的時候，會故意將聲音變得低沉與沙啞，從而營造出一種恐怖的氣氛。
“是我。”另一頭傳來聲音，聲調依舊如此。
“你腦子進水了吧，剛才喊你半天不說話，我還以為見鬼了！”楚瀾對著攝像頭翻了個白眼，“好好說話。”
“我嗓子啞了，只能這樣了。”
“喲，把人姑娘說昏頭了吧？”楚瀾打趣一句，“有什么事快說，我等著敷面膜呢。”
“其實也沒什么事。”電話另一頭沉默片刻，隱約能聽見如同電流般的低笑。
“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信不信明天讓陳老板收拾你？”楚瀾揮了揮拳頭，‘惡狠狠’的威脅道。
“明天”電話里的聲音有了些起伏，既像是狐疑，又像是反問。
“怎么，你還想現在啊？”楚瀾將之歸結為醉鬼的癥狀。
“好啊。”
“嘁，陳老板現在都睡覺了，懶得理你。”楚瀾埋頭去拿面膜的時候，并沒注意到小窗口里面出現了一雙眼睛，但又立刻消失。
“咳，陳老板睡了，你不是還沒睡么，你可以收拾我呀。”
“行啊，你來啊，看我不把你錘成豬頭。”楚瀾與另一邊的雪華相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雄心，小心我把你聲音錄下來發到美食江湖吃貨群里去，讓大家一起開心開心。”雪華扯著嗓子威脅道。
“行了行了，我真的要敷面膜了！今天我和甜甜幫你們頂班，可把我們累壞了。”楚瀾對著攝像頭揮了揮手，正要掛斷時，對方趕緊說了句‘等等’。
“你到底有完沒完啊，這都快12點了！自己去找周飛玩兒去。”
“周飛他在和妹子”話落，聽筒里傳來幾聲拍掌的聲音，其意不言而喻。
“你好惡心！”楚瀾細眉一擰，但礙于王雄心喝多了，也沒有當場發飆。
“嘿嘿嘿這不是很正常嗎”
“王雄心，你喝多了。”楚瀾神色微怒，鄭重提醒一句，希望對方能夠稍微克制，免得破壞友誼。
“就當我喝多了吧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么忙。”楚瀾順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些。無論如何，王雄心只是酒后胡言亂語，她沒必要往心里去。
“你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嗯？看什么？”
“就是看一下你沒穿衣服的樣子”
“去！死！”
聞言，楚瀾怒火中燒，手指不停掛斷，然后直接將王雄心拉入了黑名單。
“別生氣別生氣。”雪華之前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當下趕緊過來勸解，“王雄心這傻子肯定是喝多了，你別往心里去，小心長皺紋！”
“喝多了？喝多了能說這樣的話？”楚瀾直接氣哭了，“他就是個王八蛋，以后老死不相往來！”
“怎么了這是？”林甜甜聽到動靜后裹著浴巾從浴室跑了出來，當下心疼的抱著前者安慰。
“王雄心那個白癡酒后耍流氓！”雪華適時的幫著楚瀾出氣，然后快速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還有這種事？！”林甜甜面色大驚，氣沖沖的跑到自己床上拿起手機撥打王雄心的電話。
電話撥通，她正要開啟免提破口大罵時，聽筒里卻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顯然是對方掛斷了！
“王八蛋！”林甜甜氣得直跺腳，再次撥打卻得到‘你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的提示。她不死心，再嘗試了五六次以后才確定，對方應該是將自己拉黑了。
“他是不是瘋了！”她拿著手機有些不知所措。
“這還用問？”雪華給楚瀾遞了兩張紙巾，“就算喝多了，也不能說這種話呀，多傷人啊。”
若是換做陌生人說出那種話，楚瀾最多就是氣一陣，咒罵兩句也就算了。可若是這種話出自好朋友的口中，意義就完全不同了！這等于是把友誼的小船掀翻了，沒有任何回轉的余地。
與其說她是被王雄心氣哭的，倒不如說是痛心失去一位好朋友。
女生，本就多愁又善感。
“不行，我必須找他問清楚！”林甜甜心里也難受，卻根本打不通王雄心的電話，只好在通訊錄里找到周飛的號碼，呼叫。
嘟嘟嘟嘟嘟嘟 然而，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只聽周飛的電話接通一聲后，再次被掛斷！仿佛后者知道自己會打電話，早就準備好了掛斷一樣。
林甜甜徹底懵了，難道周飛的電話也在王雄心手里，或者說，這兩個家伙商量好的？明明上午還是好好的，怎么出去見了個網友就性情大變了？
在她的記憶中，王雄心二人不是第一次喝醉，但卻從來沒像今日這般離譜！
“不用打了，就當從來不認識，我困了。”楚瀾眼睛泛紅，將那張拆封后始終沒有敷在臉上的面膜扔掉后，直接倒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捂得死死的。
如果剛才王雄心接了電話，然后給自己道歉的話，她還可以考慮原諒，因為心軟。但現在，徹底失望了。
雪華攤了攤手，也沒了繼續看書的興致，回到自己的床鋪連連嘆氣。
房間的燈還亮著，卻無法驅散深夜的寒冷。
林甜甜在原地站了好半晌，發現楚瀾抽動的肩膀慢慢平復后，才關燈回到自己的床上。
但，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這件事必須要有個說法！
拿出手機，滑動屏幕解鎖，打開聊天軟件。
“如今自己的電話已經被拉黑，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聯系上王雄心二人了。”她很生氣，也很心煩，不想看到最在乎的五人組從此分成兩個陣營！
工作一天的疲憊感早已拋諸腦后。
目光看著手機屏幕，第一頁全是未讀信息，多的99，少的20，來自家人群、小學同學群、美術社等等等等，多得眼花繚亂。
如果是平時，林甜甜肯定會慢慢查看所有的聊天記錄，但現在，她只想找到周飛的頭像。
手指飛快的在屏幕上滑動，卻是怎么也找不到。
“難道他們把我刪了？”
林甜甜咬著下嘴皮，氣得飽滿的胸脯上下起伏。以前為了方便聯系，她將所有人都添加了備注，久而久之，誰知道他們改成什么稀奇古怪的昵稱了。
“唉。”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睡意全無，只好將聊天信息翻到最上面，查看所有的未讀信息。
家族群里全是長輩們相約吃飯，喝茶，踏青之類的活動，或者談起哪個表哥提了款新車，哪個表姐又在哪里高就等等，跟自己毫無關系；
小學同學群里則是以前某個不起眼的男同學要結婚了，于是肆無忌憚的撒了很多狗糧，然后各種拉關系，反正歸根結底就是提醒所有人，別忘了份子錢。
“這新娘子可真難看。”林甜甜撇撇嘴。
不得不說，女人和男人關心的點永遠都不太一樣。就比如現在，明明那個男同學跟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但她偏偏就要去和別人未婚妻比個高低。
天性使然，沒辦法，沒辦法。
退出當前群聊，正想打開另外一個群聊時，林甜甜的目光忽然發現一堆群聊中居然還夾雜著一個只有1條消息的id。
狐疑著點開，發現未讀信息竟然是個定位圖，時間顯示為下午三點左右。跟著快速翻了一下聊天記錄，頓時一愣，這個人不就是周飛嗎？
“原來沒有刪我啊。”悄悄松了口氣，如果真是刪了的話，那當真是一拍兩散，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上面的定位都接近高速路口了，也太遠了吧，而且他下午給我發這個定位干什么？發錯人了嗎？莫名其妙。”
她想發信息問問周飛剛才到底怎么回事，卻又臨時打起了退堂鼓。
“等他們明天酒醒了，回來當面問吧，不然的話，怕是會讓事情越來越僵。唉，真是煩人，酒有什么好喝的”
林甜甜搖了搖頭，給手機充上電，倒頭睡了下去。
房間陷入安靜，唯有楚瀾還睜著紅通通的眼睛。
她想睡，卻委屈得怎么也睡不著。
“18號碼頭居然在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從餐館出來后，陳沖耗時將近四十多分鐘才打車來到位于大學城西面的開發新區，也就是18號碼頭所處的區域。
不過，與想象中不一樣的是，進入開發新區后，幾乎沒看見什么人。最熱鬧的地方也就是一個十字路口的燒烤攤，燒烤攤的遮陽傘下掛著一顆發黃的燈泡，微亮的黃光照亮了圍坐在周圍喝酒擼串的建筑工人。
除此之外，前、后、右到處是未完工的工地樓盤，主體上密密麻麻還未安裝窗戶的洞口比夜色更深邃，因為月光無法照進其內。
至于左手邊，則是龍江的一條支流，叫做狗尾江。形似狗尾，將城區環抱其內。當然，此龍江并非彼龍江，前者是這條江的名字，而后者則是根據前者所命名。
走在堤岸上，夜風拂過江面，帶起一陣一陣的異味飄來，不是泥土或者垃圾的味道，而是魚腥味。
說它臭吧，也不算，因為不濃。可說它不臭吧，又會讓人下意識皺起眉頭，感覺心頭發堵。
陳沖看了眼時間，還有不到30分鐘就到十二點了，于是招呼著身后撒丫子狂奔的黑貓，朝堤岸下方走去。
粗略估計，靠近自己這邊的水岸離堤岸差不多有將近一百米左右，兩者之間有退潮后露出的沙地，上面到處是水洼、石頭與雜草，稍不注意，很可能摔跤或者被藏在黑暗中的障礙物絆倒。
月光灑在江面，波光粼粼之余，也給人一種若有似無的孤立感。而那些蛇蟲蛙蟻的低鳴，仿佛是在傳達著某種危險訊號。
陳沖不由深吸口氣，下意識甩了甩發涼的手臂，有些冷。
這種冷來自夜風，來自心里，更來自那些看不見，摸不著，但肯定存在的未知危險。就如同這江面，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千百年來不知多少人被它吞噬生命。
要知道，死在江里的絕大部分人都是會游泳，且水性極好之人。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被江水毫不留情的帶走。
這與自身能力無關，純粹是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類又算得了什么？
一念至此，陳沖再看向江水時，就如同看著一張噬人的嘴，而自己即將去它嘴邊溜達溜達 踩著滿地的鵝卵石與水洼，石頭濺起淤泥中的臟水沾上了鞋尖，就連褲腿都不知何時從純色變成雜色，濕漉漉的沾在皮膚上極不舒服。
黑貓舔著大舌頭跟在身后，那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不是因為奔跑，而是因為自重！
它真的長胖了，起碼，長了三斤！
“你貪吃可以，我沒意見，但好歹沒事的時候多去美食街活動活動，跑跑步什么的，別一天除了吃就是睡，早晚變成一灘爛泥！”
陳沖感覺自己像在教育兒子一樣，不，如果兒子真是這樣，老子一定將他回爐改造！
“喵。”
黑貓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蹭了兩下，屁/股甩得就跟溜溜球一樣圓，看得陳沖直起雞皮疙瘩。
沿著江邊繼續走上五六十米，前方出現一道棧橋，木質結構，兩側的圓木樁從岸邊開始，每隔一米左右向外延伸，上面鋪著木板。
可惜的是，江上有霧，看不見棧橋的終點。
這便是18號碼頭！一個存在很久，卻始終無人拆除的破舊棧橋。
陳沖苦笑搖頭，若非有著導航指引，恐怕如今的龍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位置。畢竟一提起碼頭，所有人的思維中便是那種充斥著集裝箱、裝載車、游輪之類的現代化貨運碼頭。
很難想象，這種材質的棧橋是如何在歲月以及雨水的腐蝕下保存至今的。
恰在此時，一道輕微的撞擊聲自棧橋那邊傳來，引起了陳沖的注意。
他循聲看去，只見棧橋盡頭的水霧不知何時消散了，露出一條木質小船，船頭懸掛紅燈籠，有繩子拴在第一根樁上。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棧橋的最前端，竟是坐著一個人影！
人影的雙腿懸在半空，一邊蕩漾，一邊撫摸懷中抱著的大紅公雞！
咯咯噠！咯咯咯咯噠！
雞鳴陣陣，尖銳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