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緣,再苦味也甜若無緣,藏愛在心間 虛無縹緲的佛音似遠似近,若有若無,忽大忽小,時不時還會變調,總而言之,不停鉆進戴禮耳朵里的曲子完全不適合助眠。
塵世藕斷還絲連,回首一瞬間 種顆善因——
“唧唧歪歪唧唧歪歪的!吵死了!”戴禮蹭地從水簾洞的石頭王座上跳起來,抄起腰間的雙旋棍就開始四下比劃:“不把你打得滿臉桃花開,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花兒紅不紅不知道,但如果大圣你再耽擱下去,怕是要跟牛魔王的牛角比劃比劃了。”一個陌生但卻有一點熟悉的聲音在旁響起。
“……常昊?你不在黑龍潭跑來水簾洞作甚?”戴禮晃晃腦袋看向說話者,那佛音稍微減弱,但卻沒有完全消失,仔細聽的話仍然持續不斷,令他感覺頗為焦躁。
“自然是為了及時叫醒某個貪睡的大圣,”一身黑衣,瘦削冷峻的“常昊”把玩著手上的匕首,掃了戴禮一眼:“若是錯過牛魔王的婚禮,花果山內戰的時候我可是會站在他那邊的——另外,若你再叫我‘常昊’,我也會改口叫你‘大白’。”
“好吧,蛟魔王……不過,老牛要成親?和誰?云霄?他配得上嗎?”戴禮覺得自己的腦袋里一團漿糊,似乎有許多記憶混成一團,分不清彼此。
“呵呵,配不配得上不一定,但若你想橫刀奪愛,可是晚了五百年,”蛟魔王又耍了幾下手上的匕首,轉身便走:“大圣你或許夢見了什么往事,總叫出過去的名字,但在牛魔王的婚禮現場,還是別叫鐵扇仙閨名的好,不然就算你翻個跟頭就能回來,但總是被扇出去,面子上也不好看。”
“誰會橫刀奪愛啊!”戴禮感覺自己逐漸取回了記憶,于是反駁道:“紅孩兒都回來催他的爹媽結婚好幾次了,要是誰再搗亂,三昧真火可不認人。”
“看來你睡醒了,那么這便走吧,”蛟魔王在通向洞外的石橋上停下腳步,似乎在等他跟上。
“啊……嗯,方才我好像睡糊涂了,”戴禮別好雙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紫金甲,跳下王座臺向外走去:“同時舉行婚禮的還有天蓬元帥和符靈、霓裳?奎木狼和百花殺?是在月老那里?。”
“看來你還差一點才清醒,”蛟魔王道:“由于觀禮者身份復雜,這場‘集體婚禮’被定于鎮元大仙的五莊觀舉行。”
“有人參果吃嗎?”戴禮精神一振。
“別想了,沒熟,而且由于大圣你會去,果園的防守一定非常嚴密。”蛟魔王毫不猶豫地潑冷水。
“切,和尚吃得,我吃不得?”
“由于是婚禮,所以金蟬子不會去的。”
“哼,算他走運。”
走出水簾洞洞口之后,戴禮隨意向朝他亂蹦著行禮的猴子猴孫們揮揮手,招來一朵大號的筋斗云,載著他和蛟魔王便朝五莊觀的方向疾馳而去。
勿生恨,點化虛空眼勿生怨,歡喜不遙遠 那把他吵醒的佛音,在空中飛行時以極快的速度變輕變小,但始終不曾完全消失,令戴禮有些心煩意亂。
纏繞期望的思念,善惡一瞬間 心懷懺悔——
“啊啊啊!都是西方教那幫禿子的錯!”
在那類似耳鳴般的佛音低到細微不可查時,戴禮終于大致回想起了所有的過往,情不自禁地抱怨了一句。
很顯然,當初他在東勝神洲四處出擊占地盤的時候,佛門那邊也沒有閑著,為了糾正金蟬子的錯誤觀念,從南瞻部洲到西牛賀洲沿途設置重重關卡磨難,期間同天庭的神仙以及自己麾下的妖族多有接觸。
在這個過程中,有個叫“六道魔修羅”的家伙,頂替了太上老君留在天庭的化身,暗中戳出了不少麻煩事,最后還在引得天庭和花果山大戰時,一腳踢下了老君的煉丹爐,如果那玩意當真實打實的落地,別說花果山會變成火焰山,哪怕是整個東勝神洲都可能直接沉沒——毫無疑問又是一場天地浩劫。
那時,若不是一直照拂猴群的“須菩提”菩薩出手,將牛魔王和鐵扇公主未來的兒子召喚來救場,僅憑戴禮自己的本事,頂多只能保證將那破滅的紅蓮業火拘束在花果山的范圍之內而已。
再之后,一直教授戴禮本事的“仙石爺爺”也不得不化身前往天庭,這才將那已經把天庭攪得一團亂的罪魁禍首收拾掉,結果“仙石爺爺”因此也徹底消失,雖然戴禮不愿相信,但以它跳脫的性格來看,五百年不出來搞事是完全不可能的。
最后,最氣人的就是,金蟬子那家伙因為一路西行積累下來的功德,可以借此向佛祖提一個要求,結果他吃飽撐的般道了一句“我要那諸佛都煙消云散。”
因為他積累的功德還不夠,諸佛沒有煙消云散,真正散掉的是因為借花果山妖眾拯救了天下而開始凝聚法身的“須菩提”。
這下子,得知詳情后的大部分妖族直接就氣瘋了,那可是女媧圣人丟掉妖教教主身份,專注于照顧人族后,新誕生的唯一一位愿意關心妖族的圣級存在啊。
但是,因為金蟬子借這次西行重新成了佛,等閑妖族奈何不得他,即使是戴禮也只能在見面時不給他好臉色而已。
有氣無處撒的妖族們開始收集他西行路上的經歷,進行亂編和胡說并廣為傳播。
比如他優柔寡斷、智商低下、眼瞎心盲,人妖不分,吃他一塊肉就可以長生不老,云云。
期間有自作聰明者跑去黑金蟬子的隨行人員,比如好勇斗狠的持棍者、整天只知道吃的憨貨,以及來自水底的河童什么的——嗯,據說那個倒霉鬼被抓走,當上了西海動物園的頭牌。
思緒轉動間,萬壽山五莊觀已經出現在視野中,諸多仙凡來來往往,熱鬧非凡,戴禮按落云頭,準備出于禮節而徒步上山。
但卻在山門處看到了“自己”。
“獼猴王?今天可不適合開這種‘猜猜我們誰是誰’的玩笑,”戴禮走上前道:“鐵扇嫂嫂若是煩了,一扇子把你我全都扇走可就麻煩了。”
“嘿嘿嘿,”那“獼猴王”上下打量戴禮,忽然笑道:“‘羈絆’太多竟然還有‘自由行動’這般好處,那幾個家伙可全都傻乎乎地正在等著成親呢。”
他的聲音竟然同戴禮心中的“佛音”一模一樣?戴禮不由得倒退了半步,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嘿嘿,我是誰?比起這個,你知道你是誰嗎?”“獼猴王”轉向一旁的蛟魔王,朝戴禮指點著:“你來告訴他。”
“別玩了,獼猴王,”蛟魔王看了看戴禮,搖搖頭道:“我確定同我一起來的這個才是袁洪。”
“!!”戴禮如中雷亟,愣在當場,耳邊原本已經非常小的佛音瞬間變得宏大:
無量心,生福報,無極限——
無極限,生息息,愛相連——
凡人卻視而不見,規矩定方圓——
悟性,悟覺,悟空,心甘情愿——
眼前的一切開始發出明亮的白光,而涌起的那些記憶亦如潮水般退去。
“不……”戴禮下意識地喃喃道。
“你還沒那本事帶走那些記憶,”真正“袁洪”的聲音虛無縹緲地傳來:“不過放心,它們是不會消失的,你先走吧,等我去把那幾個沉迷于幸福的呆子帶出來——”
呼唰——
戴禮的眼前和心中同時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