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6年——
泰山郡,華縣。
“君貢怎會在此?如何得知我與幼平陷入危機?方才令那些騎兵對我等視而不見者又是何物?”
正如孫堅猜測的那般,一眾黑甲騎兵并不善于搜查,雖然數百騎來回馳騁聲勢頗為浩大,但丟失目標之后卻很快做出了撤退的決定,由此可知,那位“富家翁”并未下達趕盡殺絕的命令。
憑借幾堆奇怪的碎石躲過了他們的搜查后,孫堅和周泰同已經成長為少年模樣的諸葛瑾向那村落走去,于是在途中如此問道。
“此地名為華縣,因地處平緩丘陵之間的谷地,氣候溫和,風調雨順,環境雅致,郡中多有富戶在此處置業安家,”雖然被問了一堆問題,但少年的態度依然溫和:“年前家父身體抱恙,便來此地休養,本想請孫將軍前來做客,但一直聯系不上。”
呃,因為被朱儁將軍捉起來訓練士卒了,孫堅想道,近兩年只與家中有過寥寥幾次通信,完全不曾回去,而諸葛珪的賞景邀約自然會被吳蓉當做不太重要的事情而婉拒。
“至于方才的石陣,乃是粗淺的奇門遁甲之術,”諸葛瑾繼續說道:“如果對方有略懂法術者指揮,小侄早已和孫將軍被一網打盡矣。”
“法術?”孫堅一頭霧水,“便如張角、梅林、左慈和……于吉那般‘仙人’所使用的‘法術’?”
“天有‘天罡三十六法’,地有‘地煞七十二術’,”諸葛瑾道:“‘仙人’必然能使用‘法術’,但能使用‘法術’者卻未必是‘仙人’,比如小侄方才使用了‘地煞七十二術’中的‘布陣’之術,但小侄卻遠遠稱不上‘仙人’。”
“……”孫堅一時無話可說。
“以上這些,其實是家叔說說,小侄只是在照本宣科,”諸葛瑾有點羞赧地垂頭:“而家叔也是從襄陽‘水鏡先生’那里聽來的,若要問細節,亦是全然不知。”
不,我根本沒打算問,而且賢侄你未免太過忠厚老實了吧……孫堅干笑了一下,把話題轉移到一開始就該詢問的問題上:“君貢身體抱恙?此時如何?可大好了?”
“哼,”諸葛瑾稍長的臉上現出了些許不滿之色:“那些庸醫,說什么家父積勞成疾,藥石無效,可能撐不過去年……”
“如今呢?”孫堅追問道。
“如今——”諸葛瑾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回答,最終轉而抬手前指:“如今是這個樣子。”
此時三人已經走近了村落,路兩旁皆是郁郁蔥蔥的農田。
“喲!”在諸葛瑾指點的方向上,一名正在耕作的農夫轉過身來,抬手招呼道:“文臺,許久不見,秘密訓練很辛苦吧?”
“……”因為不知該問諸葛珪“如何知曉”、“身體怎樣”還是“為何躬耕”,孫堅一時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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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朱將軍這種掩飾方法,對朝廷、各州大員,甚至普通百姓都是有效的,”將孫堅迎入自己臨時居所的客廳后,換下農夫打扮的諸葛瑾如此說道:“但對于關注著這些‘集訓者’的人來說,此事反而更加明顯了。”
“嗯,確實,這次朱將軍秘密召集起來之人,都是互相之間有關聯,但對外聯系卻不怎么緊密的,”孫堅點頭:“只是不知我們遭遇的那批強悍騎兵究竟是……”
“虎豹騎,”諸葛珪道,見孫堅沒有反應,于是又補充了一句:“隸屬于青州刺史曹孟德。”
“哦!哦……”孫堅先是一驚,而后皺著眉思索起來。
“程普、黃蓋、祖茂,安全。”戰斗直覺優秀的周泰先一步理解了這話的意思。
“沒錯,涼州之戰時他們和曹操及其下屬都見過,”孫堅道:“除非這支部隊是由某個陌生將軍率領的,但,這么一來,他們護送的人豈不就是……”
“告老還鄉的前太尉曹嵩曹老太公,”諸葛珪接道:“他打算前往譙縣見些故人,而曹孟德明顯不信任普通的游俠護衛,但他的軍隊擅自出境是違法的,于是才悄悄走小路,迎面撞上了同樣在搞秘密行動的你們。”
“于吉干的?”孫堅第一個懷疑起那個總是找他事的“仙人”。
“我不清楚仙人的行蹤,但曹老太公的行程是早就定好的,還和沿途郡縣都打了招呼,如果你那邊的‘計劃’不是臨時決定,此事就只是一個巧合而已。”諸葛珪道。
“看來我只能在這里等屬下們匯合了……”孫堅嘆了口氣:“那么,子瑜為何會在那里等我?還布下了什么‘石陣’?”
“幾年前太平道那件事之后,我就開始布置了,整個泰山郡周邊全都有,今天是巧了,聽到山那邊喊打喊殺的,就讓小瑾去瞧瞧。”諸葛珪應道:“不過只是把玄弟教授的東西‘照本宣科’而已,無法靈活運用。”
嗯……荊州襄陽的諸葛玄,和水鏡先生……孫堅暗暗記住了這兩個名字。
“文臺此時算是行軍途中,便不請你喝酒了,”諸葛珪舉起茶杯:“以茶代酒,干。”
“呵呵,干。”情報收集足夠,暫時無處可去無事可做的孫堅也舉杯應道。
嗒,嗒。隨著小小的腳步聲,一個大約三歲的漂亮男童出現在門口,他睜著烏黑發亮的眼睛瞧著正在飲茶的兩人,也不知在想什么。
“喲,文臺,”諸葛珪一眼瞥見了那男童,抬手示意了下:“這是我的小兒子,諸葛亮,字孔明,怎么樣,不錯吧。”
“呃……”即使以孫堅的文學素養,也覺得有些不對。
“珪”、“君貢”,皆指成品且高貴的玉器,而“瑾”指美玉,“瑜”指美玉上的光彩。
如果他想用一種有孔,且明亮的白玉為兒子取名,應該是“諸葛瑯,字子瑕”才對,莫非從那“藥石無效”的狀態恢復時,意外損傷了文學修養?
“呵,不差。”最終孫堅決定還是不開這個口,畢竟是人家的孩子,而且已經三歲懂事了。
他望向那叫做諸葛亮的小男孩的時候,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著自己。
“……魚別丟。”諸葛亮又看了孫堅一會,道出這三個字,然后轉身走掉了。
什么魚?孫堅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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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徐邊界,遭遇戰戰場。
雖然經過了嚴格訓練,但由于裝備差距的問題,幾乎所有的徐州士兵都已經被黑甲騎士們抓捕,仍然在逃的只剩指揮各個千人隊的將領,而在無堅不摧的黑色鐵騎面前,他們被最終抓捕只是早晚的問題。
“你,往,哪,里,走!”
此時臧霸同樣正在被追殺,但他就沒孫堅那么好運了,因為對“富家翁”出言不遜還下令要拿下,此時追殺他的是一名異常兇狠的獨目單刀客,以及緊隨其后的壯碩弓手。
不知是刻意羞辱還是個性使然,這個獨目客一邊追殺一邊還大聲呼喝一些令被追殺的臧霸都感到羞恥的話語:
“刀斬肉身,心斬靈魂!”
“某這把刀,飲不到鮮血是無法入鞘的!”
“某的魔眼,已經看穿了你的下一步動作!”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最可氣的是,臧霸根本打不過他,而且每一次不得不交手時,對方的力量都再變得更強,就仿佛他能夠從這些奇怪的話語汲取力量似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臧霸再次和獨目男子硬拼一記,雖然借力拉開了距離,但雙手發顫,已經有些握不住手中的長刀了,于是開口喝道。
“呵呵,某便是全昆侖山最帥氣且擁有最華麗招式之獨目男子!”他一邊搭話,一邊繼續追擊搶攻。
“說了和沒說一樣!”稍稍得到了喘息機會的臧霸雖然想停步反擊,但那個重甲弓手又追了上來,正遠遠地以弓箭支援,于是不得不再次抱頭鼠竄。
“著!”三人一追一逃路過一片小樹林時,突兀地由林中樹頂射來一箭,最陰險的是,他在箭出之后才呼喝出聲,獨目男子下意識抬頭時,那支箭距離他被眼罩遮住的眼睛已經不足半尺。
這電光火石間,他只來得及喊出一個簡短的詞語:
“魔眼!”
扭曲魔眼 咔嚓。那支擁有著極高速度的飛箭無聲無息地在他面前崩碎,同時碎裂的還有他的眼罩,眼罩掉落之后,露出了下面那支完好無損的眼睛。
“嗯……”獨目,不,虎豹騎指揮官夏侯惇沉默地看著面前飄散的木屑,而臧霸和放暗箭的曹宏趁機跑掉了。
“嘿,惇哥,你的眼怎么了?”夏侯淵扛著弓趕了過來,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似乎變英俊了一點啊?”
“某一向如此英武不凡,”夏侯惇搖搖頭,從盔甲內袋中又取出一只眼罩戴上,“走了,回去看看曹老太公有沒有驚到,若有損傷,這些家伙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得捉將回來。”
“剛剛好像看到有什么白色的動物一閃而過……”他低聲自語道:“蔡家小小姐的羊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