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拉瓦爾這半年來的遭遇,從革命英雄蛻變成飽受同胞鄙夷的叛徒,從大陸軍僅次于喬治·瓦薩的指揮官淪落為郁郁不得志的流亡者,從為獨立自由而戰的將軍墮落成邪神的走狗,遭受這一連串的打擊過后,心態發生變化乃至自暴自棄,也在情理之中。
一念及此,喬安覺得拉瓦爾這個人既可恨又可憐,心情復雜的嘆了口氣,視線轉向另一處激戰地帶。
與拉瓦爾的部隊相距不遠,還有一群邪惡植物,以三十多株高大的“絞刑樹”為首,身后還跟著兩百多株枯萎怪,沖破鐵絲網和拒馬構筑的防線,頂著守軍的兇猛火力,正在朝陣地深處滲透,似乎要去支援拉瓦爾一行。
拉瓦爾畢竟是喬安的老同學阿諾德的大哥,曾為大陸軍立下過赫赫戰功,喬安對他多少抱有幾分同情,而對那群殘忍屠殺守軍的邪惡植物,喬安可沒有絲毫憐憫,當即取出“伊爾明蘇爾之枝”,收攏蜂翅,直奔絞刑樹與枯萎怪聚集地帶俯沖下去。
迫近到百尺之內,立刻激發“伊爾明蘇爾之枝”的魔力,一圈銀色正能量沖擊波由枝頭擴散開來。
自從“伊爾明蘇爾之枝”經瓦蓮京娜女士強化過后,“引導正能量”對邪惡植物的殺傷力就提升到了25能級,擴散半徑則增至150尺。
此時喬安身上加持的“神話輻射”還在生效,對“伊爾明蘇爾之枝”釋放出的正能量沖擊波同樣具有增強效果,輻射半徑和殺傷力幾乎翻了一倍!
周邊300尺內,正能量光華席卷之處,絞刑樹與枯萎怪盡數遍體燃起銀色圣火,轉瞬間便灰飛煙滅。
清空落腳點周圍的邪惡植物過后,喬安就把“伊爾明蘇爾之枝”栽入泥土,啟動傳奇魔法“自然之心”,幼嫩的枝條迅速茁壯成長,短短數秒過后就發育成一株高達百尺的“常春圣樹”,張開“回春法陣”,為陣地上的阿薩族傷兵提供急救,傷口自動止血愈合。
喬安站在樹下,給齊格蒙長老發出一則魔法短訊,告知已經在陣地上種下一株充當“急救站”的圣樹,過后就振翅飛往拉瓦爾被圍困的地帶。
當最后一名鐵騎魔也被咆哮的機甲專用速射炮擊斃,精魂化作一縷污穢的煙塵逃回無底深淵,哈康操控鋼騎兵抬起右手,示意部下暫時停火,打開艙門,面對面向僅存的敵人喊話。
“屠夫拉瓦爾,你已經走投無路,下馬投降是你唯一的活命機會!”
“投降?”
鎧甲破碎,遍身浴血的拉瓦爾,依舊端坐在戰馬背上,望向對面那位阿薩族青年將領的眼神顯得有些古怪。
“如果我沒記錯,你叫哈康,是洛根·沃爾松格的長子對吧?”
“沒錯,我父親……就是被你害死的!”
哈康握緊拳頭,眼中浮現憤恨之色。
“洛根是個了不起的家伙,然而我從不為殺他感到后悔,正如你們阿薩族人也不會為30年前殺害我的母親而懷有絲毫歉意,仇恨總是這樣代代相傳,越積越深……”
苦澀地冷笑一聲,拉瓦爾望向哈康。
“年輕人,我自幼便發誓為母報仇,這個誓言是支撐我活到今天的動力,然而這些年來我已經屠殺了數不清的阿薩族人,其中就包括你的父親洛根·沃爾松格。”
“如今我的復仇之旅已經走到盡頭,是時候輪到你接下這面血腥的旗幟,殺了我,為你的父親和族人報仇雪恨。”
“住口!”哈康以一聲怒吼打斷拉瓦爾的自白,“別把老子跟你混為一談!”
“殺了你又能怎樣?難道我父親和那些不幸死于戰亂的族人還能因此復活?”
“我當然想殺了你,屠夫,你罪該萬死!然而在那之后呢?你也有家人和朋友,他們也會為你的死傷心憤怒,也會設法找我復仇,冤冤相報,這條鮮血鋪就的道路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你張口復仇,閉口復仇,殊不知所謂的仇恨只是一種自我實現的詛咒,若不從根子上截斷仇恨的源頭,任由仇殺延續下去,仇恨只會制造出更多的仇恨,戰爭與殺戮也將永無盡頭!”
哈康的斥責令拉瓦爾微微動容,旋即搖頭冷笑:“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惜毫無意義,就算你不殺我,放棄報仇,也阻擋不了親友向我尋仇,更無法阻止這場勢必制造出更多仇恨的戰爭。”
“拉瓦爾!你聽著,我不殺你,并非放棄報仇,而是要把你送上法庭,公開受審,使你的罪行大白于天下,接受罪有應得的制裁!只有用代表公義的審判取代私人復仇,如此方能斬斷冤冤相報的詛咒鏈條!”哈康正色回答。
“呵呵……你從哪兒學來這套說辭,寇拉斯堡大學嗎?聽起來不像土著蠻子,倒像是一位神氣活現的大法官。”
拉瓦爾的嘲弄,沒有激怒年輕人,一臉認真地回答:“沒錯,我在遠東留學期間學到了很多知識,我們原住民的確在很多方面都很落后,以至于被你們所謂的文明人視為野蠻人,我們承認落后,承認差距,但是我們不會甘心永遠處于被歧視的地位!”
“我們已經認識到世界的殘酷,認識到落后就會挨打,所以我們會竭盡所能學習來自文明世界的先進文化與技術,變得強大起來,迫使你們放棄歧視與偏見,到那一天,當你們呼吁人人生而自由平等的時候,將不得不承認我們原住民也是人,也應該而且必須被平等對待!”
年輕的阿薩族人發自肺腑的吶喊,令拉瓦爾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你太天真了,年輕人,你的理想不切實際,但是我得承認,懷有天真的理想總好過渾渾噩噩的活著,但愿你能把自己的理想一直保持到生命盡頭。”
拉瓦爾深深看了哈康一眼,緩緩抬起右手,鐵手套托起一支小小的酒瓶,瓶口溢散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冷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