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端木這個姓氏最早的起源是源于中國的,而這位仁兄的姓氏十分湊巧的正式復姓端木。
這不但給這位大兄弟融入日本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同時還拉低了自己在中國被仇視的程度。
現在他來到了濟城,能不說自己的國籍就從來不提自己到底是哪里的人。
而他努力的淡化自己到底是哪里人的行為,最起碼在不了解其中內幕的人的眼中,做的還是挺不錯的。
作為老家并不是濟城的端木溫來說,平日里只要用日語交流,就沒有人知道他是一個二狗子的身份。
可是當只有三井夭壽這些日本人與他一個人的時候,這種太過于明顯的國籍的區分,卻在無形之中被昭顯了出來。
就好比現在,三井的表現看似是對他的親近和信任,但是話語之中表達出來的深意,卻依然將其排除在外,只拿他當成了異國的翻譯來對待了。
可是端木溫這種人又怎么會對自己的老板表示出任何的不滿呢?
他不但一點不顯,反倒十分熱情的將自己的臉湊到了那封信件的面前。
“英家人是絕對不會乖乖的還你錢的。”
“這里是中國,什么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就這么沒頭沒尾的兩句,讓三井想要進行一番分析都無從下手。
這讓看來這封信的端木溫也是一頭的霧水,他將對方遞給他的信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誠惶誠恐的一低頭,就給大桌子后邊的三井會長鞠了一躬:“屬下才疏學淺,實在是參悟不透這封信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不過,不管寄出來這封信的人想要做什么,這件事兒都是與英家有關的。”
“對方欠我們十萬塊大洋的土錢這也是事實,中國有句老話說得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英君讓我們寬限一些時日,看在以往合作還算是愉快的份兒上我們已經讓給他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來湊錢了。”
“現在,也是時候,將應屬于我大日本國的銀元給要回來了。”
嗯……有道理……
既然收到了這么古怪的一封信,那對于英家的收款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對方這一個月來,用陸陸續續的小額還款拖著他們上門要債的人,企圖用現有的盈利慢慢的進行累計,從而達成最不傷筋動骨的還款方式?
這是做夢啊。
若是他們三井株式會社的下線代理商都依照這種方式來購貨與還款的話,被人還以為他們不是做土方生意而是特意來中國做慈善的呢。
想到這里的三井夭壽就將這封沒頭腦的信件折了三折,原給塞回到了這封不見任何封面的信封當中,并根據這封信上所言,做出了后續一系列的安排。
“去,明天一早,派一隊我們最精銳的武士去英家把錢要回來。”
“看在他忠心耿耿的替我們銷貨的份兒上,我最多只給他三天。”
“其間你找些閑漢幫手,不分白晝的盯著英家的公館,若是英峰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跡象,馬上差人來報。”
“是!”
端木溫回答的特別的干脆,在做出了這么一番布置之后,三井的心才算是定了下來,不再做多想,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也就是這位日本人對于自己國家的武力震懾太過于自信,忘記了做事兒要趁早的金玉良言,待到他第二天一早起來,再得到消息的時候,那是黃花菜都跟著涼了。
他不像是董局長,對于任何事情都抱有求真的欲望。
這位感覺到了一丁點不對就立馬動身的警察局長,在回返到了警局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讓人往英家那邊跑一趟,在暗處盯著英家,時刻關注著英峰此人是否有所異動。
至于現在已經是戌時的小尾巴,就算是警察局這種一日里都會留人值班巡邏的地方,蹲在警局里的兄弟也不過二三。
所以,董碧昌哪怕是親至,派出去的人手也是有限。
他們進不得英家的花園院落里邊,只能一人前門,一人后門的只做粗淺的監視。
畢竟在來這里之前,這些巡警們已經從就在這富人區的街口以及英家公館的對面這條路上趴活的黃包車夫的口中得知,赫赫有名的英家,今日剛剛上演了一場妻妾之爭的鬧劇。
失了勢的大老婆怒而發難,主動的與英家家主英峰離婚了,為了表明是她踹的那男人,這厲害的女人還登報聲明了呢。
至于這位英家的家主,在一番雞飛狗跳了之后,親自去那邊的河柳巷中將那位小娘們給接回來的事情,當時無論是在這條街上居住的用戶,還是在這附近拉活的工人,那是不少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自從英峰帶著那個小嬌娘回到了大宅之后,就再也沒出來過。
這消息對于負責監視的兩位巡警來說算是利好的消息。
畢竟這人在自己的家中,若不是頭上突然給扔了一顆炸彈的話,應該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第二天早上出門了吧?
等到了那個時候,前來替崗的兄弟們就會過來了,那些更加專業,人數更多的警探往這邊一趴,就沒他們兩個被臨時抽調過來的小巡警什么事兒了。
說實話,作為底層人,真心害怕給高過自己太多的人辦事兒了。
這事兒若是辦成了還好說,人家最多是當成了理所應當的樣子,說不定連酬勞都不見得分你幾分的就把這事兒給拋到腦后了。
可是這事兒若是沒辦成……呵呵,那所有的罪過,怕是就要全算在你這種小人物的頭上了。
這大院的附近他們也瞧遍了,真沒什么能藏危險人物的地方,總算是踏實下來的這兩人,也不分什么輕重的次序,一人守著一個門,就等著早起起來匯報了。
要說這監視的工作的確是輕松。
大晚上的濟城也不算是個太平的地方,就算是富人居住的地方除了那種出門辦事兒的,其余的人家也是不怎么出門的。
他們監控的前一陣還算是好的,偌大的街道上一個人也不見的經過。
只是大概在晚飯時間左右吧,就從這英家的花園的正門走出來了一個拐著包袱的中年婦女。
瞧著穿著打扮,上下兩截的布褂子,腳上等著一雙藍底兒白碎花的布鞋,走路十分的瓷實,胸膛也挺得板正,一瞧就知道是這英家內里的管事的,光從外表是看不出有什么問題的。
這負責看守前門的人只是用眼睛掃了這位婦女一眼,為了不暴露了他們警長讓他們監視英家人的事實,為了穩妥起見,他還跟著這位管事一般的媽媽過了這條街的路口,再從后邊追上去,就好像是尋常巡街一般,見到個走夜路的就要上前去問一問。
“你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啊?”
富人區域內的路燈燈光還算是敞亮,將這位巡警綁腿下穿著的小黑鞋給照的特別的閃亮。
廚房的管事媽媽眉頭一跳,瞧見對方手里拎著的警棍只是往自己胳膊上挎著的行李上上下的捅咕呢,她這劇烈跳起來的心才漸漸的緩了幾分。
“回長官的話,我是前面英家大宅后廚的管事媽媽。”
“前幾日鄉下的親戚讓給給我帶了一個信兒,說是我那逃難的時候跑丟了的小兒子,在南方被人給找到了。”
“我一聽到了這個消息,心里就是焦急啊。”
“連這個月的工錢我都顧不得要了,跟英家的主家老爺辭了工,這就趕往南邊去尋我的兒子去啊。”
“若說我為什么晚上才從宅子里出來?”
“一是匆忙之間,我要將身上的這幾件兒衣服給帶上不是?”
“二一個呢,就是我買的車票就是大晚上才給發的啊。”
“我若是去早了,就只能在火車站待著等車過來,可是您也清楚,就火車站那個地界多亂啊。”
“我一個女人,勢單力薄的,家底又沒多少,若是被人給搶去了車票,我就連哭的地兒都沒處去了啊。”
“所以長官,真不是我故意要走夜路的,這是城里又要宵禁了嗎?”
“那我就忍痛去雇輛車趕緊往火車站趕過去,絕對不會耽誤長官們辦事兒的。”
說完,這廚房的管事的就把包袱皮給抱在了懷中,對著這位小巡警是連連的鞠躬,搞得這位巡警反倒是先不好意思了起來。
他趕緊收回手中的警棍,左右瞧瞧有沒有經過的人。
若是熟人看到他竟然對著一位中年婦人逼迫不已的話,那他的那一世英名可就真的沒了。
待到他看到周圍真就沒人,而那婦人表現的也是十分的正常,就仿佛不經意一般的詢了對方一句:“你說你是英家的人啊。”
“那我問你,你從正門出來的時候可曾跟英家的老爺太太道別了?”
聽到這小巡警的問題,廚房管事的眨眨眼睛,帶著幾分輕松之意回到:“說過了的,老爺念在我辛苦,還特意賞了我一個銀元。”
“本來這事兒應該由當家的太太來賞我的,只是您也知道,最近英家家里有些亂,太太今日剛才與老爺合離了。”
“這家里沒有女主人,這種本應該女人做的事兒,不就只能讓老爺暫且做了嘛。”
“哦,不對,現在這情況瞧著是沒有,可是再過幾天就真的說不好了。”
“老爺將外面宅子里養的女人給帶回了家中,若是這女人是個有手段的,說不定過兩天就會升任成為新一任的英家太太了吧。”
“也得虧我家中有事兒,早早的把這工給辭了。”
“伺候正經的英家太太那是我們的榮幸,可是這外宅里邊的女人,我聽說啊,那身份背景可是不太干凈呢……”
說到了這里,廚房管事的立馬就閉口不談了。
就這種行為,間接地體現了一位大家管事的職業操守。
對于這位婦人后續的未盡之言,小巡警是不感興趣的。
這英家老爺跟他家太太的那點兒破事兒,成天被濟城月亮報給報道來,報道去的,恨不得都能出個連載了。
這外宅的身份,早就被濟城本地人給爛熟于心了。
不就是個紅街小樓當中的一個淸倌兒人嗎?第一次接的客人就是英家的老爺,從那以后,也就只接英家老爺這一個人了。
小巡警是干什么的,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不比普通人要靈通?
他只是想要從這位管事的婦人口中知曉一下英家老爺現在的狀態罷了。
現在他想知道的消息已經得到了,再難為這位婦人也沒什么作用。
于是小巡警大發善心的對著這還在點頭哈腰的婦人揮揮手,讓她該干嘛干嘛去。
自己將警棍收起來,晃晃悠悠的往英家的花園處走去。
然后剩下的事兒就是干等著。
大概過了大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鐘多半的時候,那英家的花園當中卻傳出來了一聲直沖云霞的尖叫聲。
“啊啊啊!死人了!!啊啊啊!!死!死人了!”
只這么一聲吼,一下子就將蹲在英家對面的街邊上的小巡警給吼的從打盹的狀態之中清醒了過來。
“啥?!”
一個激靈過后,這小警察就從蹲著的馬路牙子上蹦了下來,他將歪歪斜斜的遮擋在眼前的帽子扶正嘍,那是抽出警棍就往英家花園的方向跑。
大概是這聲音的穿透力太強了,當這位小巡警瘋狂的按著英家花園外面的那鐵皮柵欄上掛著的門鈴當的時候,守在后門負責盯人的另外一位巡警就從后面繞了過來,跟這小巡警匯合到了一處。
“哎?你怎么上來了,萬一有人從后面跑了呢?”
那跟上來的巡警叫做井康,被問及時卻是一臉的不甚在乎:“后邊的門剛才已經從內里上了鎖頭了。”
“我在那邊盯了好久,見著門房都下班了之后,才決定過來跟你去內里看看的。”
“若是真有歹人從那個方向翻墻過去了,說實在話的,光咱們哥倆兩個人,還真就看顧不過來。”
“剛才閑著沒事兒,我沿著這個花園的鐵柵欄繞著走了大半圈了。”
“你知道就光能翻墻的地方有多少嗎?”
“這一個花園光是占地就占上了好幾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