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那兩個巡警也就正義凌然起來:“好你且與我說,這幾個人姓誰名誰,家住何方?”
“若是有時間,我們就帶著兄弟前去問問,這幾家人是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的。”
這感情好,邵年時趕忙就將他所知道的丁點的消息給兩位巡警說了出來:“為首的名為英仕達,家中開的得意煙館……”
邵年時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這聽了名字的巡警給從中途打斷了。
“等等,你說他叫什么?”
“英仕達啊?”
“家里開煙館的?”
“是!”
呵呵……邵年時這般會察言觀色的人,只一瞬就發現這老巡警的臉色已經變了。
他看出卻不說出,只是與這變了臉又轉回來的巡警一起笑著。
只是明顯的感受出來,自打這巡警知曉了施暴人是誰了之后,那要上人家家門找麻煩的心思就徹底的熄了。
“行吧,情況我們已經基本的了解了。”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們這些學生也趕緊回家吧。”
“免得這邊剛挨了一頓打,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旁的更為兇惡的匪徒。”
“聽說學校的考試還沒結束呢?還不趕緊回家收拾收拾,若是因為沒處理得當而無法考試的話,豈不是更虧了。”
“至于那三個人,我們一定會按照有關規定予以處理的。”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啊……我們這事兒也不少呢,等到以后再碰上了,再跟你們說吧。”
說完,這老巡警就甩了甩自己的哨棍,將帽檐往上擎了一下,一轉身,背著手就把自己的小搭檔給往胡同外面帶。
干脆的一點沒反應過來的小巡警哎哎哎的就追在了身后,也不敢說的太大聲,只是小聲嘀咕著表達著自己的疑惑:“叔兒,連叔,干嘛走那么快啊!”
“咱們不去那三個學生家里尋事兒了?”
“這幾個人也太囂張了吧!”
而那老巡警卻是嗤了一下,同樣壓低了聲音,兩三下就將人給拽出了巷子。
“你傻了吧,知道那叫英仕達的學生是誰嗎?”
“誰?”
新上崗的愣頭青完全沒弄明白情況。
搞得這位老巡警只能嘆一口氣,將這英家的背景給對方講明白了。
“你當我為什么這么著急的離開?還不是想起了這英家到底是誰的產業。”
“你以為這個得意煙館就是個賣煙的地方嗎?”
“笑話,他后頭有偌大的一片街區都屬于得意煙館的地界,只不過,這后街賣的煙,卻不是文明人嘴里邊叼著的煙斗,而是這個……”
說到這里的老巡警就做了一個一方的手勢,作為站在黑暗面最前沿的職業,只需要輕輕的比劃一下,就能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這小巡警一驚:“煙土!”
接著就把這音量給壓了下去。
這只需要往深里邊一想,就明白這個英家到底是哪一家了。
在這濟南城內,能明目張膽的掛著羊頭賣著狗肉還不被幾方大佬給聯手剿滅了的,一定是旁人動都動不了的勢力。
而這英家的煙館,背靠的就是三井株式會社這棵大樹。
也就因為這青煙威三地一片的租界區的德日交替,最終勝利者為日本的緣故,這份兒明目張膽的氣焰囂張……偌大的濟城內外,大家還真就拿他們沒轍。
不是說英家就動不得了。
也不是說那個只有十幾個日本浪人以及武士混混的三井會社滅不了了。
這事兒若是真想去做,不說別人,就是剛來濟城的史老板,若是玩點陰的,怕也是能將人給滅門了。
但是,沒人敢動啊。
正所謂上層結構的態度直接影響到中低層人員的行為模式。
正是因為他們若是動了這群日本人,怕是先要承受的不是來自于外界的反撲,反倒只是內部的碾壓與斥責追責,就夠這下手的人喝一壺的。
到了最后,被現任的北平政府給扔出去平息日本人的怒火……
那他們做這些事情的意義又何在呢?
但是,沒人敢動啊。
正所謂上層結構的態度直接影響到中低層人員的行為模式。
正是因為他們若是動了這群日本人,怕是先要承受的不是來自于外界的反撲,反倒只是內部的碾壓與斥責追責,就夠這下手的人喝一壺的。
到了最后,被現任的北平政府給扔出去平息日本人的怒火……
那他們做這些事情的意義又何在呢?
搞清楚了那幾個人是誰的小巡警,也終于熄了心思。
他雖然年輕氣盛,卻也絕對不是一個沒腦子的憨貨。
兩位的賞金拿到了手中,同樣的也替剛才那位學生解除了危險。
他們已經做到兩不相欠,對方就應該知足了。
而這個時候,被留在巷子之中的邵年時一行人是否就這么算了呢?
被邵年時扶起來的兩個被打的有些嚴重的學生,癟著嘴,低著頭,一瞧就在強忍著淚水。
至于那個因為見義勇為而只被錘了一拳的臧克加反應卻比這兩個老實孩子還要激烈一些。
“這英仕達怎么可以如此跋扈,莫要怕,待到明日考試的時候,告知先生,讓他們替你們做主啊。”
誰成想,這句話并沒有引起這兩位同學的應和,其中的一人只是憤憤的瞪著眼睛,瞧著這位只剛轉過來半個多月的新生,用鼻孔噴出一股不屑的冷哼:“罷了,算我們倒霉。”
“誰讓正好碰上了英家的人。”
說完他就揪了一下一旁的好友,兩個人竟是步調一致,攙扶在一起一瘸一拐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現在若是早早的趕回家中,讓家人請來醫生或是到醫館之中進行簡單的救治,說不得明日考試的時候,手上的傷勢就沒有那么的難受了。
只是這兩位受害者就這么冷心冷肺的離開,讓臧克加這種熱心跑出來見義勇為的人卻深感無法接受。
他伸著手往那二位同學的所在指了過去:“哎!你們……”
卻一把被身旁一直旁觀的邵年時給阻止了過去。
“算了吧,臧克加,難道你就沒看出什么嗎?”
“你口中的英仕達怕是家中不只是做煙館那么簡單的。”
“若是我猜測的沒錯,他家是警察局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你沒瞧著抓住人的錯處就不放的巡警們,在見到了英仕達那三個年輕人之后的表情嗎?”
“竟是就這么輕易的將其放過了。”
“所以,你待我找人打聽一下這位英同學的背景,咱們再來商量一下報仇的事件吧。”
說到這里的邵年時就嘆了一口氣,反過來勸了一下一身書生意氣的臧克加:“還有你,你孤身一人來濟城求學,這里畢竟不是你的濰城老家。”
“在這種勢單力薄無人相助的情況下,怎么能貿貿然的隨意出頭呢?”
“若是你連自己都無法保全,你又怎么對得起資助你來濟城求學的叔父?”
“莫要因為一腔熱血,而讓你的家人為你傷心。”
“像是我這樣,在碰到了剛才那種事情的時候,一定要找專門的人來解決。”
“下一次若是還有這種事兒發生,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這番話說的臧克加莫名羞赧了起來,邵年時見這位新認識的朋友并不是一腔迂腐聽不得人話的人,這臉上的表情就更好了三分。
他們結伴離開了巷子,并相約明日考試結束后小聚一下之后,就在小巷分叉的路口處做了道別,各自回家。
只不過臧克加去的是叔父于濟城中學附近給他租賃的一處小院當中休憩,而邵年時則是尋了一人力車,直奔著濟城花鳥集市而去。
這個時間,正是黃昏將至的時日,火爐濟城剛有些降溫的趨勢,正是路人閑逛最好的時辰。
這個時候的花鳥集市比平常的時間段更加的熱鬧了幾分。
可是若講這其中最為喧鬧的地方,還是要數這條街從中段起往后的大半個街面。
因為所有在濟城玩兒鳥魚蟲的人都知道。
自打這花鳥集市當中開了一家玩兒斗蟲的鋪子之后,這家的老板的生意就不是一般的火爆。
因著生意著實打眼,為這位背后的東家賺了不少的銀錢,后又因為擴張店面,增加附屬的產業的緣故,在他周圍的鋪面就被這家鋪子的老板給陸陸續續的收購了接近大半的數量。
這就造成了,這條街的后半段的街程,到了現如今基本上都掛上了同一個招牌。
一個偌大的銅錢樣式的旗幟,當中用金色的大字印上了一個大大的‘史’的字眼。
這讓許多人知曉了,這是從聊城轉戰到濟城的史進錢史老板的產業。
也讓在這條街上做生意的人,一瞧見這個旗幟,就先要避讓上三分。
沒辦法,早起他們家只有一家賣蟈蟈的店面的時候,這條街上也有那不開眼的混混前來找過史老板的麻煩。
只是這尋得混混人數倒是不少,到了最后,誰也沒有在第二天再見過這個人的出現。而那混混家的家屬,警察局的巡捕,不是沒因為這人的失蹤上前來找過這家鋪子的老板。
但是大家連這老板本身的面兒都不曾見到呢,那些人的失蹤就無聲無息的被解決了。
這一下子,可是震懾了這周圍大小的幫派勢力。
但凡本事小一點的人,就再也不敢找這家東家的麻煩。
然后這東家也不知道是受了哪個高人的指點,先是從濟城政府的手中買到了一張正規的賭場經營證,后又跟巡邏在這一片的巡警大隊的隊長熱熱鬧鬧的擺了一桌酒。
然后,這群人就明白了,這位開蟈蟈店的東家,他原本到底是個什么出身了。
一家跟這個集市特別相稱的斗獸館從這兩件事兒結束之后,就在大街的盡頭開了起來。
而自打這個買賣干起來了之后,這周圍的鋪子就再也扛不住它擴張的勢頭,一家接著一家的被收購到了史進錢的名下。
不過在這一條街上經營的小老板們卻沒有任何的怨言。
一呢是因為史進錢這個人雖然神秘,手也挺黑,但是他從來不仗勢欺人去霍霍那些生意不錯的鋪子,人家購買來的鋪面全是經營不善要倒閉的或是半死不活,干也干的,不干也成的那種鋪子。
這買不買的對于他們這種買賣人來說,沒有影響。
二就是呢,自從這史進錢大張旗鼓的擴張生意了之后,這條街上的買賣那是整個都被帶的紅火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位史進錢請的哪位名人,竟是將整個山東省內的花鳥魚蟲的生意,全都給帶動到了這一條街上。
連帶著各地好貨的供應商全跑到他們這里銷貨,而這名聲還被傳到了京津冀,江浙滬,讓那些有錢又有閑的買辦們,恨不得就將這條街給當成了專屬的采購點。
濟城的大花冠子錦斗雞,聊城的黑棺材板斗蛐蛐,煙城的長尾黃鸝,以及從北平城進來專人修了舌頭能將百十來個詞兒的八哥,從西南遠渡江水給人欣賞把玩的孔雀。
現如今在這條街上可是全都能見的找,買得到的稀罕物了。
這一下子就形成了一個良性的循環,來的客人多了,附近的老板們的生意就多了,生意多了,賺的錢那是更多了,賺了更多的錢,就能進更加稀罕的物件,物件稀罕了,就引過來了更多慕名而來的客人。
良性循環的圈子形成了,到了最后,追本溯源,大家對于史進錢這個老板的印象,就從一開始的黑灰配變成了現如今的黑白配了。
這是個講究人,若是誰家有個旁的難處,還能找史老板幫把手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進了濟城的史進錢,現在別提多么的舒坦了。
他從不曾像是現在這樣慶幸,當初在聊城的時候交好了一個憨厚的小子。
那小子當時只是一個糧鋪子的小掌柜的,可是就像是他史進錢一樣,不也一飛沖天,來到這濟城之后,就從小掌柜的變成了大經理了嗎?
所以,當屋外的兄弟跟他通報說是邵年時過來尋他的時候,這位因為天熱將腦袋剃的油光水滑的史大兄弟,那是摸著大禿瓢就嘿嘿的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