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配上她在濟城歐亨利美發店之中用發棒火鉗燙出來的歐式大卷發,怎么瞧都是行走在滬上最時髦的現代新女性,革命的先鋒人。
她這一的做派與打扮,一定會吸引到鄭公子的注意吧?
聽說那鄭公子隨著他的父親走南闖北,見識過各地的名媛與淑女,但是劉明珍覺得,那些女人一定沒有她這般的青春靚麗,沒有她這樣能夠拋卻自我的對于自由的渴求。
所以,他們兩個人一定會變成無話不談的知己,而她也會從一個普通的紅粉知己最終轉變成為鄭家少爺生命之中,唯一的摯愛之人的。
想到這里的劉明珍就不由的哼起了一首黑膠唱片之中的小調,而她卻不知道,她這種十分適合誦唱山東梆子的嗓音在唱起這江南水鄉的軟儂歌謠的時候……是多么的令人無語。
就連公館之中公認的品味最差的大秦媽,都放下了刮土豆皮的勺子,用足有胡蘿卜粗的指頭堵住了她的耳朵。
孤苦狼嚎的,知道的是在唱小曲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初家人虐待親戚呢。
在這魔音灌耳的氛圍之中,若說最淡定的人,那肯定是初雪了。
因著她們兩家人因為血緣關系走的近些,而她的年齡又與表姐極其的相仿,打小她就見識過了這位姐姐與眾不同的地方。
早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性格的初雪,覺得自家表姐只是在自己的屋中大聲的唱曲罷了,也并沒有做多么出格的事兒不是?
可是,初雪到底還是低估了劉明珍對于自由女性的理解能力,她曾經勸過多次的話語,在今天晚上的餐桌上,劉明珍將其拋的一干二凈。
“鄭公子,我是劉明珍啊,怎么你不記得了?上一次濟城救災慈善晚宴上,我就坐在你的隔壁啊?”
當劉明珍主動的進行自我介紹并用十分生澀的動作朝著鄭公子眨眼睛的時候,坐在他們對面的初老爺與自己的世交鄭團長那臉上的震驚,可是明明白白的袒露了出來。
從不曾見過自己的父親有過這樣的失態,初雪心中暗叫不好,趕忙就用她穿著青色小布鞋的腳丫,輕輕的碰了她的表姐一下。
誰成想,她的好意提醒,卻不曾引來那位姑娘的任何感激,劉明珍反倒像是看傻瓜一般的側過頭去,用眼神示意初雪:你踢我干嘛?
我這新穿的裙子呢。
氣的好脾氣的初雪,只能用眨眼睛來壓抑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沖動。
就在這飯桌氛圍實在是過于僵硬的時候,坐在劉明珍身側的鄭繼成卻是輕笑了一下。
他將自己修剪的干凈整潔的右手攥成了一個拳頭,就撮在了自己的下巴底下,微微歪斜著身子,用一種極為輕佻的姿態朝著劉明珍挑了挑自己的眉毛:“這般漂亮的女孩,我怎么會忘記呢?”
“讓我想想,你姓劉,一定是濟城赫赫有名的‘第一美女’劉明珍小姐吧?”
“順發貿易行就是你家的產業,我記得你們家還經營著一間特別有名氣的皮貨毛料的鋪子,專門將東北的好皮子,販售到濟城之中。”
“怎么樣,劉小姐,我說的沒錯吧?我對美女的關注度,可要比你想象的更高哦。”
說這一番話的鄭繼成的話語流暢,就像是真的已經關注了劉明珍許久一樣。
但是坐在另外一側的初雪卻是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
因為她知道,這位鄭公子,至少在這場晚餐之前,還不曾經關注過自己的表姐。
就在前幾天,他與鄭叔叔過來初家的時候,于鄭叔叔的口中才聽到了這位鄭公子與北平城內一位高官家的女兒糾纏不清的消息,怎么這才過了三日,對方注意的人就改成自己的表姐了?
可若是以前從不曾關注,現如今在自己表姐自報家門了之后,對方卻能立馬就說出這位姑娘的家庭背景……
那她之前對于鄭繼成是一個浪蕩的公子哥的評價,怕是從今晚就要改上一改了。
果然自己的父親看人才是真正的透徹了?
初雪記得當初與父親閑談的時候,曾經提過一句這位鄭公子的為人,父親的評價卻是與她的大不相同。
今日一看,怕真就是自己將人給看淺了。
就在初雪由著這個小細節反省自己的時候,手中總是握著擦拭嘴角污漬的絹帕卻是一緊……
那這位鄭公子若不是她所想的那般草包的話,真草包美人的表姐,豈不是真就有危險了?
可還沒等初雪想好了怎么去阻撓這兩個人繼續熟悉下去呢,他們反倒是旁若無人的對著桌子上還沒離席的長輩們到了一聲歉,轉頭竟是一前一后的往初家的洋樓小花房的所在走了過去。
看得那坐在桌邊大客位置的鄭金生不由的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看來這位他唯一的兒子,這一次是將他給氣的不輕了。
“莫怪,年輕人的心思跟咱們這些老一輩的人不一樣……呵呵呵……咳咳咳……”
看著要比鄭金生好很多的初開鵬實際上也在強撐。
這小姑娘若是自家的女兒……自己怕不是要將這傷風敗俗的貨打折了腿在家中將養上一輩子……
不對,自家的姑娘是那樣的溫婉聰慧,怎么會干這么愚蠢的事情!
初老爺都快要被自己給氣糊涂了。
這劉家的姑娘若是在初家出了什么事兒,怕是親戚家都沒法交代了。
想到這里的初老爺抽了抽嘴角,對著晚餐開宴后就一直站在身側伺候的初忠低聲的吩咐了一句。
待到初忠走到宴會廳外與院外的管事的吩咐了幾句后,才重新站回到了初老爺的身側,朝著自家老爺的所在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一下子就踏實了的初老爺,再一次端起了自己手邊的酒盅,與他稱得上好友的鄭金生也跟著咧開了心領神會的笑容。
總算不用看著這個臭小子又干出來什么讓初家親戚家的姑娘為其要死要活的戲碼了。
自己的這個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女人的事兒上有些鬧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