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懵。
“三盒?”
陸程見季微眉頭一蹙,忙將她拉到自己身后。陸程忍著笑對小魏說:“小魏,待會兒給我們留七份盒飯就行了,大熊來拿。”
“好的!”
小魏帶著人去領盒飯的時候,還在心里細算:平時陸哥一個人吃一份盒飯,白杰吃一份,大熊吃兩份,那還有三份…
腦海里閃過季總苗條纖細的身材,小魏趕緊搖頭,“不可能,季小姐那么瘦,哪里吃得下這么多。”
他這樣安慰著自己,領了盒飯,跟一群人將盒飯運送回片場。小魏吼了聲:“飯來了啊,都過來領!一人一份,不夠再拿啊!”
這話吼完,就聽到有群演在說:
“這個劇組就是好,明星腕不大,但伙食可真好!”
“就沖這伙食,我都天天賴這里了。”
“吃到管飽,這樣人性化的劇組可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投資商是誰,這么舍得。”
以前吃飯要靠搶的他們,終于也能有吃飽的一天。相比之下,他們更愿意呆在這個劇組里打工。大熊跟白杰一起去領盒飯,回到陸程的小休息室里,大熊丟給他們四份盒飯,就老老實實地跑出去蹲門口吃去了。
陸程打開一份盒飯,遞給季微,“季總,來。”
季微看了下盒飯,四個菜一個湯,一個香辣雞腿、一個茄子豆角、還有一份麻婆豆腐、一份紅燒肉,湯是排骨玉米湯。
“你們就吃這個?”她眉頭微微挑起,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不太滿意。
陸程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說:“這伙食不錯了。”他朝屋外努努嘴,告訴季微:“別的劇組,三個菜一個湯,三個菜里面一個葷,湯就是普通的紫菜湯西紅柿蛋湯。”
“主演也是?”
“主演是不同的。”
季微對此沒有任何看法。
陸程說:“我以為季總會說一句:憑什么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季微搖搖頭,“我又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她早就對陸程說過,這個世界,以強者為尊。“因為地位,決定對待。”說完,她拿起筷子,夾了一根豆角丟進嘴里,嘗了嘗味道,覺得還行,就開啟了快速吃飯的模式。
陸程聽到她的那句話后,很贊同,但季微吃飯的時候不愛講話。
對季微來說,吃飯好像是一件天大的事,任何耽擱她吃飯的人和事,都是跟她過不去。陸程很明智的不跟她講話。
陸程一份盒飯快吃完的時候,抬頭去看季微,季微正好在蓋第三份盒飯的蓋子。她已經把三份飯都吃完了。
陸程目光微深。
以前看見季微吃飯這樣快,他心里就覺得奇怪,按理說,摩爾家族那樣的家庭里教育出來的孩子,應該是很懂用餐禮儀的人。
而季微的表現,卻跟‘優雅知禮’截然不同。
現在陸程明白了,她之所以會變成這幅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多半是因為在監獄里受到了虐待了,被餓怕了。
陸程心中特別難受。
“張嘴。”
季微下意識張嘴。
陸程將雞腿塞到了季微的嘴里。
陸程吃飯,習慣將最好的東西留到最好,但他卻把最好的東西送給了季微。
季微愣了下。
“給我?”她咬著雞腿問。
陸程嗯了聲。
季微直接用手握住雞腿,問陸程:“你不吃么?給我了,你吃什么?”
“我看著你吃就好。”
季微沒跟他客氣,這一次,她用稍慢一些的速度吃掉了那個雞腿。
雞腿快要吃完的時候,季微聽到陸程說:“以后,我把我碗里的肉,都給你吃好不好?”
季微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他。
“我像是窮到沒肉吃的乞丐嗎?”她將骨頭扔到垃圾袋里,瞥了陸程一眼,說:“你碗里的肉,我不屑要。”她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又說:“倒是你這塊老臘肉,我挺垂涎的。”
說完,她拎起兩個人飯盒往外面的垃圾桶走了去。
陸程摸了摸下巴。
想吃他?
隨時都可以啊。
吃完飯,季微坐在陸程的小躺椅上看書,陸程則在背劇本,等到天黑,陸程去補了個妝,就要準備開拍了。
補好妝,陸程回到休息室,跟季微說:“你在這里坐一會兒,我要去拍最后一場戲了,拍完后,我帶你去游古城。”
季微說:“我也去看看吧。”
“行吧。”
之前離開了一批演員跟工作人員,現場工作人員少了很多,也沒有之前那樣喧鬧。因為這場戲是陸程一個人的戲,導演并不擔心,他對陸程的演技還是很有信心的。
這個鏡頭其實很短,總長時間只有一分四十秒,但對演員的演技跟表達力的要求卻是最高的。
“準備下啊,自刎謝罪戲,第一場第一鏡,馬上開拍了啊!”
場記吼了一聲,現場工作人員都離開了拍戲片場,導演又跟陸程講了下戲,這才開拍。
陸程特別適合穿紅衣,只因季微不許他穿,說他穿紅衣服是故意賣弄風騷后,在生活中,陸程幾乎沒有再穿過紅色的衣服。
當他身穿紅色大袖衫,低頭拉開門,站在鳳陽殿主殿大門下,抬頭望著前方,眼露不舍之情的時候,季微胸口一陣騷動。
這一刻的陸程,身上糅雜了許多種東西。
悲愴、不舍、凄美、以及妖異。
他長腿邁出殿門,走到大殿之外。
陸程微微垂著頭,鏡頭給了他唇角一個特寫。他的唇角微微翹起,明明是笑著的,卻讓人心里酸楚。那個幅度,越來越大。
當它徹底揚起,露出白齒紅唇的時候,陸程突然一個轉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對著寢宮正門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跪伏在地上,陸程聲音低沉,藏著某中可怕的情緒,他道:“愿大滄國繁榮昌盛!”
抬起頭,陸程盯著屋內看了片刻,再次磕頭。這一次,他真心地祝愿道:“愿陛下萬壽無疆!”
再抬頭,陸程深吸一口氣,他閉著眼睛,像是回憶起了某些美好的東西,唇角,又不受控制地彎起一抹滿足的笑。
他再次磕頭,這一次,說的卻是:“愿玉兒,永不記得我…”
他額頭貼在地面,久久沒有起來。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右邊眼尾滑落,自那朵緋紅的天蘭葵上滾下,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