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倒抽了一口涼氣。
毫無疑問,他想的沒錯,只要與定日針接觸,都能在這個畫卷世界中自由行動。
但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虎來!”
葉北一聲厲喝,自覺撲進了阿窮懷里。
待到武寰石將他們融為一體,喬木已經翻出了溪谷的坍塌隘口,驚慌失措地跑到了蘇星彩和管子陽身邊。
“葉北!我要和你談談!”
他將定日針架在這兩人的脖子上。
“我知道你的魂威能活死人藥白骨!只要你還能動!我就永遠殺不死他們,但是……我想我們沒必要在這個靜止不動的世界里耗上幾百年。”
葉北:“你說的很有道理。要和我談什么?”
窮奇急不可耐:“吃了吃了!今天吃肉丸!”
喬木揭開了這兩個凡人的頭盔,雨水懸在他們的頭頂。
“我已經碰到了定日針!我們都踏進了天國!這個世界對我們來說沒有意義了!對嗎?我們正站在更高的維度觀察它!不論是過程還是結果,都可以隨意改變!你說對嗎?”
葉北:“沒錯。”
窮奇興奮無比:“你什么時候動手我好期待呀!我現在感覺自己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是哪一招?能提前告訴我嗎?”
喬木的額頭流著冷汗:“我們一起,去尋找天國里的其他居民!他們一定在這里!我們還可以去其他的星球,其他的星系,我還能帶你去更多的地方!”
葉北從武寰石中抽出鞭劍,一手奪魂,一手武寰。順道把星辰的骸骨往地上一放。
“對不起,我已經有老婆了,我倆是不可能的。”
喬木驚慌失措:“難道你要看著他們死去嗎?!老死在你面前!?你還真是個殘忍的人呀!”
葉北:“在你這么干之前,我就會把你的腦袋劈開,讓你無法思考,也無法執行這個過程。”
“你能做到嗎?!殺死我?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喬木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星辰給我講了個很美的故事,喬。”葉北端著兩劍呈正架姿,兩眼無神。
“他說我們都是星星的孩子,不論你我,從這個世界誕生時。我們都是一團四散紛飛的宇宙塵埃……”
噗嗤——
喬兩眼失神,想要舉起定日針時,手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他感覺兩只眼睛能看見的東西在分離開來,腦袋已經裂成了兩瓣。
什么時候?是什么時候做出的攻擊?
葉北明明沒有動過!
是什么時候?
等他看清懸停的雨水時,那一顆顆雨露之中,有細微的血色冰花凝聚其中。
葉北用血將這些雨水都變成了他的一部分,變成了他最強的劍刃。
“組成你和我的,不光是遺傳信息和物質,它們最初是可能相隔了好幾千萬光年,完全不同星系中,超新星爆炸之后留下的宇宙塵埃。但最終它們成為了你我的身體,這是最美的奇跡。”
“你在干什么呀……你在干什么!”
失去了腦中樞之后,喬木只能全力撲向空間中的任何物質,試圖將它們再構成肉身,畢竟這個世界可不同,生命不會主動貼向帝江,去眷顧帝江。
葉北揮動窮奇的尾巴,割開手腕,將血撒在喬木肉身側方最近的那片雨中。
“星辰還說,這個世上是沒有鬼魂的,也沒有靈,最值得頂禮膜拜的東西,是天上的星星。”
“因為星星死去了,”
“我們才能活著。”
噗嗤——
喬木的身體被冰花切得支離破碎。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想要吸附空氣中的物質,可它們在時間靜止的世界中紋絲不動。
葉北一步步往喬木身邊去,手中的奪魂劍是星辰執意要將喬木帶回故鄉的決心!
喬木臉色慘白,雖然身體已經破破爛爛,但帝江的生命力十分頑強,生命的形態各種各樣,就算變得四分五裂也能繼續活下去,只是手里的定日針肯定會落進葉北囊中。
依照葉北這個鐵憨憨的性子,要他一下一下敲人的腦袋,用這把破鐵條子挨個把全人類敲完七十億次——說不定他真的會這么做!
——到了那個時候,只屬于喬木的天國,將不復存在。
“你不要過來啊!”
喬木只能做最后一搏!
他要把定日針狠狠投出去,做足了棄車保帥的功夫!
只要爬出這片冰雨,爬到囚牢的外邊!
他支離破碎的身體得到修復之后,肯定有其他的變數!他還有機會翻身!
畢竟,這一路上的旅程都在說——喬木這個宿主天生強運!
上天選中了他!
這么想著,他做出了最后一擊。
手中的破鐵條打著旋,喬木窺見星彩的側臉時卻猶豫了那么一瞬間。
蘇家的姐弟倆,長得很像……
于是目標變成了管子陽!
沒錯,只要定日針與這位會生老病死的凡人相觸,葉北肯定會去救他!
畢竟你是葉北!你絕對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鐵條子輕飄飄的劃過管子陽的潛水服。劃開煤球的大貓臉,劃下一道傷,子陽毫發無損。
喬木卻沒工夫在乎這些了!
他努力地往外爬,顧不上潔癖的精神疾病,向活路爬去。
煤球吃痛,一巴掌把定日針打得老遠!
“果然是這樣!”喬木聽見鐵條落地的聲音,心中一陣狂喜——老天是站在他這邊的!
撲出冰花牢籠的瞬間,他感覺身體被切成了千萬份,撞進雨幕時又恢復了原狀。
他在奔走逃亡,望著海平面的另一端,不過十來公里的距離,靜止不動任他主宰的天國就在眼前!
看看海上!就算他的翅膀累了,還有一輛水上摩托在等著他!老天真是太偏心了。
摩托上的女人是誰?好像是羅睺雙臂附身的小丫頭,這些都不重要了!不用管了!
想到此處,喬木脫下了雷神法衣,身后鉆出四翼,猛然拍打著翅膀,想要飛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葉北在干什么呢?
他給星彩嘴上的香煙續上火,抱起禍斗。
破鐵條劃開煤球的眼皮之后,蹦進了溪水中。于是溪水開始流淌,它鉆進了隘口的暗穴,沖進溪谷的渦流,撞上了蛟龍的尾巴,彈在陳小五的腦袋上,落在瘋狂生長的蔓藤上,被自然生長的力量帶上山腰,敲在玲希丫頭的腮幫子上。戳著阿西的脊梁骨,順著一頭魚人尸骸的脊線滑進了挖掘基地的排水渠,落進海里,被鯨魚吞到肚子里。噴出水面,掉到瓔珞的手中。
“這是什么東西?”瓔珞回過神來,隨手將定日針這破鐵條扔進大海。
想要發動摩托繼續趕往瀛洲島時,卻發現發動機啞了火。
她扎進了冰冷的海水中,背著移魂劍,四手并用,開始最后的沖刺。
最后,這破鐵條子讓一只海豚當做玩具,銜著丟上了岸。沙地下的小烏龜剛破殼而出,觸碰鐵條時又撞上了時光之雨,迅速生長,它完全不知道背上還背著這么個玩意。
在一片寒冷無聲的世界中,它遵循著本能,朝著禍斗的焰光爬去。
時光在它的身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痕跡,長壽的生物也抵擋不住它的打磨,當它爬到葉北身邊時,已經行將就木。
葉先生手中的奪魂劍劈碎了喬木的腦袋。
說起來很可笑。
喬木當時正想用翅膀,去扇動這個靜止世界中的空氣。
葉北說:“一切都結束了,喬。”
妖刀吸納著喬木強壯的靈體,在最后一刻,喬木爆發出了人生中耀眼的光與熱。
他召出了優曇花。
在那個瞬間,所有人都做出了相應的動作。想要阻止這個瘋狂的家伙。
禍斗正噴吐著烈焰,對帝江的肉球進行燒烤加工。
星彩狠狠吸著煙,對著星辰的遺骸默默流淚。
玲希輕輕拍打著星彩的脊梁,讓她節哀順變。
子陽試圖用嗩吶和一頭巨龍講道理。
煤球捂著瞎掉的眼睛,咬住了喬木的脖子。
小五剛從斗戰勝佛的超然狀態中解放出來,接住了架海紫金梁,卻發現手中握住的,是一把失靈的齏粉。
最后,瓔珞也來了。
她高高舉起移魂劍,對著蘇星辰的水晶頭骨,連帶刀刃一塊,砸了個粉碎。
在這個瞬間,葉北原以為喬木翻不出任何浪花了,只在這個瞬間。
從那只烏龜的尸骸里,從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死角中,鉆出了一朵優曇花。
它的生命力是如此頑強。
哪怕在沒有陽光的地方,哪怕在動物尸骸的重壓之下,也會蓬勃生長。
世界再次開始轉動。
“我要去……天國。”
失去了半個頭顱的喬木先生,嗓中嗚咽著,說出了這句遺言。
雨水無情地落了下來。
陳小五捂著臉:“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一定會死!”
可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葉北驚疑不定,從頭上把窮奇“拔”了下來,喚出甜蜜野獸對著小五就是一頓歐拉連打。
小五吃痛,身上的挫傷勞損也愈合如初:“沒事兒?”
“好像是……沒事。”蘇星彩低頭看著雙手的指甲,生怕它們突然長個幾公分。
管子陽將身上的潛水服給拆了下來,盡情淋雨的感覺再好不過。
“沒事啦。”
可是在一瞬間,雨就停了。
小五歡呼的聲音硬生生掐在脖子里,戛然而止。
眾人齊齊看向烏龜尸身下的優曇花,它依然在生長……
——剛才短短的一瞬間,過去了幾秒鐘?
誰知道呢?
葉北大步流星走到五哥身邊,掏出五哥的手表。
上邊的指針正在瘋狂的旋轉!
分針和時針越轉越快,天上的云霧聚散離合。
在陽光照到定日針時!
天上的太陽變成了一道刺眼的光幕!已經快得讓人分不出它運行的軌跡了!
月亮轉瞬即逝,又在剎那間分作千萬份,變成了地球的環星!
與此同時,無數的海船等岸又離港,港口人來人往,虛影幾乎堆滿了整片沙灘。
鋪天蓋地的海嘯席卷而過,幾人卻紋絲不動,站在海底,仿佛海市蜃樓一般。
“這是怎么回事!!!”陳小五對著各種各樣奇怪的深海生物,驚恐的大喊大叫。
葉北:“我也不知道……阿窮你有頭緒嗎?”
窮奇苦著臉:“那朵花呢!”
優曇花安靜地矗立在那兒,與觸碰過定日針的幾人隔著人海遙而相望,仿佛時間長河的擺渡者。近在咫尺,伸手卻完全抓不住它。
也不知道是多久。
或許是短短的幾十秒。
或許是幾分鐘。
它開始枯黃,開始凋零。
時間的流速漸漸變慢,漸漸恢復正常。
眾人站在大馬路上,四周已經變成了一片人煙稀少的荒漠。
頭頂的太陽刺眼灼人,地上的定日針吸收了陽光之后,變得光彩奪目,重新恢復了光華。
而優曇花的莖桿,被一只大手無情的折斷了。
眾人齊齊看去,摘花人的打扮十分奇怪。
是一位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男子,身著道袍,兩枚皂金慧劍佩在胸前,披頭散發不修邊幅。
男子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你們好,旅行者,重要的是你,葉北,我覺得我倆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我叫無心昌。”
葉北面容呆滯地點了點頭。
無心昌:“這次來呢,主要是三件事。其實算一件,第一件事情是這樣的。”
他彎腰撿起了定日針。
“我來拿我的純陽劍,至于第二件事,是這樣的。”
從沙海中冒出了一頭百尺有于的白龍,它窺見葉北時,冒出了殺父奪妻的眼神。
無心昌揮揮手,那白龍便化作小蛇粗細,變成肩頭的小寵物。
“我來帶它回家。”
葉北剛想開口相詢。
無心昌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
“第三件事!今年是東元,東元二三四五年,不是西元,是東元,是秦始皇建國,西元前二二一年之后的那個東元,我說完了,祝你們玩得開心!”
沒等葉北嘴里蹦出一個字。
一道強光閃過,不論是那怪異的男子,亦或是白龍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玲希摸不著頭腦:“老板……我們這是?”
“可能是……”葉北想到了最糟糕,也是最好的答案。
陳小五跟道:“穿越了。”
“開什么玩笑!”窮奇大聲嚷嚷道:“我這輩子都沒穿越過!老老實實活了三萬多年,你突然和我說穿越了?”
一時眾人議論紛紛,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大馬路上,也找不到其他參照物了。
瓔珞形單影只,忽然抬起頭,望著天上。
“星辰會給你們答案的。”
天空中,不光有太陽。
還有一道璀璨奪目的碎星帶。
——那是月亮的殘骸。
葉北搭上了瓔珞的肩,安慰著這個小丫頭。
“我會記得他,和獅子王里說的一樣,我想一直這么做他的彭彭,裝瘋賣傻的說著哈庫吶瑪塔塔,是一句非洲的俚語,他一直笑話我外語不過關,但這句我一定能記住,它是向神明祈福的咒語,總會有好事發生的。”
星彩低下了頭,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因為……
禍斗活得好好的呢。
它看上去精氣神十足,渾身的黑毛油亮,甚至在面對眾人的目光時有一點……害羞,故而打了個噴嚏,冒出的火星子都富有充沛的活力。
子陽小哥上去和這珍惜動物好好溝通了一下。
禍斗肢體語言叫一個豐富,二足行走還不夠,兩只前爪指著星彩痛哭流涕,嗚咽汪汪完了。腦袋按在子陽的胸口擦鼻涕。
最后子陽得出了一個結論。
“星辰沒死。”
葉北望著瓔珞手里的移魂劍刀柄,還有那么點碎片沾在這姑娘手臂上,沒來得及處理。
“都讓開!讓我試一下。”
眾人齊齊給葉先生讓出了位置。
瓔珞皺著眉,也不是第一次了。
見葉北身形搖擺,伸出大手,對著這小姑娘的胸脯一個急停。
“啊噠(AD)!——”
這次,預料之中的羅睺雙臂沒有出現。
但瓔珞的腦海中,出現了魂威的真名。
不滅之詩 葉先生在這次優異的魂威攻擊下成功打折,變成了7.5折促銷活動時的葉北,失去了上半身。
等葉先生自己給自己做了一套心肺復蘇搶救回來之后。
他看見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說是熟悉,因為這張臉非常像蘇星辰。
說陌生吧,他不是十二三歲的年齡了。
瓔珞的身側,漂浮著一個神靈的幻影。
他的拳頭還在冒青煙。
很高,看上去一米八八左右,身上穿著一套漆黑的調查員套裝,長風衣修身顯瘦,但背脊和臂膀壯實得嚇人,高跟皮靴略顯風騷,長褲將壯實的腿部裹得嚴嚴實實,滿滿的肌肉線條。
臉上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臉色還是有點蒼白,但兩只眼睛里好像有一萬顆星星。
腦袋上戴著個大號南瓜帽。
胸口的證件上寫著。
蘇星辰 阿星長大了。
他神情如生前一樣冷峻。對葉北說道:“你再把那只臟手伸過來,我就打爆你的腦殼,只不過這次不用槍。”
瓔珞倒抽了一口涼氣。
兩只小JIO的JIO趾扣緊了柏油馬路。
臉一紅,倒在了戈壁灘的沙坑里。
葉北都快哭出來了。
“你他媽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來,給我親一口!看著你這個兒子長大一直都是為父的終生心愿。”
蘇星辰(捧讀):“滾,魅惑魔男。”
“還是這么冷漠呀……”葉北瞥著嘴,使著小眼神,突然緊張起來:“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蘇星辰:“你是說這個世界嗎從星星的位置來看,它還是我們原來那個地球,只是經緯度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可能是失去月亮之后的潮汐力導致的,整個世界的板塊架構都不一樣了。我明明記得,我們身處的地方應該是渤海。為什么這里是一片沙漠?我剛才也聽見了,那家伙說,現在是東元二三四五年……那就是西元二一二四年。你在擔心這個嗎?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了呀!”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攢了那么久的工資都沒了!還有啊!”葉北抱起窮奇開始沖刺,越跑越快!“我老婆不見了!艸!”
蘇星辰捂著臉,瞥見天上的三色巨龍正肆意翱翔,身側還伴著幾只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