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的身體如干涸的枯井重新灌入充沛的靈力。
皮膚在幾個呼吸的時間里變得晶瑩剔透，涌出無量身光。
再次睜開眼睛時，那對藍汪汪的眸子，已經變成了一片赤金。
身上的潛水服好似上了年頭的腐朽墻皮片片剝落，從中露出一身金斑紅氅，赤甲墨靴。
只見陳小五轉了個身，兩眼掃過里歐這烏賊精的隱身迷彩，只在剎那之間，藏在雨中的模糊輪廓便顯了原型。
里歐感覺自己動彈不得，對方的目光宛如兩顆太陽，能灼傷人的皮膚。
“你……你是什么怪物？”
小五掏弄著耳朵，從中拔出了一桿棒槌。
直至那大棒化作架海金梁定水神針的樣子，頭發齊齊長了回來，還長出了滿臉的金色絡腮胡。
陳小五：“一根猴毛。”
“開什么玩笑！你是孫悟空附了身嗎？你這家伙……”里歐話都說不清了，四肢不受大腦的指揮，仿佛真的中了定身咒一樣，“你明明是個白種人!”
“國界能決定什么，里歐？是你我的膚色還是你我的思想？既然你說你是為了沒有國界的天國而戰，為什么還會在意我的膚色？”話音未落，陳小五已經提起了烏賊精的脖子。
“不管我是誰，是哪種膚色，用的哪類語言，我的道就在那里，我的佛不會將我拒之門外。我的內心堅不可摧，我一直這么認為，不光是我，我的學生和友人也是如此，我所眷戀的這片土地也是這樣，越是了解它，我就越覺得自己從未偏離天人合一的道路，我在與我的祖先一同生活成長，每一次衣食住行的過程中，每一頓飯食，每一雙筷子的天圓地方里，前人已經將他們的思想與行為留給了我，這是珍貴的遺產，是毫無保留沒有任何種族歧視，眾生平等的，來自過去也來自未來的遺產。”
輕輕一拋。
用力揮棒。
啪——
陳小五：“我是誰，只有我說了算。”
里歐的面龐遭巨力棒擊，不死靈藥加持的強壯肉身在瞬間彈射而出，變成了一顆人肉棒球。
形容起來很滑稽，但這就是事實，這顆棒球以每小時三百公里的速度，撞上白猿的腦殼，帶著蛟龍一塊轟進了石壁里。
小五哥吹著嘹亮的口哨，扛著冒著青煙的紫金定水梁，攥著滿是猴毛的拳頭使勁比劃了一下。
“哦耶！當神仙真過癮!除了太破費沒別的毛病了！”
管子陽和蘇星彩齊齊回過頭來，這聲開天辟地的棒擊令他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看清雨夜之中那個金甲戰神時，只聽嘹亮的口哨響起，稠厚的雨云之中閃過雷霆，一團金光閃閃的云霧落于他腳踝。
天樞的小哥老姐都看呆了。
當神話故事里的東西直接出現在肉眼中時，有種世界觀突然破碎的感覺。
“愣著干啥？拍照發朋友圈呀！我這外掛最多持續半小時！錯過了可就沒了！”陳小五駕著云彩飄到同伴身側打著轉，還在琢磨要不要臨時過個騰云駕霧科目三。
山崖的窟窿眼里伸出了一只染血的利爪，白猿紅著眼睛猛然鉆了出來。
里歐摔得七葷八素，渾身兩百零六塊骨頭斷成了四百一十二根，好不容易恢復了意識，又叫白猿死死抓住，即將送進口中，成為野獸的餌食。
“夭壽。”陳小五眉頭一皺，生疏地控制著腳下祥云，“差點忘了，還有你這么個畜生。”
白猿的肚子咕咕作響，剛準備把手里的零食送進嘴。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怒嘯獸吼俯沖而至。
溪谷中炸開巨大的水花，窮奇巨虎的嘴里還留著里歐先生的半條魷魚須，周身虎毛油光發亮，一條條虎豹黑紋都是怨靈倀鬼的人身圖騰。
咔擦——
從虎吻中傳出骨骼破碎的清音。
咕咚——
然后干凈利落地咽了下去，身上再添一條虎紋。
它撲騰兩下翅膀，抖干凈身上的血，剛準備去尋找新的獵物來補充靈力，眼神不經意撇過那金甲紅袍，手持定水神針的小五哥。
阿窮：“哦豁！”
五哥：“哦豁！”
就在此時，失控的蛟龍和白猿同時暴起發難！
小五和窮奇只以眼神交流便達成了一致對外的默契，和龍猿虎佛打做一團，鬧得震天動地不可開交。
小煤球敲著子陽老哥的頭盔。
“咱們是不是該撤了！”
迸射而出的亂石飛沙像是巨錘和利刃，稍稍沾上一星半點都是能讓人血肉分離的彌天大禍。
子陽回頭看了星彩一眼，他還想征求同僚的意見來著。
只見蘇星彩拎著禍斗，嫌人家大狗四條腿跑得不夠快似的，一個百米沖刺往谷口奪路而逃。已經跑出去幾百米遠了。
子陽小哥二話不說連忙跟了上去，生怕這神仙打架的動靜誤傷了自己。
窮奇和蛟龍撕咬在一塊，大聲吼道。
“這倆大補丸是啥玩意兒呀！聞起來挺好吃的！”
小五駕著云彩，手中定水神針可大可小，幾棒打碎了白猿的腦袋，可這時光之雨對古物來說，促進成長愈合的效果太好了，根本就殺不死。
白猿的腦袋打掉一個就長出來一個。
陳小五倉促間抽空答道：“這只猴子是淮河到東海的水猿大圣無支祁。是孫悟空原型的一部分。”
“這玩意吶？”窮奇一巴掌將蛟龍的腦袋都給拍進土里了，周身涌出百余條倀鬼怨靈，齊齊撲上蛟龍之身，開始啃噬血肉。
“哪個混賬龍王的私生子啊？生面孔，挺年輕的嘛？龍鱗結實得很，硌牙！還是沒見過的花色，這么時髦的嗎？”
小五一個閃身，躲過白猿投來的樹干，只見石壁轟開三層別墅大小的凹坑，泥石塌方將小溪谷的隘口徹底封死。
“那是你二叔！”
窮奇：“啥？”
小五抓住了白猿的后頸毛，逮著白猿的腦袋一頓敲。
“是你二叔！！！”
窮奇不解：“你說啥玩意兒？”
小五解釋道：“你那狐貍媽媽照輩分是野仙胡家，和這三環蛇同出薩滿神一脈，通常要稱兄道弟，所以是你二叔!”
窮奇當時就炸了毛。
“你罵誰呢！你才是葉北生的！你全家都是葉北生的！”
五哥笑聲爽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窮奇爪下蛟龍似乎也聽懂了小五的話，攥著龍爪開始捶地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窮奇惡狠狠地吼道：“笑什么笑！我準你笑了嗎？”
陳小五瞥見天上的花雕正朝著星彩和管子陽二人襲去。
定水神針脫手而出，化作一道利箭，直接刺穿了魂威之身。
花雕見勢不妙，狼狽地拍打著斷翅，搖搖晃晃地往命主之身飛去。
“去！寶貝！去幫小北！”陳小五這才想起來，葉北可能更需要這份神力。
他一拳猛擊架海紫金梁，這寶貝便朝著山峰飛射而去。
“葉北！”陳小五大聲呼喝：“葉北！葉北啊！葉北！別呀！別讓我在這輩子只和你打個照面……就分開了呀！快讓這場雨停下來吧！葉北啊！葉……”
沒等他嚎完這嗓子，白猿已經用巨力揮舞的老樹桿子回答了他。
小五的身體在懸崖里敲出了一個人形凹坑，爬出來時，他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燒。
“窮奇，我要緊握自己的命運！你吶？你呢！你倒是答我一句啊！”
阿窮倒是輕松得多，爪掌死死壓制著巨龍，貓科動物善于搏擊的腰肢和雙爪是上天賜給它的致命武器，雙翼好比兩根平衡桿，讓這巨虎的上半身靈巧得像是一頭蜂鳥。
只要這場雨還繼續下，它便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兇獸。
窮奇：“他這個崽種是你養大的嗎”
“我教了小北很多，也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小五揮著拳頭，踩著云朵，沖進了白猿的懷里！
“我們一直維持著聯系，是萬靈萬物密不可分的那種聯系，沒有血緣，卻高于血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