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圣誕前夜。
經過一周的修養。總署十四個核心分部中,天府系科給葉北發放了一宗臨時任務。
——天樞方考慮到葉北魂威能力的特殊性,要葉北探員前往天府的古物看守所,對已經緝拿歸案的古物進行提審。
葉北和老婆大人交代完家中的瑣事,與星辰做暫時的告別。他拿到了六封提審卷宗,帶著貓主子搭上了前往古物看守所的輕軌列車。
貓主子趴在葉北懷里,滿嘴抱怨:“看吶,看看這幫子人類的德行,剛拿到了稱手的工具,就恨不得把你當做一天工作四十八小時的工具人。”
葉北依然穿著那身既濟靈衣,手里拿著兩支瓶裝可樂,對貓主子挑撥離間的精神攻擊不管不顧,用十六顆尖牙利齒的燦爛笑容應之。
窮奇:“好吧!好吧!”
它抱著可樂,用一副好牙逐一咬開瓶蓋。
主子一瓶,奴才一瓶。
他們保持著極高的同步率,一口氣干光了手中的肥宅快樂水,同時打了個嗝,揮發著體內的二氧化碳。
葉北:“爽到。”
窮奇:“爽到。”
車窗外,隧道中的運維警示燈一閃而逝。
從玻璃窗的倒影中,葉北能看見自己和窮奇的模樣。
葉北問:“感覺怎么樣?主子?”
“太棒了,從來沒有這么棒!”窮奇咬牙坦言:“從你那副渾身都是騷味的皮囊里變回獸身,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嘿嘿……”葉先生眨巴著眼睛,斷眉疤跟著一抖一抖的,“我聽瓔珞說,你好像是哭了。”
“當然了!你那副皮囊受不了這委屈。”窮奇沒有遮羞的意思,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她像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用你嘴里奇妙的比喻來說——就像是被人用六塊錢麻辣燙騙走除夜的懵懂少女。在多年之后談及此事時,都會一笑置之。我記得白家大少爺說過什么來著?”
葉北補上一句:“隨它去吧!我們都只活一次!”
阿窮蹲在葉北的大腿上,舉起貓爪。
葉北握拳相擊,回應著主子的熱情。
他們有著無法言喻的默契,與微妙的距離感說告別之后,各自踏上本屬于自己的道路時,都有種穿著新內褲迎接新年的爽快感。
做完了默契的拍手游戲。
葉北的內心感覺靜謐又興奮,有旺盛的熱情掩藏在心臟的律動之中。
——找回了先天胎元的同時,也找回了那一份蓬勃生長,如抽枝發芽的生命力。
葉北興奮:“不論是左手,還是右手。”
他以右手握著自己的可樂,為其注入白龍的靈力。
又以左手食指輕輕一點,為阿窮可樂瓶加了個五成冰。
窮奇嫌棄:“它們都回來啦。”
輕輕揉著貓主子的腦袋,葉先生給兇獸做著心理輔導。
“想開點兒,你看,原本你的技師12580號只會一手霜凍新星,現在雙管齊下,再不濟也是個深度凍結加冰槍連擊,給你做按摩時也變成了兩份相同的快樂……”
窮奇打斷道:“你這張嘴開起車來還真是毫不留情,把它閉上,給我動手。”
“好吧!好吧!”葉北閉上了嘴。勞心費力地伺候著懷里的小貓咪。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車程。
葉北率先踏出了站臺。
身后窮奇抖落一身的冰碴子,三步一哆嗦,大貓臉上吐露著詭異的神情。
說是開心吧。
又有點兒老寒腿的意思。
說是生氣吧。
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聽它罵罵咧咧,小腿越走越利索,最后扒在葉北褲管邊上,兩條后腿撓著鋼鐵地板,發出舒坦的嘯叫。
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
葉北:“客人還滿意嘛?”
窮奇罵:“艸!你這擼貓圣手真是不可思議的邪法!”
經過通關檢查,葉先生順著卷宗上的提審流程說明,經過三道安防關卡,在一處符印咒封的大鐵牢中,見到了第一位古物。
對于古物的描述則是寥寥無幾。
仔細想想,若是天樞對這些個犯人了若指掌,也輪不到葉北來審了。
第一位古物的具體資料如下。
受審物:正體不明能力:飛行愛物:餐叉厭物:任何鳥類 形狀:體長一百七十三公分,體重六十一公斤,二十三至三十一周歲左右的男性,背有四只輕薄的膜翼,從生物樣本提取結果來看,屬于昆蟲。
案底資料:于華中地區收納的化形之物,尚且不能確定目標的正體為何物,此物生性兇殘,食量驚人,有連續殺人食人的案底。
鐵牢里,葉先生坐在提審官的位置。
冰冷的燈光照在古物的臉上。
目標很瘦,兩眼內陷,眼睛非常大,臉上浮現著病態的笑容。
葉北瞅見這老哥皮笑肉不笑的驚悚微笑,本著先禮后兵的意思,問了聲好。
“圣誕節快樂。”
任務目標渾身讓拘束衣綁得嚴嚴實實,從喉舌中散發著濃烈的口臭,像是好一陣子沒刷過牙了。
聽目標說:“天樞給我送圣誕晚宴來了?”
葉北聽著老哥話里囂張跋扈的意思,也不客氣:“餓了啊?”
“對,我很餓。”
“玩個游戲吧,贏了就給你加牢飯。”
“嘿嘿嘿……想讓我認罪伏法?沒那么容易!”
葉北翻看著卷宗,低聲問道。
“你喜歡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受審古物悻悻答道:“我不會說真心話的。”
葉北湊上前去:“那就是大冒險咯。”
——他們離得極近。
沒有了窮奇的嗅覺,葉北也難從味道上嗅出對方的真意。
但是,如今的他已經大不一樣。
天樞發來的審訊任務,更像是一場課題測驗,為的便是試探葉北探員的硬實力。
六封卷宗里標注的古物危險評級也是一路從[E]逐步攀升到[S]。
面前這位殺人食人的有翼古物,是[E]等。
受審古物嗅到了葉北的鼻息。
是人肉的香氣……
一呼一吸之間,除了富量蛋白質和脂肪以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茶葉芬芳。
“你聞上去很好吃。”古物的嘴角淌著口涎:“再湊近一點兒?讓我嗅個仔細…求求你了,近一點……就那么一點點。”
只差那么一點,它就能咬下葉北的鼻子。
葉北:“不可以哦,再近就親上了。我是個有家有室的正經男人,決不能越這條紅線,要我老婆知道我的出軌對象也是個雄性生物她得多受打擊呀。”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騷貨!難道要我跪下來求你嗎?!——”受審古物變得狂躁不安,肚子里的饞蟲見了唐僧肉一般,開始發瘋,開始躁動。
在受審物扭動身體,陷入焦慮狂暴時。葉北則是仔細觀察著受審古物的靈體。
它非常靈巧。
雖然被拘束服綁住了,它的身體依然保持著靈肉合一的輕靈之感。
如果它的能力是飛行,想來它一定是一位飛行大師。
緊接著,按照工作流程葉北將受審物的生理特征一一寫上筆記本。
“多久沒吃了”
古物躁郁地吼道:“不記得了!一年?兩年?誰記得呢?”
能長時間忍耐饑餓。
葉北又問:“都說你胃口大,到底多大呀?”
古物:“我喜歡先吃掉一半,然后看那個人剩下半個身子時的驚恐表情。”
一次進食,大約能吃掉體重百分之六十的食物,算不折不扣的暴食癥。
似乎有頭緒了。
——同時擁有這些特征的動物,是蜻蜓。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按照葉先生知識儲備量能審出來的信息,天樞的情報員哥哥們自然也能辦到。
“好了,我明白了。”葉北卷起袖子,關上牢門,開始給蜻蜓先生松綁。
“哦哦哦哦!你居然肯把我解開?”受審古物萬分詫異。
不過一會的功夫,他們面對面地站著。
像是兩頭困獸。
“你會后悔的……嘿嘿嘿嘿嘿……”蜻蜓先生脫下了班房服的上衣,拍打著身后的四瓣羽翼,鐵牢中開始回蕩起蟲豸飛行時的刺耳怪聲。
窮奇眼 中抱著好奇的神色,
它也想知曉,如今的奴才已經爬到了哪個境界,實力在哪個層次,又身負何種神力。
不一會,鐵牢里的飛行大師將它的天賦淋漓盡致地展現于葉北眼前。
它在狹小的牢籠中來回盤旋,甚至能做到向后倒飛的蜂鳥機動。
它在伺機而動,在挑選獵物身上最嫩的那一塊肉。
“花里胡哨的……”
葉先生剛想掏出板磚,又怕蜻蜓不抗揍,要是一不小心,提審變成了行刑,不好向上面交代呀。
于是,他準備喚出魂威。
只是這一回,預想中身體脫水的癥狀遲遲沒來。
魂威甜蜜野獸也沒第一時間應召而來。
反而……
窮奇眼神劇變。
“臥槽!?”
武寰石閃著奪目刺眼的光。
布兜之中,女媧娘娘造人的石頭上,原本混蒙一片的大板磚里,烙著兩個大字,此時此刻也露出了真容。
——變成了逐疫二字。
一瞬間,窮奇的身體拉長拉高。生生化為半虎半人的魂威之身。
是驚嚇也是驚喜。
葉北:“啊哈。”
長毛飛機耳,三角分瓣嘴,兩眼血紅,眉心的火蓮烙印在燃燒。
還是那身虎皮紋,凸出一個社會。
只是……
看上去怎么這么像獸耳娘呢?
“真是可惜呀!”葉北指著窮奇胸口那一撮濃密的護心白毛:“我還指望你能變成福利擔當,結果就給我看這個?”
“你他媽帶種再說一遍!?”虎逼娘們生生用兩爪掰開了籠門,屬實一身怪力,以一米五左右的玲瓏身高。
“我說……”葉北哪有嘴上積德的意思,剛想當個復讀機。
只聽空氣中傳來攝人心魄的爆鳴。
一條白影臨門抽來!
“啪”的一聲,葉北叫窮奇以虎尾鞭擊抽打,腦袋四分五裂,場面變得異常血腥。
半空中的蜻蜓先生一時嚇得喪膽,回過神來,剛想順著鐵籠的坑口奪路而逃。
——一呼一吸之間。
它已經落在窮奇手中,這個吃貨要面對的,是另一個可怕的大胃王。
“我要開動咯!”窮奇刻意大聲叫喚著,對葉北的尸身做著嘲諷。
緊接著,便一口咬下蜻蜓妖物的腦袋,咀嚼顱骨的聲音嘎嘣作響,它吃得津津有味。
與此同時,葉北已經找回了腦子。
“屬實力速雙A弱女子。”
“唔……唔……”阿窮剛下嘴,便捂著腦袋松開了手里的零嘴。
它感覺很不好。
在啃噬獵物時,仿佛獵物的回憶也一并涌進了它的腦袋里。
而蜻蜓的尸身正在迅速復原,受到了魂威攻擊的影響,正被甜蜜野獸所治愈。
毫無疑問,葉北的魂威已經產生了變化。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東西啊!”蜻蜓先生恢復了神智,用力捂著腦袋,生怕它再次變得支離破碎。
窮奇以爪趾關節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額頭,使勁眨巴著眼睛,想要把思緒中雜亂的回憶給清理出去。
“從我的腦袋里……滾出去啊!”
有那么一瞬間,它甚至產生了一種腦袋被啃掉的特殊體驗。
葉北抓緊機會,立刻向受審目標發問。
“你是什么東西?”
“是蜻蜓!是蜻蜓啊!”蜻蜓先生毫不猶豫地報出了真身。
甜蜜野獸的“吐真”和“治愈”的能力依然存在。
葉北又問:“你去過多少個城市?吃過多少人呢?”
“二十一個城市,三十五個鄉鎮,出國三次,總共三萬五千五百五十一人。”蜻蜓先生剛答完,狠狠地捂住了嘴,生怕它再亂說話。
似乎——甜蜜野獸的能力進化了。
為了確認這件事,葉北又問。
“你有多少根頭發?”
蜻蜓先生愣了一會。
“我有十一萬六千六百六十個毛囊!每個毛囊差不多有二十根頭發……”
——果然如此。
甜蜜野獸的能力確實已經進化。
正常生物又怎么可能記得自己有多少根頭發呢?
而且問及頭發的數量時,蜻蜓先生回答的方式是以數毛囊來計算結果,這也昭示著甜蜜野獸的局限性。
頭發是死物,從毛囊鉆出皮膚時,角質蛋白就已經死亡。
但毛囊還活著,對于蜻蜓先生來說,是可以用身體感知,計算并且得出答案的東西。
葉北低頭沉思,在給貓主子拍背透氣,要窮奇緩一緩,眼瞅著阿窮兩只紅紅的虎眼里,原本暈暈乎乎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就在這當口。
蜻蜓先生找到了進攻的機會。
它想。
虎妖看上去不好惹!
但是這個人類,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
他一定是虎妖的主人。
只要制住他,就有機會逃出去!
這么想著,囚犯準備放手一搏。
它再次振打著翅膀,直朝葉北俯沖過去。
砰——
在那一刻,蜻蜓先生感覺自己撞上了一輛卡車。
萬事萬物都在旋轉。
它的眼皮打架,變得極累。
它看見了古怪男人的冷峻眼神。
冒著青煙的可怕拳頭。
還有它自己碎成幾截的丑陋尸身。
男人輕輕掂著大老虎的爪子,扣上蜻蜓尸體時,蜻蜓感受著那種古怪又可怕的生命力的牽引之下,不斷死去活來的痛苦!
身體復原之時。
它聽見葉北說。
“我和貓主子親熱時,你這頭食材就這么莽撞地沖過來,我會把你打成一盆麻辣香鍋,畢竟我家主子很喜歡這種美食。”